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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霪雪靡靡 下
面對老師苛刻的言論,黃耀昇卻只是低頭道歉。
阮志德再次填寫自己的答案。他的筆速慢了下來,每個筆劃都有時間斷點,黃耀昇的道歉干擾著他。才寫了一兩個字,擱下自己的筆,再擠出兩三個字,接著把整行答案劃掉。
「守時不是美德。不過是人民最基本的習慣,黃先生。」老師說。
「老師說得對,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黃耀昇哀求:「請您原諒我。我是真的需要這堂課。」
「需要這堂課?」老師的口氣拉高,像是驚訝,「這個時間點來可不像是需要的樣子,況論是您的態度差勁⋯⋯」
「我要交卷。」阮志德猛然站起,在老師的面前將考卷撕成兩張,扔往老師的臉上,紙砸不到任何人,輕如羽緩慢地飄落至地面。他把自己的筆扔回袋裡,一把抓起自己的袋子,走到黃耀昇身旁,空著的手扯著黃耀昇的手腕。「你沒必要繼續浪費你的時間。」
「你幹什麼!」黃耀昇掙扎,想掙脫阮志德。
阮志德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力氣,竟然能夠把跟自己身材相似的人拖出教室。老師先是錯愕,接著暴怒地對阮志德吼著,大概是要威脅要把阮志德弄退學吧。
阮志德沒有理會,被退學他也無所謂,大不了去念爺爺希望他讀的法商,可能他被退學了,爺爺還會更高興。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來的勇氣,竟然把同學拖到走廊的盡頭。
一些考完試要離開的學生停下腳步,看向兩人。
「放開我!你到底有什麼毛病?」黃耀昇大喊,他掙脫阮志德的手,轉身要走回教室。
「你才有什麼毛病。」阮志德快步走到黃耀昇的前頭,擋住對方的去路。「他都這樣說了,你還想回去考試?」
「你懂什麼?」黃耀昇撞開擋路的人。
「至少我懂,」阮志德的手臂橫向對方的胸膛。「沒有人應該被那樣糟蹋一整個學期。」
「不就謝謝你的關心。」黃耀昇低聲咕噥,他雙手抓住阮志德的手臂往旁邊甩。阮志德趕緊從黃耀昇的背後抱住他。那些被喧鬧聲引來的學生對他們吹口哨,阮志德漲紅著臉立刻放開雙手,卻給了黃耀昇大步離開的機會,阮志德又握上黃耀昇的手腕。
「原諒他!」圍觀的學生根本聽不懂兩人的語言,比較大膽的學生鼓譟。
「我們先離開這裡。」阮志德神情尷尬,拉著黃耀昇的手走下樓梯,希望能快速逃離其他學生的目送,這次黃耀昇沒有甩開阮志德的手。
那些學生對兩人歡呼跟鼓掌,似乎認定兩人已經交往了。
兩人逃出學院的後門,阮志德在門外張望,確認後右轉到較少人經過的窄道。
黃耀昇甩開阮志德的手。「你到底想幹嘛?」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你被那樣糟蹋。」
「被糟蹋?被誰糟蹋?你嗎?」黃耀昇的音量轉大。「你知不知道你毀了我的人生!」
「我不⋯⋯」
「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不是這個國家的人,如果沒有那堂課的學分,我就沒有獎學金,沒有宿舍可以住,甚至連飯都沒得吃。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冒著被遣返的風險去餐廳打黑工!老師沒有檢舉我,已經對我很仁慈了!」黃耀昇猛然向前,把阮志德撞上了牆,雙手扯著阮志德的衣領。他低吼,「你這種富家子懂什麼。」
兩人靜默,黃耀昇的怒氣降了下來,他放開阮志德的毛料衣領,「你這種富家子懂什麼?」黃耀昇重述。阮志德突然將雙手握住對方的手,將黃耀昇的手包覆在掌心。
「你說得對。我的確什麼都不懂,」阮志德說:「可是如果你擔心的是房子跟食物的話,我家有多出的房間可以給你住,多準備一人份的食物也不是難事。」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我不是在施捨你。」阮志德認真的說:「而且學費也不用擔心,我爺爺也願意資助像你這樣優秀的學生全額的學費。」
「不需要。」黃耀昇抽出自己的手,轉身離開。天空飄落了雪片。
「等一下,」阮志德撿起剛被撞上牆時,鬆手的紙袋。將紙袋塞進黃耀昇的手裡。「至少這件外套你穿著。我剛剛的提議你再好好考慮,不用急著拒絕我。」
「唔,」黃耀昇想到剛才學生們的鼓譟和他們明顯的誤會,他表情扭曲。不過態度軟化了一些,他收下阮志德的外套。「再讓我想想。」
「阮先生。」阮志德感覺到有人在搖他的肩膀。「醒醒,阮先生。」
阮志德驚醒,他花了一點時間才看清楚叫醒他的人是誰,以及自己所在的位置。
南薊雉的陳先生對著他微笑。
「我睡了多久?」他問,但沒得到回答。阮志德看向窗外,天空染上紫紅色。
「趁現在時間還早,」陳先生看了一下錶,提議:「阮先生何不參觀一下獅港,或吃點當地有名的特產?好好的放鬆一下。」
阮志德看了一眼放在床邊的巧克力牛奶,沒有被動過的飲料已經涼了。他的咕噥表達出自己的不贊同,卻還是拖著腳步離開病房。
他沒有任何的方向,也不想打擾自己的弟弟。兩人明明是雙胞胎,弟弟多少也有點黏人,阮志德卻不認為自己有多熟悉另一位孿生兄弟。即使知道弟弟不會介意自己的打擾,或許越多人的陪伴越能走出情緒——若不是無法待在黃耀昇身邊,阮志德比較希望能獨處。
走出恆溫的醫院,迎面的是熱帶地區熱氣。他迷失了方向。
陳先生站在窗邊,看著阮志德搭上計程車,爾後兩台不起眼的計程車分別從別的地方竄出,跟在阮志德搭的車之後。確認阮志德離開,陳先生坐在阮志德剛睡著的椅子上,一樣從自己的公文包裡取出記事本及筆,如同早上的姿勢。
「黃先生,若早上冒犯到您,我很抱歉。」陳先生說:「不知我們是否能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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