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老爺斜眼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漢子,狐疑道:‘閣下是誰?好端端的舉什麼事?’
肖無生神秘一笑,把嘴湊到花老爺耳邊輕聲道:‘老爺子,令郎不是正為您招兵買馬嗎?奈何你們只是一介商賈,縱有報國之心,卻是跟眼前這兩個書生一樣毫不知兵。正如你所說,空有銀子卻不得其門而入,終也是枉然。在下名曰肖無生,曾在東孫時期的名將何元旭手下當過謀士,奈何轉眼間東國便告覆亡,我們這些略懂兵法之士急欲另投明主,以續生計,便四出刺探軍情。老爺子想必也清楚眼下神州大地遍地皆兵,我們這些靠打仗吃飯的實不愁沒有著落。實不相瞞,我已隱伏在湖州花府周遭經已二月有餘,老爺子的盤算我比誰都明白,在下見老爺子跟令郎雖身在湖州水鄉,卻是心懷鴻鵠之志,兼濟天下,所差的不過是一個時機,不是嗎?’
花老爺訝異的瞪大雙眼注視著肖無生,他四下打量了周遭一遍,確認全部人此時的注意力都投放在那兩名慷慨陳詞的書生身上,並未注意到他,便拉著肖無生走到旁邊一處無人的巷弄中,扣著他的脈門厲聲質問起來。
‘你是如何得悉此事?你在我宅邸周邊躲著到底有何用意?你不解釋清楚,別想活著走出這條巷子!’
肖無生似乎對花老爺的恫嚇不以為意,聳了聳肩道;‘老爺子可知道何元旭將軍是何許人也?’
‘這個自然,單人匹馬殺入黃衣軍於衢州的大本營裡,為的只是把元帝遺孤從敵人手裡救出來。如此聞名遐邇家家傳頌的事跡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怎會不知?’
肖無生點了點頭道:‘正是這個何大將軍,在下雖然不才,卻確實無誤的在他手下當過謀士。老爺子想必也清楚何將軍麾下軍隊已經風流雲散,你想啊,這麼一大幫人都跑哪裡去了?難道都解甲歸田,不問世事了嗎?’
花老爺一怔,稍為放鬆了抓著肖無生的手,肖無生也不介意自己脈門被他如此扣著,他靜靜的看著此刻陷入沉思的花老爺不置一言,卻完全明暸他此刻究竟在琢磨些什麼。
花老爺心念電轉:‘這小子倒是提醒了我一事,那何元旭當年便奉命屯兵在太湖以北之地,這小子既然對江兒的動靜了如指掌,若他存心與我為敵,何必如此多此一舉向我分說分明?素聞何元旭麾下猛將如雲,謀士無數,若此人所說屬實,誠心另覓明主投效,豈非於我等大業有莫大裨益?’
花老爺心裡打著算盤,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道:‘為何選我?我憑什麼信你?’
肖無生已知自己的話術起了功效,當下淡淡一笑道:‘三天之後,我自會帶同何將軍麾下一名猛將歸附老爺,鄙人之話孰真孰假,屆時自有分曉。’
花老爺見狀後隨即道:‘我與陳世橋千總有過命的交情,只不過儘管如此,我也是請不動此人助花某一臂之力,你若真的能把他請來,我便相信你的能耐,允了你的請求如何?’
‘一言為定,不過煩請老爺子這三天什麼都不要做,靜候在下佳音便是,一切籌謀還待你我再次碰面之時再議。’
見花老爺點了點頭並無異議,肖無生當下拱手拜別了這位深藏不露的老爺子,轉身便出了巷弄,回到那月旦大會之上。
只聽那兩名書生兀自慷慨激昂的痛罵著那些魚肉百姓,輕賤生民的當世奸宄,卻忽見剛才拍掌打諢的那年輕漢子去而復回,來到了他們身後悄悄說了幾句話,那兩名書生聽罷後臉色倏變,竟匆匆收起那面大旗,隨那年輕漢子而去。
圍觀的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還道這兩名書生驚動了官府以至遭查封,眾人登時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見,漸漸的便越說越遠,不了了之。
那把他們帶走的年輕漢子自然是肖無生,他答允了花老爺出下的難題後當即已想到了對策,說穿了此事還需著落在那兩名書生身上呢。
原來,肖無生在上前跟二人攀談之前已透過他的天通之能明暸了他們的背景,得悉二人分別名曰朱煜和李夔,是通過了鄉試的舉人,卻考了十年也無法更進一步,在尚書省的考核中屢屢落第,久而久之抑壓了半生的鬱氣便透過這些街頭自發的月旦大會發洩出來。當然,這兩人本身也對當今朝局混亂看不過眼,經常借題發揮,否則也不會落入肖無生法眼了。這二人在湖州城可算是鬧出了個名堂,只不過聲名孰好孰壞,那就見仁見智了。只不過二人長年為官府的眼中釘卻是個不爭的事實,而肖無生恰恰就是看準了這點,才下定決心對二人下手,只是二人此時還被蒙在鼓裡罷了。
花老爺口中的陳世橋千總確有其人,而這人文武兼修,殊非一般粗莽武將,自何元旭的麾下風流雲散後,他手底下的人各有際遇,有的當真如肖無生所言對當今朝局心灰意懶,黯然解甲歸田,再也不問天下事,但大多無主的軍中臂膀皆四出尋覓新主兒,而恰巧陳世橋是其中一員。肖無生以天通得悉此人尚未有所著落,當下便急著帶朱李二人到太湖以北之地前往拜謁,望終能說服其歸順於花老爺的愛子花華江麾下。
肖無生甫接觸二人便準確道出了他們的身世背景,便連二人身上胎痣的位置也了如指掌,使二人震驚不已,肖無生向二人道明身份時跟剛才對花老爺所述的並無二致,二人入世未深,不如花老爺老練深沉,狐埋狐搰,當下便深信不疑。二人隨著肖無生的帶引回到剛才那艘小舟之上,向太湖以北,也就是陳世橋眼下所在之處徐徐進發。
船上的肖無生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皆因他好像看見紫微星的蹤影已悄然降臨這座山清水秀的湖州城了。
ns 15.158.6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