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一大清早的就在裝帥呢！」陸淼聽了任思遠垃圾桶救貓一事後，憨憨地笑著對事主說：「那放學之後你帶我們去看看貓吧？」
任思遠點頭應好，皆因剛剛只來得及給貓咪找了個安全地方，倒了些食水便匆匆忙忙地趕回學校了；所以就算陸淼不說，他也會回去找那小可憐的。
趁著早會的鐘聲還沒響起，眾人怕他考試期間病倒就不好了，就建議他先去校務處借毛衣。任思遠往前走了兩步，卻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和陳日文交談的游雁清。
游雁清的斜瀏海被黑色一字髮夾夾著，露出了半個額頭；挺直的鼻樑上掛了一副黑框眼鏡，底下是一雙正看著陳日文微彎的杏眼。馬尾不長不短，髮尾末端剛好碰到跟她小身板不符的大碼毛衣，整個人看起來不僅特別瘦弱，也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明明跟往常一樣，明明沒有甚麼特別，但為甚麼在救貓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她的樣子？
還要是小學時的她，爛漫無邪。
任思遠搔了搔頭，徑直往校務處走去。
這發生在毫秒之間的無意一瞥，剛巧被有心人捕捉到了。游雁清見陳日文像是在恍神，輕輕地說：「陳日文？」
「嗯？」陳日文眼中那些難以察覺的冷漠轉瞬就偽裝成溫和，把目光重新放在游雁清的臉上。
「沒有啦，我是說等下考試要加油啦！」游雁清說。
「好呢！」陳日文笑應，「這次排名靠後的人就跟以往一樣，請喝東西吧。」
「聽者有份？！我也要加入！」陸淼在旁興奮得手舞足蹈，卻被身旁李佩芝揍了一拳，說關他甚麼事。
「本來是不關的，但我加入了那就關我事了啊！」陸淼為自己邏輯滿分的回答感到驕傲。
「你懂甚麼！我這還不是為了——」李佩芝話鋒急煞，頓了一頓，說：「還不是為了你好嗎？以你的成績加入他們，不用想也知道你就是那個大慈善家！」
陸淼覺得李佩芝確實說得在理，便道：「經過本人的深思熟慮，我還是決定退出！」
「那我們⋯⋯拉勾？」游雁清伸出了小尾指，充滿期待地看著陳日文。
陳日文伸出手來，輕輕地勾了勾游雁清的手指。
游雁清頓時感到全身充滿力量，臉上盡是藏不住的歡喜，因為她覺得陳日文還是往常的那個陳日文。
但倘若她看到陳日文的背後，看到那隻和她勾指的手指，正被另外一隻手下意識地擦拭，她是絕對不會這樣認為的。
游雁清、任思遠、李佩芝和陸淼四人經常走在一起，陳日文一開始也覺得是正常不過事情，因為誰還沒有一個小小的朋友圈呢？就像他，他也經常跟李毅朗他們混在一起。
在家政室一事沒發生之前，陳日文覺得游雁清是喜歡自己的，因為游雁清經常主動來找自己聊天，甚麼都分享一些給自己，還做些無聊小學生打賭；而每次兩人一靠近，他都能感受都周遭的氣氛變了，變甜了，變得心照不宣了。
可是原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游雁清和任思遠相處得更為親密，猶如一對蜜戀中的愛侶。
原來不是沒有，是自己一直以來沒有看見罷了。
他問不出口，也不願意去問其他同學他所見的是真是假，他確信自己見到的，就是真的。
陳日文心裡除了失落，焦躁，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憤恨——游雁清明明有了喜歡的人，為甚麼還要靠近自己，向他百般示好，讓他走進了兩情相悅的幻覺之中？
記憶中像是有兩個游雁清存在，一個微笑中帶點青澀，一個嘲笑中帶點不屑；他似是喪失了分辨虛實的能力，在忽然間多了層模糊濾鏡的過往之中，無法辨認出哪個才是真正的游雁清。
整個人從迷茫之中徘徊過後，陳日文決定帶著他心裡那僅存的一絲美好想像去找游雁清。當他看到游雁清說喜歡自己的那一刻，他既開心又驚訝；而那個令他心煩意亂的假象和不快的經歷，隨著大腦短暫的空白期全都一掃而空。他用手擦了擦螢幕，想說可能是螢幕髒了自己沒有看清；把螢幕關了又開，看看是不是電腦螢幕壞了顯示錯了；最後他喝了一大瓶冷水，故作冷靜，思索再三，把那句一直放在心裡又怕被拒絕的告白說了出來。
但事實是游雁清喜歡自己，就只能是個玩笑而已。
彷彿在「玩笑」二字出現之後，所有往事都變得清晰可見，那個向他嘲笑的游雁清亦得到了最後的聚焦。
就像以往他喜歡和游雁清打賭一樣，他也和自己打了一個看似沒有賭注的賭局——走到最後，被玩弄感情的一定不會是自己。
沒過多久，早會的鐘聲便長鳴不斷，催著大家去排隊集會。考試期間所有學生連早會都要按學號排隊，本來男左女右整整齊齊的隊伍就變得參差不齊。
站在游雁清面前的是穿上了毛衣的任思遠。中二的任思遠早已比游雁清高了半個頭，剛好遮擋了她的視線。游雁清看不到講台，也無心聽早會宣佈，便把目光放在她左側前面的陳日文。
即使是看著陳日文的背面，游雁清心裡也覺得滿足；一想起剛剛和他勾過手指尾，有過那點看似微不足道的觸碰，更是樂得開了花。
講台上的老師宣佈完畢後，就開始安排每班上課室考試。游雁清這班要走後樓梯上課室，所以會由隊尾出發。若果不是任思遠提她要轉身上課室了，她這會大概還傻傻地看著陳日文。
沒辦法啊，目光總是忍不住追蹤自己喜歡的人；只是一到了考試，目光再怎麼不捨也得收回。游雁清默默地捏了捏自己的臉，讓自己集中精神，然後在心裡默念：「加油啊，陳日文。加油啊，游雁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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