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歌曲 普契尼 波西米亞人第四幕 他們都走了(sono anda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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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數日的雨,讓整個城市浸泡在濕漉漉的雨水之中。當夜晚降臨時,無星的城市瀰漫著列為坦吞吐的氣息,濃厚的霧氣使得城市更加神秘而不可測。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Re0y6OOy8
雙輪計程馬車穿過霧氣,雨中踽踽獨行。米歇爾坐在其中,黑色的高禮帽擺放在雙膝之上,棕色的捲髮下,一雙碧綠的美麗瞳孔充滿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暗沉,好似他那美妙的形軀被皮馬列翁所觸碰,卻忘記賦予他最珍貴的靈魂。他的五官很是精緻,氣色卻如同白堊一般,充滿著毫無活力的病態。原本高大壯碩的身子,這幾年也因為意志的摧殘而傴僂。現在的他,如同櫥窗中的衣帽架。穿著最流行的衣服,衣領是最挺拔的,絲巾用的也是上好的材料,但終究只是個展示架而已。時間已經進入冬日,他在雙排釦大衣之外又加上了無袖披風,黃銅鈕扣閃爍著隱晦的光芒。他從內袋之中取出懷錶,打開之後便可以見到他久違的笑容,身邊還伴著一位氣質出眾的女子。
馬車的內裝是鮮紅色的,外頭還掛著兩盞搖曳的油燈。如此溫暖的顏色,配上車內孤苦伶仃的他,不禁使他覺得有些可笑。
他摘下右手的白絲手套,露出細長白皙而關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拉開窗簾。經過的景色早已不是富麗的大道,更無講究的宅邸。入夜的森林之中,一輛馬車獨自行著,承受著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他一隻手撐起精緻的臉蛋,百無聊賴底看向窗外,無數雨點發出的清脆聲響在失去靈魂的心上殘忍畫下一刀刀,鏤刻著那早已離他而去的名字。周而復始,如同年輪一般。
一條女用的手帕不經意底從口袋之中掉了出來,明明是絲綢材質,落在紅絨布上,卻激起他心裡無數的漣漪。明明如此輕盈,落下的聲響卻有萬鈞之重。他踟躕了一下,最後還是俯身拾起。他優雅底身姿攤開手絹,幾點鮮血是暗紅色的,如同杜宇聲聲喚著子歸,最後他的思念化成幾點一束最後的證明。他依稀記得,幾天前在大歌劇院,那是她最後一次登台。演唱的就是波西米亞人,而她孱弱的形象就似咪咪。當最後一幕時,她孱弱的身體已經支持不住,躺在床上不停的咳血。
詩人打發走了朋友們,以為他唯一的謬思已然沉睡。就在此時,動人的弦樂聲響起,這是咪咪迴光返照的動機,她奮力底想要掙脫病床的束縛,交織而成最動人的音樂。他激動底跑了過去,將奄奄一息的戀人扶起。
他們都走了嗎?我假裝自己沉睡了。
因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即使不斷咳嗽,她仍然奮力底唱出燕子的天鵝之歌。他知曉,在這生命最後的時刻,她就是咪咪。而他何其有幸,在這時扮演她的魯道夫。或許是因為戲劇和現實的界線在此時模糊,他在抱緊咪咪時,眼眶不自覺底泛出淚光。
「啊!咪咪!我美麗的咪咪!」他奮力叫喊著。
「我是否一般漂亮?」
「妳美麗底如同朝陽。」
「你這比喻不恰當。我當如同晚霞。」她虛弱底應道,又提起手帕咳了幾下。
當她演唱道「我要睡著了」那句時,已經差不多失去了意識。
「馬卻羅,她真的死了。」和劇本相同,和聲驟變,第一個靠近的蕭納爾感知到了她沒有呼吸。
「慕賽塔,給妳。」馬卻羅向戀人交代完了之後,又輕輕附在詩人耳邊,說出一句「真的。」
他再也忍俊不禁,混合了所有情緒,快速衝向她的身邊。和排練時不同,其他三個人並沒有攔住他,而她也沒有醒來過。
回憶到這,他的眼淚又不禁汩汩流出。明明到了最後,他都沒有表露愛意,也堅信著她只把自己當作同事,卻如同阮籍為兵家之女兒泣般,太多情緒順著雨滴在內心中與馬車一同晃動,滿溢出來。
葬禮極為簡單,除了同台演出的幾個朋友,她那富有的男朋友並未出席。聯安魂彌撒都沒有,幾個公有在管理員及警方的監督之下,隨意將她放入公墓之中。或許,他泣不成聲的原因,有一半是對這筆台上更虛偽的社會發出不平之鳴。
「我們到了,先生。」車夫在拉雪茲神父公墓前停了下來,逐漸幽暗的深夜使這裡顯得格外壓迫而陰森。他從車上下來,交給車夫兩個蘇的銀幣,便獨自向管理員休息的亭子走去,路上還跟小孩買了幾朵鮮花。和下葬那天相同,他們又來到幾天前才來過的地方。幾個工友開始挖掘,提出一個簡陋的棺木,平躺在布滿母親香味的地上。撬開棺材,裏頭那個年輕姣好的容貌平靜底沉睡著,只有嘴唇因為不斷的咳嗽而變得鮮紅,臉蛋也十分慘白。他提著黑色的雨傘,將方才買來的花束放置在簡陋的棺材之中,任憑細緻的雨點拍打其上。他青癯的身子獨自立於雨中,顯得格外孤苦伶仃。
他再也無法忍耐,如同失怙的孽子見了母親一般,肆無忌憚底抱起已經僵硬的身體,嚎啕大哭。打落在他臉蛋上的,已經不曉得是雨水,抑或是淚水,都在奮力抽乾,腐蝕他的已經乾涸的靈魂,讓所見的世界一片潮濕,最後近乎目盲。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雨點和他一同哀悼著這天使一般純潔的靈魂。或許,那嬋宮的霓裳羽衣曲,只應天上有。感官互相交融,浸泡在雨點之中,互相溶解,在他的身上無盡底拍打。
我們去巴黎 在那我們不再哭泣
生命將延續 直至我們歸於土地
我們洗淨過去的罪愆
妳的身體將恢復健康
他抽噎抵唱著阿佛萊多對戀人所唱出的告白,不禁想起她也是因為肺炎而魂歸西天。她美麗的容貌永遠凍結著,如同鮮豔的群芳被定格在某個瞬間。他首先將沾染著鮮血,如同花朵一般綻開的手絹丟入棺材之中,而後從衣帶取出原本就上好膛的,雕刻精緻的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腦門。他並沒有踟躕許久,手槍便發出一陣悶響,一縷冉冉升起的白煙帶走他最後一滴意識。他筆直底向身前的坑洞倒下,這次,他終於可以和所愛之人一同擺脫塵世的煩憂了。
管理員似乎看慣了這樣的場景,走到一旁的禮拜堂請來神父。簡單的安魂儀式之後,槍枝和花朵一同種植在陰濕的土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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