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一首音樂寫一個故事 - 破碎

That Girl /歐利·馬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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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零時，我來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自助洗衣店，選擇裡頭倒數第二台洗衣機，打開蓋子放進衣服，關上門，投入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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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硬幣忘了帶，只能拿出一張百鈔去換鈔機兌換，換好鈔票，我投入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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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投錯台洗衣機？能退嗎？可是裡頭還有別人的衣服⋯⋯如果我隨意拿出來會不會被認為是偷衣服的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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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當作做好事多給老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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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仔細閱讀使用方法，自助洗衣機終於開始運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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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耳機，點開手機上的音樂播放器，選了一首英文歌，That girl開始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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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洗衣店內設置的等候區，我閉上眼睛認真聽音樂，腳下不自覺打著拍子，毫不在意其他來拿取衣服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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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是我第一次來自助洗衣店，以前我不必擔心這種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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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的是，自大的我竟然會在這種小事上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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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上的第一個聯絡人，隨意輸入文字：自助洗衣機好難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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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沒有任何回應，我自顧自輸入文字，想像著，她的手機應該會響個不停，心底莫名有種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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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人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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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助洗衣機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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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裡等得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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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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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停手，才發現通訊上頭，一長串都只有我的文字，她一個字都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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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連一個字都不願意回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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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在忙呢？我忍不住想，還是因為太晚了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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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拍著腦袋，我怎麼忘了，現在是凌晨啊！她早就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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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她肯定睡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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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到不管我怎麼訊息轟炸都不會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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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翻了翻之前的訊息，手指不停往下撥動，雙眸看過我曾發出的一則則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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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自助洗衣機好難用開始，洗衣精妳放哪、我不會叫外送、家裡的吸塵器妳放哪、電動門壞了要找誰修、家裡沒開水了、襯衫怎麼燙、電鍋怎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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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看我的眼睛越酸澀，自嘲的笑了笑，我還真是個生活白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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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不經意撥到一則訊息，那是妳留給我的最後一個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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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來接我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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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空，正忙著，妳要嘛等雨停，要嘛自己叫計程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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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就是一長串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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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去接妳下班，妳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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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停在〝無回應〞上的最後一則，上頭的時間顯示著凌晨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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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預警，凌晨三點像是一個解咒術，揭開那段我一直想忘記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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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著大雨的夜裡，妳孤零零地倒在那裡，赤裸著身體，全身鮮血淋淋歪倒在偏僻地區的身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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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雨水的空氣吸進肺裡，讓我整個人都快凍成冰，腦海裡一片空白，身體猶不自知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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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就這樣驟然出現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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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催眠的防護措施轟然倒塌，一股讓我想將自己生吞活剝的罪惡感頓時升起，還有撕心裂肺的疼不停地攻擊我，心底深處，那句我後悔了，還在狼狽不堪的叫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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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想起、不要去想，感覺整顆心因為那殘忍的畫面快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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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為什麼我的眼前一片混亂、模糊，看不清楚通訊軟體裡接下來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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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抹了抹眼，凌晨三點啊，我最後找到妳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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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垂下腦袋，我坐在等候區上，整個人縮成一團，用力抱緊自己的手臂，彷彿這樣可以將那畫面擠出我的腦海，我破碎的心就能慢慢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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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浮現的唯一想法：為什麼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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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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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也是抓著警察的手瘋狂大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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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犯總愛鎖定深夜獨自一人的女性，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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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冷漠的雙眼，冷冰冰的公事公辦的語氣，像是在質問我，你為什麼會讓女孩子一個人在下大雨的深夜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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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電視上不是經常報導著，落單的女性常成為歹徒下手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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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真的沒想過妳會遇見這種事，我不希望妳出事的，真的！我以為⋯⋯我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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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我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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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妳，親愛的，我真的好想妳，都是我的錯，受到懲罰的人應該是我，為什麼反而是妳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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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將妳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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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幫我救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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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救護車將妳送至醫院，看著醫生和護士對妳進行急救，最後，他們卻只給我一句：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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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節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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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機的聲音響起，旁邊有人對我說：「先生，你的衣服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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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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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起身將洗好的衣服拿出來，改放到烘衣機裡，這一回，我確實仔細閱讀使用方法，終於，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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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妳看，我不再是電器用品的使用白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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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高興不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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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希望妳能夠和以前那樣，揪著我的耳朵罵我：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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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好想再看妳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懶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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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妳能不能再用力拍我的臂膀，罵我：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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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擰我腰際上的軟肉讓我：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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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許軟體上，我不自覺的繼續輸入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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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用自助洗衣機和烘衣機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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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再不回來，我會開始學會很多電器用品，到時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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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會忘記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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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了，我還是學不會忘記妳，自尊心、倔將、面子什麼的，都沒有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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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沒有妳在我身邊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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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了，妳回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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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錯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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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我傳出去的訊息沒有一則是妳能看到的，我卻還是固執的想讓妳知道，我錯了，我很想妳，還有，我很愛妳，真的，很愛很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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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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