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 馬斯卡尼 鄉村騎士 聖母禱曲( Regina coe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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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湛藍的海,高踞於山岬之上的並非雄偉的宮殿,抑或是哥特小說裡那陰森詭譎的城堡,而僅是一小座樸素到近乎可謂「清教徒」一般的羅馬式禮拜堂。捐棄了法蘭克人的鏤簋朱紘,她樸素的身姿卻彷彿將她支撐而起的層疊山巒一般婀娜,任何過於熱烈、陽性的辭彙都顯得突兀。
上山之路很是顛頗崎嶇,讓坐在馬車裏頭的女孩感到些微不適。拐過了比蜀道更難於上青天的小徑,的皪於她那雙雪亮的金色雙瞳之前,便是一望無際的海景,以及那座謙恭卻堅毅樸素,無論山涯之下海潮如何蠱惑的,不具名的教堂。車門打開,一雙白皙而修長的雙手自其中先是怯懦底探了探頭,彷彿一個深埋在嘈雜之中的動機。當一雙輕盈小巧的平底鞋踏在泥土之上,從陰影之中便生長出世間難得的喜悅。而後是絲綢製成的裙踞,沒有誇張的裙撐,更無繁複的刺繡,深棕色的高樂以最親近土地的方式吟唱她的娉婷。陽光自扶疏的葉間灑落,在她深褐色的髮絲之間點綴,乃是這旖娜身姿唯一的修辭,一如在她面前的大理石教堂。恍如金子一般的雙瞳靈動著,恍如她是民間傳說中活潑歡快而靈氣脫俗的女主角,陽光和溫和的風都要為她歌唱。
整點的鐘聲在氤氳之間迴盪,莊嚴而帶有幾分質樸的芳香。手裡的雞蛋花如同她的雙手,如同這不具名的小禮拜堂般純亮、潔白,恍如莫札特的花腔一般歡快。陽光之下,他們猶如無數拍打山涯的潔白浪花。女孩閉上雙眼,修長的睫毛沾染著幾分光亮,手握雞蛋花,虔誠底祈禱著。
「萬福瑪麗亞,眾生之母,且聽一個卑微女子的禱詞。引導我,自這無法脫離的輪迴之中。我不求自己的幸福,因為這份愛本就是一種原罪。我所求僅是在我短暫的生命哩,可以在妳的聖座前繼續仰望他。」少女喃喃念著,彷彿聽到復活節時節,伴著管風琴最虔誠的吟唱。
花圃裡種植著各式草藥,而今正是開花時節,各樣鬥豔的群芳卻不如誘惑帕西法爾的少女們,反而因陽光而顯得純淨、美好,世間任何典故和言詞都無法適切地為他裁剪一件衣裳。一種純粹宗教性的聖潔畫面,時常有一株水仙參差其中。一頭金色捲髮和其柔順,彷彿陽光就是為了他而存在。皮膚和其白皙,五官何其精緻,是這樸素的聖堂中最美妙而鮮活的雕飾。一對如同海一般湛藍的雙眸時常流露出深不見底的憂鬱,純白的聖袍披掛其上,這最接近上蒼的美貌,卻生來便只能遠觀。偶爾可以見到他在錦簇的花團之間勞作,即使是最粗糙的亞麻布衣也無法掩飾他美好的外貌與氣質。但她卻只能於一旁偷看,怯生生底,彷彿這份虔誠卻帶有幾分罪惡。
男孩不在,花圃的群芳仍然鮮豔,可惜一件上好的衣裝卻無人為其穿戴,再精緻的景色都顯得無趣。女孩步沒有停留太久,也不因那些美好而駐留,逕直走向禮拜堂之內。
歡欣吧 我主今日永生
聖詠之後,女主角唱得極其神聖的歌詞,悠揚的旋律卻如同她無法成全的感情,緩緩升起。
女孩輕巧地推開大門,除了一聲刺耳的吱呀,恍如訕笑著她陷入一段無解的輪迴之中,在有些幽暗的聖堂之間迴響之外,應答的只有有些涼爽的氤氳,並無人聲。一尊精緻的聖母像擺放在中央,四周被搖曳燭光簇擁著,恍如一名結構之中,又在結構之外的人類學家,以一個慈悲而冷峻的眼神望著仲生。女孩先以柔軟底身段向聖母獻花,而後也拿起一支白色的蠟燭,將她不可能達成的心願點燃,而後在最靠近祭壇的長凳前坐下,那是她習慣的位置。
女孩其實不怎麼愛聽講道,但是自從他來到鎮上,女孩便被這驚人的外貌所懾服。有一次替一名新生兒施行洗禮,當他宣布此兒一生當受主耶穌庇佑時,陽光透過五彩的玻璃窗灑落而下,將他高瘦的身影襯托地十分聖潔。此時整點的鐘聲響起,不如平常莊嚴肅穆,反而多了幾分無可言說的快活,將她纖細的腰身緩緩掬捧而起。他不常笑,那天女孩抬頭時,卻看見他俊美卻冷冽的臉龐帶有一絲笑容,淡粉色的嘴唇難得微微上揚。那當是最聖潔、最幸運地一日,女孩如是思忖,即使後來才明白,這個難得大抵不是為了她。
音樂逐漸變的彭湃激昂,信眾紛紛俯首於聖母之下。那份難得的美景,一切那樣祥和,女孩分不清他所崇拜者,究竟是聖母還是聖母的僕人。該說這份彭湃肇因於虔誠也好,要歸咎於內心的情欲,似乎也沒有任何問題。那美妙的,卻只能遠觀的神父,從此成了她每日唸想,如同吉爾達一般的名字。她也知曉,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卻還是對這虔誠而純潔,不夾帶任何性慾的柏拉圖式感情到有希望。而逐漸的,她明白,她所需要的不是名分,而是得以親近他、景仰他的權利。她對這美妙而神秘、憂鬱的青年感到好奇,想要更親近他,因此坐在離他最近的位置。但她仍是這樣仰望著,明明僅有數步,兩人的心卻比天地更遙遠,只能讓這彭湃的管絃樂聲在心中緩緩迴盪。
她起身,走向一旁的告解室。照理來說此時應該無人。她有時在禮拜之後會在告解室中待上一段時間,等到人潮散去再緩緩移動。而在遇見青年之後,走進告解室的頻率增加,卻從來沒有在對頭看過他。帶著不知已經燃起又熄滅多少次的希望,她又坐在告解室中,此時卻意外底,窗戶打開。
透過木質窗戶,一雙湛藍的美妙瞳孔與她對視。她先是驚慌失措,而後隨便胡謅了一個罪狀。即使是平時上禮拜,她也沒有感受到心情如此緊張。
「我奉聖父、聖子、聖靈之名,寬恕妳的罪惡。」青年例行底說出這句話,聲音卻十分顫抖。明明有罪的是她,卻彷彿這些罪愆加諸自己身上。總算說出了這句話,青年大呼了一口氣。
女孩說完這句話就不見蹤影,甚至連青年的寬恕都沒有聽完。青年急忙跑出教堂,習以為常的花圃卻空無一物,連剛才停留在牆外的馬車也只剩下背影。
「希望下次,我來得及挽留妳。」青年回到禮拜堂中,找到剛才女子投擲的雞蛋花,仍然保有幾分女子手中的芳香。他喃喃念著,一步步走到她平常駐留的,花圃邊的石柱旁。「這是妳時常待的位置,靜靜看著我勞作,我則只能裝作視而不見,只因為我兩因為身分而隔了一層距離,彷彿我對聖母之外其他事物的愛,是一種罪。但妳就是我的聖母,這不需要任何綴飾的美麗。妳要何時才知曉,我在侍奉聖母的同時也是奉妳,而我,不是這即使海濤百般沖刷,仍然無動於衷的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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