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成顧》 - 第三十四章、相像

　　沒有送醫院，請了家庭醫師，就在方才的別墅，在客房處吊了點滴，打了營養針。

　　「查清楚了？」

　　「算是，確實是倆撥人，但是另外一撥人更像是隨意找的，反而是楊柚雯跟劉宇的人之前就認識了。」周偉哲擔心的說，「另外還找到一個針孔攝影機。」

　　顧方景閉了閉眼，「這兩撥人只是她找來陷害楊姍雯的？沒有其他陰謀？」

　　「有猜測過，阿仁正在親自追蹤這事。」

　　顧方景眸色深沉，另一撥人是誰？

　　「她們的關係是真的？」

　　周偉哲坐在椅子上，雙手抱在後腦勺，「嗯，的確是雙胞胎姐妹，父親在姐妹七歲的時候帶著姐姐離家工作，妻子叫梁芫，夫妻在姐妹二十五歲的時候離婚了，原因是楊仲財外遇。」

　　說完周偉哲奇怪地說：「不過我讓人準確去查了，先生早在姐妹十八歲的時候就開始搞外遇，期間也被妻子發現過，可後來聽說楊姍雯在二十五歲時和母親吵了一架，之後才果斷離婚。」

　　到底吵了什麼內容，可以讓堅持了七年不離婚的夫妻突然說離就離？

　　顧方景沉靜了一下，到底是別人的家務事，他不想查得那麼透徹，「嗯，先這樣吧，你去忙吧。」

　　看著他那模樣，像是要留下來照看，周偉哲震驚，今天之內看見他抱了兩次同一個女人，那簡直是說不出的感受。

　　當然還是沒敢說什麼，轉身就走。

　　顧方景走到床邊，楊姍雯睡得不安穩，她的臉色不到紅潤，卻已經沒那麼慘淡，她皺著眉頭，像是夢見了什麼。

　　顧方景就這樣看了有幾分鐘，他覺得他高看了她，她沒有想像中的有本事，她只是倔強，倔強的跟一頭牛一樣，拉也拉不動。

　　他今天才知道，她不是刻意假裝，而是她必須自信，自信地告訴別人她過得很好，也許出自當年吵架的愧疚，也許出自其他原因，她想告訴其他人，她一個人可以很好。

　　確實，她包裝得很好，沈軒是她的後盾，品方是她的堡壘，可是他看見了她的脆弱，無論是車禍那天，還是今天被人強迫的她。

　　破門而入的剎那，他看見了她眼中的不可置信，隨後是無地自容的羞愧，她的身子很冷，很濕黏，可令人動容的是她眼角的那遲遲不肯落下，最後也是唯一的淚。

　　沉寂了幾分鐘，他轉身坐在不遠處的沙發區。

　　夢裡，楊姍雯又見了那破舊的工廠，又見那肥胖的身影，又見那張破爛不堪的床。

　　一切是那樣的真切，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上她是那個待宰羔羊，噁心粗大的手指摩搓過她的脖頸，濕潤的唇瓣擦過她的肌膚。

　　「姍雯……我會很輕……」那狡猾的一笑，毛骨悚然。

　　身體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恐懼在瞬間侵蝕而來。

　　可是轉眼之間，眼前的人突然一換，溫柔的氣息噴在臉上，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他的手掌很嫩，偶有幾個薄繭，碰觸到她的臉頰，都是滿滿溫暖。

　　楊姍雯覆手而上，可就在指尖要觸碰的瞬間，那人狠狠將她推開，神情痛楚，而她頓時也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不行……我們不行。」

　　噁心與溫柔交互重疊，就像神聖的地區被他人侵犯，她那些小心保存的溫暖在這之中一點一點的消耗，害怕的追趕著，可是當一伸手，眼前什麼都沒有。

　　她猛地睜開雙眼，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同時對上從沙發區站起的顧方景，一雙充滿瀅瀅淚水的眼眶與一雙清冷的眸子。

　　當即撇開了視線，閉上了眼，不忍去想。

　　她和他之間也僅僅是親吻擁抱，可是郭銘竟然一夕之間將這所有美好打破……

　　她呵護至極的回憶，回想時卻多了一雙作噁的雙手與人影。

　　——何其殘忍。

　　「……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她開口，再睜開眼時，多了沉痛。

　　顧方景遲疑了一下，最後說：「嗯，我就在外面。」

　　就在他拉開門的時候，他聽見後面的人說：「今天……謝謝。」

　　「欠著。」他說。

　　門關上了，楊姍雯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不敢睡，害怕睡了又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

　　今天太多事情。

　　她好難受。

　　她不知道他們怎麼找到她的，可看見他高大的身影逆著光而來時，她心裡有什麼觸動了一下，轉瞬即逝。

　　她以為他們之間不過只是點頭之交。

　　她以為沒有人會來救她。

　　也許只是楊柚雯做了什麼事，引起警方的注意，周偉哲告知了顧方景，可是不論如何，他出現了，出現在希望破碎的她面前。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傳來敲門聲。

　　「楊小姐，我來拔針。」

　　原來是點滴滴完了，楊姍雯應了一聲，進門的是穿著醫生大褂袍的女醫師，沒看見顧方景的身影。

　　「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女醫師問。

　　楊姍雯搖了搖頭，「沒有，謝謝。」

　　簡短問候幾聲，女醫師提著箱子就囑咐幾句最近好好休息，有狀況讓人聯繫她就走了，那女醫師像是來了很多遍，知道怎麼走，說完人就消失了。

　　她再想入睡都沒有辦法，極其的不安穩，現在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她從中午到現在都沒有進食，怎麼樣還是覺得要吃點什麼，她起身下床，兩次來這別墅都是驚魂未定，根本沒好好看過模樣。

　　剛打開門，外面燈是亮的，是一客廳，顧方景就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聽見動靜就微微睜眼，看著她，擰了擰眉心問：「怎麼了？」

　　楊姍雯避開了他的視線，聲音都還有些顫慄與哽咽，「有吃的嗎？」

　　顧方景一頓，身長一起，指引她到沙發坐著，她走了過去才發現客廳另一側就是開放式廚房。

　　「煮麵行嗎？」

　　還沒反應過來，她愣了愣說：「可以。」

　　接著她幾乎是有些驚訝，竟是顧方景親自下廚，雖然只是煮麵條，還是很難想像。

　　「我來吧。」楊姍雯主動說。

　　顧方景看了她一眼，「妳坐著吧，我還沒到要讓病人動手的地步。」

　　「……謝謝。」

　　瓦斯的答答聲，水沸的冒泡聲，麵條輕打聲，動作一氣呵成，倒像是常常煮，楊姍雯這時看見了在沙發上的包，有些遲疑地拿過打開，所有東西都還在，將手機拿在手上後，卻猶豫著要不要打開。

　　她不知道怎麼解釋今天的事，想到就覺得心裡一揪，喘不過氣。

　　這都還沒想好，手機螢幕卻是自己亮了。

　　沈軒的電話。

　　後頭響起聲音，「沈軒在妳昏迷的時候打了十幾通電話，我接會有不必要的誤會，怕吵到妳就把妳的包放外頭了。」

　　楊姍雯抿了抿唇，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她按下了通話鍵，那一頭心急如焚的聲音劈哩啪啦地說：「楊珊雯！妳終於接了！為什麼都不接電話？妳再不接我就差點要去報警了！妳知道這樣多嚇人嗎？妳上次這樣是妳耍白癡去淋雨，後來還高燒到差點燒壞腦袋，我照顧妳整整兩天兩夜，妳忘了嗎？妳這次害我擔心了一整個晚上！」

　　責備的聲音從手機傳了出來，煮麵的聲音都蓋不過這滔天咆哮。

　　「……抱歉。」

　　沈軒氣得不行，「道歉有用嗎？為什麼不接電話？」

　　「……遇到了一點事。」她低下頭，目光渙散。

　　聽出她口氣的不對，沈軒再生氣也軟下了語氣，「發生了什麼？」

　　「我……一言難盡，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我答應過你不再做傻事，就真的不會再做，這次就是意外。」她說得有些艱難。

　　沈軒平靜了下來，「連我也不能說得事嗎？」

　　楊姍雯頓了頓說：「抱歉……我這禮拜可能不會去公司了，你能代我去嗎？」

　　聽她不願意說，沈軒有些五味雜陳，這是第一次他們之間有事不知道，但他選擇尊重她，「好。」

　　簡單說了幾句，掛斷電話沈軒才想起來沒提到是陳澤先給他打了電話，說找不到她了他才給她打電話，看著剛剛結束的通話，他想著還是算了，反正明天就是他代班，陳澤一般都是公事，明天跟他彙報也是一樣的，這會就不打擾她了。

　　楊姍雯拿著手機，心情自始至終難以平復。

　　「來吃吧。」後方的提醒拉回了思緒。

　　楊姍雯遲鈍了一下才「喔」了一聲，轉身就看見兩碗麵，顧方景已經在一碗面前坐了下來。

　　是簡單的雞蛋麵，又有一些細碎蔥花點綴。

　　麵剛起鍋，還正燙著，楊姍雯抿了抿唇，還是問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是哪一步引起了顧方景的注意？

　　顧方景看著她憔悴的面容，緩緩說：「楊柚雯請的人當中，有劉宇的人。」

　　有了答案，心中又是忍不住的一沉，楊柚雯什麼時候認識劉宇的人了？再一細想，她眉頭漸漸皺起。

　　「請的人當中是什麼意思？這之中還有不是劉宇的人嗎？」

　　兩人對視，顧方景欣賞她的思維，同時也不吝嗇地給出答案，「嗯，不止一批人。」

　　楊姍雯皺眉，另一批人是誰？

　　顧方景看著她，依舊是那一身白衣，只是覺得經過一件事，往日的氣焰通通不復存在，他眼神定了定，薄唇微抿，鬼使神差的說：「爬上來吧。」

　　楊姍雯頭微微動，卻沒能抬起眼來看他，聽見他又說：「爬上頂端，就沒有人敢欺負妳。」

　　說實在，她原本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三年前不過都是為了讓自己振作所以開得公司，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這份工作讓她認識了郭銘，又引起了楊柚雯的忌妒，成了今天的局面。

　　她還有退路嗎？

　　如果她今天放棄這份工作，她能回到最初嗎？能回到最單純的開始嗎？

　　她忽然低低一笑，這是上天再一次狠狠告訴她，她和他之間不可能嗎？像是一個警告敲響在心頭，打碎她的夢。

　　她知道的，她都明白的，不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真的。

　　她突然放下手，開始吃麵，顧方景時時刻刻注意著她的樣子，也隨她一起開動。

　　他不過問她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想法，只是看著她那強撐著的面容，心底總有什麼觸動了一下。

　　兩人都吃完了自己的份，楊姍雯正找著菜瓜布，顧方景在一旁說：「放著去休息吧，明早會有阿姨收拾。」

　　楊姍雯覺得這沒什麼好堅持的，只好收起心思，顧方景看著她往房間的方向走，在她背後說：「妳如果……這幾天沒有上班，可以住這裡，白天會有阿姨在，妳可能會比較安心。」

　　那背影一頓，心底不知道為什麼有股暖意流竄，側過頭，她的半邊身影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為什麼幫我？」

　　她不明白，他們本就沒有太多的交往，這次間接找到她，也沒有要一直照顧她的義務。

　　他深沉的雙眼之中有什麼吸引著她，平淡之中像有什麼漩渦將兩人捲了進去。

　　夜晚中的寧靜帶出幽遠，他的眼眸中閃過星火，一閃而過，厚重磁性的嗓音帶著一點沙啞，在偌大的客廳之中迴盪。

　　「因為妳是我看過，和我最像的人。」

　　一樣的驕傲，一樣的自信，也一樣的倔強。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以前的他，也用著那不得不裝出來的信心，努力往上爬，渴望一點能夠生存的小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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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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