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脅迫者與被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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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一股食肉魔族身上特有的腥臊味道飄來，悶在小屋裡的雪冽動了動鼻尖，懷疑自己鼻子是否出了問題，鎮玉湖畔半年來飄動的氣味都是湖水的潮溼味，怎麼會突然聞到過去魔域裡經常彌漫的生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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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靈敏的嗅覺和聽覺不曾欺騙他，很快熟悉的聲音便自屋外傳入，是兩道對話聲音，一男一女，男的說：＂三姊，難得你對我親切一回，居然找我來人間界打獵，這回要獵的目標很凶猛嗎？居然要我和你兩位主子出場，帶出來的全是上等魔，凡人有這麼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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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凡人，咱們要獵的是神獸。＂三姊貴玉認真答道，見身邊的人吊兒郎當，對這位跟來的兄弟提醒道：＂六弟，你還記得那跟咱們同一個父親的小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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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老六哈哈一笑，嘲諷道：＂不就是塊上等肉嗎？上回你也見了，同是天界上等肉，他們感情可好了，說放就把我們全放了，施捨一樣，也不想想，他就是塊上等肉而已，態度可囂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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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貴玉應了一聲，再次提醒道：＂你可小心了，前兩日出魔域狩獵凡人的下等魔沒回來，聽說一整群都死了，死在你說的那個上等肉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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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他殺魔族？＂剛才還笑得歡心鼓舞，老六換了個驚訝表情，問：＂三姊，你真沒聽錯吧？那塊上等肉真的動手殺魔族嗎？他母親特等肉不是最反對同族相殘的嗎？要不然以前大哥和二姊那樣羞辱他，不早被打死打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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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貴玉一臉認真回答：＂沒聽錯，專門偷窺的上等魔有看見，我派出去的那群下等魔全是他殺的，為的就是那只神獸，他的寶物，不惜殘害同族也要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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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抖了抖嘴角，輕蔑道：＂真的假的，就為了只獸類？上等肉真是轉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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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一女對話聲隨風飄進屋裡的雪冽耳中，聽得他既驚又怒，原來那些攻擊凡人的下等魔是三姊派來的，就為了逼迫他交出神獸去挾持殺害凡人，導致他不得不吞食那些難吃的內臟，強迫他必須在魔族和神族之間做出抉擇。那個以前在魔域不曾欺凌他的三姊，幫他隱瞞出走因而遭殃的三姊，比起其他兄姊算是待他較好的，唯一會喚他名字的三姊...竟然正是這件事的背後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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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魔族來了。＂喚了趴在屋子角落的小雪豹一聲，他輕聲叮囑道：＂你去隔壁房找仙子，等等魔族動手，我會攔住他們，你趁機和仙子一起去月神夜良那兒躲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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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獸凜站起身，藍眼睛深深瞧了雪冽許久，慎重地點了下頭，往屋裡另一間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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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三姊和六哥找上門，雪冽率先走出屋子，對曾經最熟悉也最親近的兄姊們招呼道：＂好久不見了，三姊，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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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主動招惹過誰的雪冽第一次如此直接，被嚇了一跳的老六指著他道：＂哇哦，上等肉，你身上的香味是愈來愈明顯了，遠遠的就聞到，我都要流口水了，比天界的神將還要香吶，你的肉肯定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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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抹了把嘴角垂涎，吞了口涶沫，老六眼神貪婪地盯著排行最末端的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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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話多的六哥這麼一說，雪冽頓時領悟，原來魔族聞到的所謂食物香氣，指的應該是靈力運轉的多寡。一年前的他靈力少淺，自九歲母親離開之後便停下靈力運轉的教導，身上味道一直保持不變，直到夜良受天衡所託，為他開啟靈力運行的指引，他才接續起停止的學習軌跡，重新開始靈力的培養和運轉，軀體內的靈力在一年內激增，兩次在寒神居感觸尤深，澎湃運轉的靈力循環周身，氣味發生了轉變，雪冽自己是有一點兒感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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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冽，你應該知道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咱們有十多年的手足之情，那只神獸和你相遇才短短時日，你何必為了神獸與三姊翻臉？＂貴心語重心長，婉轉地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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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姊貴心面露憂慮，不似老六貪食，她貪圖的是魔域權力，圖謀權力這種玩意兒需要兼具大膽和小心，擁有可能的發展需要足夠大膽，實際執行的過程則要絕對小心，這兩個守則長年支持著她走到今日，否則以老三的排行和劣勢，在魔域老早就淪落到隨從位置去了，哪裡有機會與老大老二爭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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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聽之下合情合情，如果早在下令魔族們動手相逼之前，三姊貴玉先行這一趟勸說，念在手足之情不逼他踏出那罪孽的第一步，指不定他那時會猶豫在三姊的情誼與凜的存在之間，可惜三姊這番話來得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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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姊，利弊得失，你都是先計算過的，這次不念手足之情的不是我，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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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麼三姊問你，如果將神獸交出來，我可以保證之後打敗大哥和二姊，讓你回到魔域作回小少主，三姊允諾你靈草和安穩生活，如何？願意嗎？＂貴心生性並不矯情，只是小心謹慎了些，假若能夠動之以情，實在沒必要脅之以迫，她深明道理，這最後一步誘之以利，也不過是慎重其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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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不喜歡思考並不代表他猜不到背後可能，從前的三姊沒有支持者，唯一掌權的父親無視老三存在，大哥和二姊都嘗試過攏絡她到自己陣營，即使一度身處輪流佔盡好處的位置，三姊對大小事也從不託大，絕不輕易給予承諾，權衡得失、小心翼翼是她的特長，而今膽敢口出狂妄之語，想必事出有因，必不簡單，尤其提到了靈草，沒有天界的誰相助，必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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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神族給你的信心和底氣嗎？＂與魔族有過接觸的天界之神不多，輕易能推敲出來，暴虐狂傲的火神融炎只想燒盡魔族，那麼剩下的那位必然是日神晝。這類陰謀算計、玩弄心靈的技倆，他已經見對方在自己身上使過兩次，這回八成也與日神晝脫不了干係，雪冽怒道：＂是日神晝吧，和你串通一氣的神族？他是不是和你交易了？答應幫你除掉大哥和二姊，你則替他來搶神獸，我說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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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如此震撼的消息，老六驚得合不攏嘴，兩顆眼珠子差點兒滾落在地，三姊膽大包天啊，瞞騙大哥和二姊，私底下與神族勾結合作，這等大事，他老六敢想不敢做，誰曉得二姊那樣的瘋子會不會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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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三姊，上等肉說的是真的嗎？你和神族勾...合作，打算除掉大哥和二姊？＂萬一是真的，他可不想渾混水，現在懸崖勒馬猶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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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不過你都出來了，要是這一趟得了神獸，一切就不同了，你不用再害怕二姊，也不必再理會大哥那一邊的誰，我之下只有你，就是利益均分，份量也天差地別，是不是？＂似乎看透老六的想法，貴心先是利誘，繼而威嚇道：＂要是害怕，你儘管立即回去向二姊告狀，親眼見你跟我一道出魔域這一趟的上等魔可不少，要說便去說，等著看二姊怎麼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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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這就是貪食成性的老六，比起獲得天大好處更畏懼陷入絕境，所以此行才非找老六不可，只有他做不成事至少不會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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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三姊貴玉的親口證實，懷抱一絲希冀的雪冽終是跌落絕望之中。本著手足關係，不到非不得已絕對不食親人，他心裡原先是打著這樣的主意，在不失去凜、夜良和水肖的前提下，只要還有一點商量的空間，談判的可能，他都要盡全力爭取，保全親人和家人，然則在神族的阻撓和巨大的權力誘惑之下，這個想法只能成為奢望，三姊趨吉避凶的本能不會放過大好機會，他又再一次地毫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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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趁勢微之前運轉靈力，搶佔一步先機，夜良曾經這麼說過，雪冽深記於心，在三姊和六哥這兩句話的時間裡，他已經運轉起靈力，準備以一對上少說三十個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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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深怕回去反而遭殃的老六咂舌，伸手成利爪，朝更為有利的方向喝道：＂聽見了沒？我可是被逼的，快交出神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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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誰是脅迫者，誰又是被迫者？屋裡預備出逃的仙子水肖不禁心生疑惑，剛才她都聽見了些什麼？天界神族與魔族私下勾結串通，挾持凡人，強搶神獸，造成凡人死亡與無端的爭戰，魔族為了權力和食物，神族又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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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玉身後的上等魔們也化出利爪來，一個個朝雪冽身後的屋子張望，屋裡傳來的食物香氣次濃，肯定是神獸和仙子，他們這回的目標物。擁有一半神族血脈的小少主就交給另外兩位主子，他們的任務是趁機捉捕神獸，這點三少主在出發前說過，無論他們之中的誰，第一個捉住那只神獸的，將來能獲得的食物會是現在的雙倍，這趟捕獲的仙子由上等魔們均分。為了得到天界的可口肉食，他們說什麼也要力爭一次，而競爭者就是身邊同行的上等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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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啊！為了神獸，為了仙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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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出魔族爪子的貴玉慢條斯理道：＂去吧，上等魔們，自己的食物自己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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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爪，三姊的特殊能力，是十二位少主之中最強大的，凌駕在他的利爪之上，殺傷力僅次於父親魔尊磔的針刺爪。那日曾幫他斷開鍊條的利器，今日就要斷裂自己的身軀，雪冽望著那彷彿透出寒光的尖爪，心一寸寸地涼了，比起天霜地凍的寒神居，比起冰冷蝕骨的鎮玉湖底，眼前這散發寒光的尖爪更教他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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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啟這場打鬥等於決定了他的損失，若想要守住家人，勢必得手刃親人，倘若守不住家人，他的大半數親人也必將死於內鬨，這是場沒有獲利的戰鬥，雪冽唯有勝出，失去方能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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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轉的靈力大量釋出，一時狂風暴雪呼嘯而來，霜雪漫天飛舞成布幕，凍結了湖面和空氣中的潮濕，遮擋了所有魔族的視線，也阻礙了上等魔們前進的動作，為仙子水肖和神獸凜爭取一線逃往湖對岸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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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住，別讓他們跑了！＂上等魔在睜不開眼的霜雪風暴中，勉強以嗅覺判斷，指著香味移動的方向一哄而散，群起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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