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後,夜晚格外寒冷,家家戶戶都會在壁爐中燃起柴薪,除了取暖以外,也營造出室內一隅療癒人心的空間。
這間房子也是如此。
冬慶後,慧與海斗開始與阿爾克斯進行合作研究,他們借用了一處熟識學者的私人研究室,位於王城一個較偏僻的角落。每晚下班後他們在此會面和討論。這個研究室的陳設類似住家,除了書桌椅和書櫃之外,壁爐旁還放置了許多鬆軟的躺椅和坐墊,也有一個簡易的廚房可以煮杯咖啡。待在這裡令人感到一股溫馨的安心感。零有時候也會來參加,他在舞會過後才得知大家暫時的合作協議。他雖然感到意外,但也選擇尊重其他人的決定。
零大部分的時間都拿著資料,坐在壁爐前整理筆記;慧則是經常與阿爾克斯進行激烈而友善的學術辯論;這些辯論,海斗通常選擇不加入任何一方,靜默地自己讀資料,偶爾也會跟慧交換心得;阿爾克斯花了很多心力整理出一份希爾特族文明的講義,經常為大家進行教學。每個人都覺得似乎回到了學生時期,享受著學習的快樂。
之前在舞會中,阿爾克斯為慧翻譯的那段預言,是他之前早就知道的內容,私下進行相關研究已有一段時間的阿爾克斯,曾經就那段預言多次推敲神器的所在位置。
阿爾克斯攤開翡影峰一帶的地圖,對大家說:「預言的開頭這兩句,『月隱之夜,星峰交集』,我實地勘察多次發現,在沒有月光的陰影時,在大約這個區域會顯現一處連峰,藉著特殊的星象時間,可以透過星光看出山峰之間的線條指示出一道入口方向,在那個星座合相的時候從山腳往上看才會注意到。」阿爾克斯邊說邊用手指示出地圖上的位置,並攤開他現場拍攝到的照片和他繪製的素描佐證,他接著說:「然而,實際抵達那個地方,卻又看不出任何神殿所在的跡象。」
慧提出他的假設:「會不會是預言的解讀有錯誤?」
阿爾克斯語帶沮喪:「我也懷疑是這樣,如此一來就回到了原點,要重新解讀了。」
海斗手撐著桌面,翻看地圖、照片和素描說:「不,我也覺得阿爾克斯找到的位置確實是可能性最高的。也許其中還藏有什麼秘密。」海斗看著其他人的眼睛,接著補充:「預言的後面一句『聖血為鑰』應該是關鍵,只是這句很難理解具體的意義。」
零提議說:「那,要不要我們再去現場看看?」
其他人都贊成這個想法,畢竟大家這樣紙上談兵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接下來就是確定這次的隊伍成員,維拉非常堅持她這次也要去,顯然上次行程的疲累並沒有嚇壞公主。瑪莉娜、明和他的巡邏隊當然也是必定的人選,另外這次悠太也以治癒師的身分加入,以便在意外發生時,提供必要的協助。
他們檢討了上次行程的缺失,這次改採馬匹加上馬車的移動方式,這馬車是簡單的棚頂車,主要用以載貨,並在內部左右兩側設有長條形的坐位,馬車除了可以讓女士們乘坐以外,也能攜帶更多旅行物資。
位於荒野中的開拓村,近來因開採魔能晶礦,經濟狀況大為改善,也出現了商店和旅館等針對遊客需求的商業模式,成為他們這次的主要物資補給地點。
這次沒有繞路,花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就到達翡影峰的山腳,第三天早上,除了巡邏隊員們在山腳的營地留守以外,其他人一同出發步行登山。到了夜裡,他們在山腰升起篝火準備露宿。
維拉抱著毯子在火堆前取暖。海斗在她身邊坐下,他摟著她的肩膀,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撫摸著她的秀髮,柔聲說:「還好嗎?今天一整天都在登山,妳應該累壞了吧。畢竟前兩天都坐在馬車上。」
維拉勉強露出微笑,故作堅強地說:「走這點路,算不了什麼。」
阿爾克斯在維拉對面坐了下來,注意到她疲憊的神情和略顯浮腫的腳踝。他輕輕皺了皺眉,語帶關懷地說:「別太逞強,妳的腳應該不太舒服,讓海斗幫妳按摩一下吧。」
維拉心臟猛然一跳,她看著阿爾克斯,雖然他的眼神清澈而無邪,維拉還是忐忑不安,「你不是跟王室有仇嗎?為什麼還能這麼自然的跟我說話?」
阿爾克斯微微一笑:「我跟妳那些屠殺我族人的祖先有仇,又不是跟妳有仇,我不會因此想把王室的人給滅絕的,更何況公主妳這麼可愛。」
維拉聽了,臉頰發熱,眼眶卻泛淚,她聲音變得極為細小,幾乎只有自己聽得到:「……王室那段罪孽的過去,就算拿王室的幾條命,也是償還不了……」說著,維拉縮進海斗懷裡,她還是有點害怕那個男人。
慧笑著說:「阿爾克斯,勸你最好不要這樣挑逗維拉哦,我見過海斗生氣,很可怕的。」說完作勢抖了一下,阿爾克斯見狀笑了出來。
海斗環抱住維拉,伸手按摩著她那白晰纖細、輕微浮腫的小腿,在她耳邊低聲打氣:「他說的對,妳一直都在勉強自己,不過既然來了就不能後悔,要堅持到最後哦。」
維拉心中滿滿溫暖的慰藉,她把頭靠在海斗肩上,露出一抹依戀的微笑,「嗯!」
隔天上午,一行人推進到他們猜測預言所指示的位置,果然如阿爾克斯所說的一樣,沒有任何神殿的跡象。除了幾棵古老的大樹以外,就只有一片光禿禿的山壁。
眾人在此仔細搜尋著,依然找不到任何線索,正當大家準備放棄離開時,零突然站定,眉頭深蹙,他感到一種牽引之力從體內深處湧起,那是他所熟悉的一種感應,他慢慢走向前,手掌貼近岩壁,閉眼低語著:「這不只是岩石……」瞬間,一道紫色的光芒從他掌心與岩壁的接觸點逐漸向外擴散,顯現出一個隱藏的入口。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阿爾克斯似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懂了,這個地方受到封印隱藏、保護,聖血指的是聖魔能的繼承者,零,你體內有著比任何人都強大的聖魔能。」眾人聽了,都感到十分驚訝。
隨後一行人進入洞穴之中,穿過一小段狹窄的通道後,眼前突然豁然開朗,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處古代的神殿,廣闊、整齊而方正的空間,石造的牆面和柱子,光亮潔白並刻有許多精緻的浮雕圖案與文字,神殿四周有許多五彩繽紛的魔能晶柱,巨大的晶體有些比一個人還高。魔能的光芒繞著晶柱流動閃耀,照亮了這個巨大的洞窟內部如同白晝一般。
神殿的中央,放置著一座巨型的機械裝置,整體約有兩層樓高,它的構造主要以金屬為主,其中也有一些部份是堅硬的岩石。裝置內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齒輪穩定地轉動著,整齊排列在裝置邊緣的是,有史以來看過尺寸最大的五大元素魔能晶,每個都有三公尺左右,裝置中許多透明的管道錯綜有序地排列著,連結裝置的各個部位,五彩的魔能光芒在管道不停流動著,裝置的中央,懸浮著其中最大的一顆魔能晶,它是紫色的,整個裝置的正上方,許多魔能光芒似乎不斷與它上方虛無的空間進行上傳和下載。
大家看著這個景象,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明語帶敬畏地低語:「這……這就是傳說中的古代神器嗎?」
瑪莉娜眼中閃著驚訝的光芒,喃喃自語:「好驚人的尺寸。」
慧接著補充,聲音中帶著一絲崇敬:「這簡直跟一棟房子差不多大,真是不可思議。」
悠太讚嘆著:「好美啊,還好我有來這一趟。」
維拉說不出話,她無力地坐倒在地,目光牢牢鎖定那些轉動和流動的精巧構造。
海斗見狀,立刻蹲到維拉的身旁,溫柔地扶著她的肩膀,提供著默默的支持。
零體內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卻無法讀取這內在感應的涵義,似乎血液裡有一股力量正在產生著共鳴,他的心臟猛烈狂跳,全身多處感受到脈搏的力量,他感到似乎有點暈眩,於是扶著牆壁以防自己倒下。悠太看見了,問道:「零?你還好嗎?需要幫忙嗎?」零緊抿雙唇,搖搖手示意不用。
阿爾克斯眼中閃爍著感動的淚光,他向前走到裝置面前,撫摸著它的外殼哽咽地說:「這就是……古希爾特族的……」話未說完,卻不再繼續,久久不能自已。
大家待了一會,海斗出聲提醒:「各位,時間不早了,我們最好現在就開始動身下山,否則天黑了會很危險的。」
臨走前,阿爾克斯將洞口封住,以確保神殿安全,向眾人提醒著:「聽好了,先前的人用結界將這個地方封印起來,不是沒有道理的,為了神器和神殿的安全,也希望大家回去以後可以保守秘密,不要把這地方透露給別人知道。」大家聽了紛紛點頭同意。眾人迅速地在天黑之前回到山腳紮營的地方,隔天一大早拔營趕路,晚上已到達開拓村。
今晚大家選擇在村裡的旅館下榻,一夥人直接包下旅館。他們在一樓的酒館開起慶功宴來。點了滿桌子的佳餚和美酒,歡慶此行的成功。眾人紛紛向阿爾克斯敬酒,感謝他提供的知識和支援。雖然他們的合作只到今天為止,但彼此的敵對意識似乎已經變得和緩許多,他們幾個像老朋友似的開心對飲,彷彿黎明之刃曾經的威脅都不復存在似的。阿爾克斯似乎對今天發生的種種有很多感觸,宴席間,他不時地將視線投向遠處,緊鎖眉頭似乎在思考著,接著又回頭繼續向眾人舉杯。
沒過多久,已經呈現出一片酒醉的群像。瑪莉娜原本就很能喝,她還在跟阿爾克斯和明喊著要乾杯,巡邏隊的大家當然也喝開了,慧喝得有點茫,正跟瑪莉娜進行著笨挫的調情,被她無視著。零、悠太和維拉則不喜歡酒類和這些酒醉的吵鬧聲,在門外走廊伴著星光享用著餐點,海斗在一杯下肚後,已經不勝酒力倒在桌面不省人事。
維拉注意到海斗的狀況,進屋關心,她搖了搖海斗:「海斗?你還好嗎?不能喝就別喝嘛……」海斗毫無反應,彷彿完全沒聽到維拉的聲音。
阿爾克斯似乎僅是略醉,走過來關心:「看來海斗已經喝掛了,我幫忙帶他回房間吧。」
阿爾克斯雖然身為學者,當他輕鬆地揹起海斗時,他的手臂和肩膀下的肌肉線條明顯隆起,展示了似乎不符外表,意外精壯而結實的體格。此刻,他嘴角勾起幾乎無法察覺的冷笑,眼神卻密切且隱晦地注視著維拉。她感受到一股寒意。看著他揹著海斗向房間走去,維拉雖然心中對他抱有畏懼,但對於海斗安危的擔憂更勝於自身的恐懼,因此她小心地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跟隨前行。
過了一段時間,酒意稍退的瑪莉娜想起他們已經消失了將近兩個小時。正想去查看情況,此時,維拉換了衣服剛好走過來。
瑪莉娜一臉的擔心:「維拉?妳怎麼去那麼久……海斗還好吧?妳在照顧他嗎?」
維拉微微一怔,隨即掩住情緒,擠出一個勉強的苦笑:「沒什麼事,海斗睡得很熟,我順便去洗了個澡。」她的聲音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不打算吃了,想直接去睡覺。」
「哦……」瑪莉娜點點頭,正要回座時,察覺到維拉的神色不對。她停下腳步,看見維拉眼眶微紅,彷彿剛剛流過淚,「維拉?剛才有發生什麼事嗎?」瑪莉娜關切地問道。
維拉的表情看似故作鎮定:「沒什麼事,我只是有點累……」
瑪莉娜喝多了,思緒難以集中,只覺得維拉似乎不想讓人多問。她此時才突然想起少了一個人,便問道:「那……阿爾克斯人呢?」
維拉的眼中閃過細微的驚愕,語氣淡然地回應:「咦?我也不知道……洗完澡就沒看到他了」她盡量平靜地轉身,背影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與疏離,彷彿這一刻她的身影都變得更單薄了。
直到這天的最後,阿爾克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人再見到他。大家原本就對這位不同路的學者沒有太多牽掛,認為他大概是自己離開了。
這個眾人未曾察覺的細節,卻在日後引發了一場猛烈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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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份完——
——次回,逐步揭開真相的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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