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國會大樓的正後方,一個小巷子的轉角處,有一間開業超過三十年的咖啡店,裡面的裝潢雖然不是從開業之始就沒變過,但最近一次重新裝潢也已經是十五年前。走進這家咖啡店,陳舊的裝潢與不太明亮的燈光,讓人有一種滿屋子都已被咖啡豆燻黑的錯覺。
咖啡店的老闆以前是一個國會議員的助理,後來議員沒能成功連任之後,就開了這家店,專做國會大樓的生意。
這家店有兩個出入口,一個是在大馬路上的咖啡店大門,另一個可以直通二樓包廂的入口,則是在小巷內的防火通道。
咖啡店的二樓只有一個包廂,而且跟隔壁的日式料理店相通。很多國會議員、官員、工商大老需要低調協商或者是遊說法案的時候,就會選在這間包廂,先吃點日本料理,喝點清酒,放鬆一下之後再談正事。今晚的二樓包廂內,也正上演著一齣官民合作的戲碼。
「部長,下個月的審查,還要請您多幫忙」,張董為陳池松倒上一杯楯の川酒造出產的『光明.山田錦』。這支純米大吟釀的精米步合只有1%,意味著用來釀酒的每一粒米,都打磨到只留下最精華的1%。
陳池松板著一張臉,沒有說話。
「陳部長,輕鬆一點嘛,先喝點小酒放鬆一下」,國安會秘書長一口就是一杯『光明.山田錦』,「張董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關心一下審查的進度,萬一....我是說如果,有什麼環節會影響到審查的結果,需要立即補正的,能讓張董這邊提前知道一下,趕緊準備資料補送過去,重點就是不要影響到審查的結果。」
陳池松依然板著一張臉,沒說半句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是啊,部長,如果申請的資料上面有什麼不足的地方,我們一定會用最速件的方式補送過去」,張董在一旁陪著笑臉,附和著秘書長。
「秘書長」,陳池松終於開口,但還是一臉嚴肅,「這是老闆的意思嗎?」
「這不是誰的意思,這是為了全民的健康,滿足國人的需要,這樣你明白嗎?」
陳池松想起今天,總統在與羅伯.杜瓦會面後的記者會上,才說過同樣的話。
「如果這是老闆的意思,我是說....」,陳池松突然像是洩了氣的人形娃娃,放鬆了原本緊繃的肩膀,「如果是為了滿足國人的需要,我可以看看有沒有地方可以加快審查的動作。」
「部長,你這樣的做事態度不是很健康喔,哈哈哈哈」,秘書長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又迅速地收回笑聲,但還是留了一些笑意在臉上,「重點是在『結果』啊,部長!這才是處理事情的健康態度,這樣你明白嗎?」
陳池松沒有回答,轉著面前的酒杯。
「部長,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確保審查的結果,但是為了不讓你傷腦筋,我這裡有一份名單,都是醫界有頭有臉的人物,絕對夠格當審查委員,你參考看看。」
陳池松看著名單上的人名,果真都是能在醫界雄霸一方的人物,而且其中有幾個還跟他有不錯的私交。
「我知道了」,陳池松將名單收好,一隻手依然轉著桌上的小酒杯,「審查作業我可以處理,但其他的部分,就要靠秘書長您了。」
「什麼部分?」秘書長夾起面前的開胃小菜,小缽裡切碎的比目魚肉稍微用山椒與醋調味之後,放上一片紫蘇葉,再放上一瓣金黃的海膽,缽邊點綴一小串的海葡萄,看起來賞心悅目,嘗起來口感豐富。
「媒體記者!」
「哼!我還以為是什麼疑難雜症」,秘書長一口又是一杯,臉上滿滿的不屑。
陳池松放下了緊繃的精神,對於面前這一瓶要價超過一般清酒五十倍的光明.山田錦還是沒有興趣,他拿起竹箸準備吃下今天的第一口食物,卻被秘書長給打斷。
「部長,我們接下來還要談一些事情,我知道部裡面應該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要不你就先去處理吧,不要被我們這種無聊的場合耽誤了時間。」
陳池松拿著竹箸的手停在半空中,另一邊的張董,臉上寫滿尷尬。
放下竹箸,饑餓感讓陳池松的杜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他漲紅了臉,拿起西裝上衣,離開了包廂。
二
剛過晚上十一點,咖啡店二樓的包廂內已經空無一人。三十分鐘前就離開二樓包廂的秘書長跟張董分乘兩輛車子,來到一處私人招待所裡。
兩人進到招待所的時候,裡面已經坐著兩個穿著短裙小禮服的妙齡女子,見到這樣的畫面,秘書長的臉上立刻寫滿了不高興。
「張董,」秘書長用嚴厲的眼神看像張董,「這是怎麼回事?」
張董一臉茫然,就像鞠躬盡瘁工作一輩子的忠心員工,臨老的時候被老闆甩了一個大黑鍋。
「妳們兩個先出去!」秘書長對著包廂裡的妙齡女子揮揮手。
關上包廂大門,張董臉上依舊一片茫然,明明是按照秘書長剛才在二樓包廂裡暗示的,張羅好這一切,不明所以的他,只好先將茫然轉成歉意。
「秘書長,我剛剛是不是誤會了您的意思?」
「張董」,秘書長坐在沙發上,將整個人往後躺,扭了扭脖子,發出喀喀的響聲,「你找兩個檳榔西施來,就說你安排好了?你這種辦事能力,我剛才交代給你的事情,怎麼能放心啊?」
張董下意識地摸了摸西裝上衣的口袋,裡面裝著一個信封,是剛才在二樓包廂裡,飯局快要結束之前,秘書長交給他的。
「秘書長,說實話......」,張董臉上的歉意依舊,只是又多了點為難,「我們這個行業,有很多嚴格的規範,有些事情,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還要......」
秘書長打斷張董的說話,挑高了雙眉,好似讓自己提起精神一般:「你剛剛說的什麼規範,我完全聽不懂,既然我沒聽懂,就當作我沒聽見,懂嗎?」
話一說完,秘書長就直起身子,從包廂桌上的雪茄盒裡,拿出一根雪茄點上。
包廂裡安靜了二十秒,一片白煙飄散在秘書長的周圍,他手裡拿著雪茄,眼睛盯著雪茄焦黑的一頭,一圈的灰白圍繞著點燃的黑頭,些許白煙從黑頭裡冒出。他又吸了一口,讓白煙停留在口中,仔細品嘗其中的香甜之後,再全部吐盡,換成鼻腔去感受那一份原始煙息。
張董拿起桌上的人頭馬為自己倒了一杯,原本可以讓人放鬆的酒精,此時此刻卻未能打開他緊鎖的眉頭。
「張董,你放心,妳女兒的那件事,一定可以圓滿解決的」,秘書長看出張董眉頭深鎖的原因,倒不是因為秘書長有什麼神奇的讀心能力,而是他口中所說,關於張董女兒的那件事,他的確有撫消一切的能力。
「Celina真的是無辜的,如果真要說有什麼錯,也是因為我的緣故。」
「別這麼說」,秘書張坐起身子,擺出正義凜然的模樣,「國家社會的運作,靠得是甚麼?是制度、是法規,一旦有人越過了界線,依法行事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如果妳女兒的這件事,當中有什麼誤會,我相信司法最後一定會還你女兒清白的。」
秘書長說完,嘴角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當然啦,如果有人可以幫忙把這當中的誤會說清楚的話,我想事情應該會更快得到圓滿的解決。我說的,可不是你找的有名大律師就可以處理的了,事實上,我建議你最好換一個律師,我有一個人選,很適合你女兒的案子,這樣你明白嗎?」
這番話聽在張董耳裡,自然明白是甚麼意思,在一旁默默地點著頭。
「還有一件事......」
張董聽到秘書長又有其他的要求,再想到自己的女兒現在的處境,頓時覺得自己活生生就是個二百五,當初真不應該上了這條賊船。
秘書長看張董沒有及時回應,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叫剛剛那幾個檳榔西施進來,她們只掛了幾片布在身上,站在門外太久,一不小心就會感冒著涼,這樣多不好。」
起身叫等在門外的幾個妙齡女子進包廂,張董走出包廂,將門慢慢地關上,在闔上的那一剎那,秘書長正用他的手,為身旁的女子暖和著身體。
三
凌晨一點多,生技醫藥園區裡的辦公大樓,只有少數幾幢還有亮著燈,但坐在辦公室的張董,並沒有打開電燈,只將桌上那盞陪伴他留學時光的仿古書桌燈點亮。
拿出上衣口袋裡的信封,有如沈甸甸的金屬枷鎖,但牢牢扣住他的,不光是只有信封裡的內容。Celina,張董的女兒,因為他的緣故,讓她因為涉嫌股票內線交易,正在接受調查。原本法院準備將他的女兒收押,但在最後的關頭,秘書長出面協調,讓他的女兒只受到境管的限制,雖然免去牢獄之災,但國外的學業卻已暫時無法繼續。
信封裡裝的,是一份擬好的合約,上面寫著一家公司的名字。他知道這家公司,當他還在國外公司服務的時候就聽過,那是一家專門生產『脂質』的生技公司。
當時這家生產脂質的公司,很想打入張董在美國所服務的公司的供應鏈,但卻因為品質沒能通過品保的檢驗,一直沒能如願,後來聽說那家公司就將市場轉往東亞。
張董在業界打滾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遇過有人請託用某家公司的產品,只要那家公司的產品品質沒問題,他一切就都交由採購按照一般商業流程自行決定。
但眼前出現的這份合約,並非只是單純請託銷售產品的一種手段,他心裡十分清楚,這張合約背後的利益,遠大於合約上採購的金額,他想要知道,誰才是這份合約的最終受益者?
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不會從秘書長的口中知道,所以他也沒浪費口水。他將桌上的筆電打開,開始上網找尋資料。他發現這家公司的董事長看來和他的處境差不多,都是被找來的人頭董事長,他繼續搜尋關於這家公司的股東資料,但最終只有查到一家境外的紙上公司。
面對這種境外公司,尤其是像這種架設很多層的投資架構,查不到最後的股東是誰,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找不到答案,也就代表著他無法得知誰是藏鏡人,只能任由心理的陰謀論恣意蔓延。
意料之中的結果並沒有讓張董就這樣放棄,他想起在美國認識的一位朋友,也許有辦法可以查出誰是幕後的大老闆。他寫了一封電子郵件,想要寄給美國的朋友,信裡面說明了自己目前的處境,也請朋友幫忙查查這家公司的背景。
郵件寫完了之後,張董並沒有馬上按下傳送鍵,只是呆呆地看著螢幕,心理不禁覺得,當初熱血滿腔的回鄉,真的是個正確的決定嗎?
張董大學念的是化學,後來出國拿了博士,留在美國當起了大學教授,幾年之後,在美國大學校園的創業風潮之下,跟幾個學生一起創辦了生技公司,公司還在技術研發階段,就被大藥廠看中這項技術的未來,以高價收購了這家公司。
拿到了一筆為數不小的資金,張董開始參與一些其他生技公司的創辦及投資,也同時繼續著他熱愛的研究工作。他在分子化學的研究上面,有著顯著的成果,還曾一度是諾貝爾化學獎的熱門候選人之一。
持續研究的張董時常待在研究室,一待就是一整個星期。
某個周六的傍晚,他難得回家一趟,準備和家人一起慶祝女兒的生日,剛進家門,就見到駐美代表蕭美雲正在客廳裡等著他。蕭美雲帶著一封總統的親筆信來拜訪他,遊說他帶著研究成果一起,回鄉為故鄉的生技產業發展出力。
張董心裡不是不明白,他正在做的研究,如果帶了回去,有很大的機率會胎死腹中,因為回去之後的產業環境,很難找到資源支持他的研究。但看完總統的親筆信之後,他就決定要回鄉。
張董打開辦公桌側邊的第一個抽屜,拿出裡面的橡木盒,盒子裡裝的是那封總統的親筆信。他抽出裡面的信紙,又讀了一遍。
除了張董自己之外,沒人看過信的內容是什麼,他也從來沒有跟別人提起過裡面寫了些什麼。
看完信的張董,時光重回到大學的時代。
校園裡,化學系的大樓旁邊,有著一座小小的人工湖,湖的另外一邊是法學院的大樓。養著蓮花的的小湖邊,不常看到理工科系的學生,倒是常見到法律系的女學生,抱著大本的法條書,靜靜地讀著。
每次經過湖邊要到另一邊球場上揮汗的張董,總會看到一個瘦弱的女學生,還是留著高中生的清湯掛麵髮型,一身素淨地坐在湖邊的鐵椅上,專心地看著手裡的法條。
後來的故事,就像普通校園裡會發生的那樣,張董找了機會和這個法律系的女學生說話,兩人越走越近,一直到張董拿了獎學金到美國念書,女學生也在家裡的安排下,去了英國念書,兩人才逐漸斷了聯繫。
一度沉浸在過去的時光裡的張董,直到目光看向了辦公桌上的全家福照片,才又回過神來。那張照片是他和妻子、女兒第一次到迪士尼遊玩的照片,頭上戴著米老鼠造型帽的女兒,閃耀著比佛羅里達的陽光更燦爛的笑容,
張董收好信紙放回木盒,一股莫名的愧疚顯現在他眼裡。
他其實從來沒有後悔過回鄉的這件事,即便是深陷在目前的處境之中,只是他對現況的無力感,讓他覺得真的累了,但他還不能就此倒下。
振作起精神,重新衡量了一下,眼下自己能夠做的,一方面是先應付秘書長的要求,另一方面是蒐集對自己有利的證據,不為別的,單單就只是為了他的女兒,他就應該這麼做。
他移動著滑鼠,按下了郵件的傳送鍵。
四
林雨昕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倒在李冠廷家裡的沙發上睡著了,李冠廷坐在一旁正看著電視裡衛生部記者會的重播。
「你怎麼在看這個?」林雨昕揉了揉眼睛,拿起桌上的啤酒罐,搖晃著確認是不是還有沒喝完的啤酒。
「妳還喝?剛剛沒喝兩口就昏迷,要是在外面的酒吧,有多危險啊!」
「如果擔心我的安危,你就陪我一起去啊。」
李冠廷翻了個白眼,將她手中的啤酒搶了過來,咕嚕咕嚕地灌下。
「不用,來我這兒喝就行了!」
有時候,林雨昕面對李冠廷的一些舉動,實在是不知道他的心意,不知道他到底對自己有沒有一點意思。
「喂,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林雨昕跟之前的很多時候一樣,總想鼓起勇氣問問面前的李冠廷,到底是怎麼看待她的,但沒有一次成功,「算了,沒事。」
「妳現在跑衛生部的新聞,對吧?」李冠廷顯然沒有注意剛剛林雨昕要問的事。
她深吸了一口氣,吐出長長的鼻息「是啊......」
「你說有傳言,政府高層介入疫苗的審查,那是怎麼回事?」
「你也會注意這種新聞?」林雨昕開始翻找桌上還有甚麼東西可以吃,語氣中不忘調侃一番,「你不是只會注意女僕跟超短裙秘書嗎?」
「我偶爾也是會關心一下時事的,好嗎!」
林雨昕找到還沒吃完的洋芋點心,撐開包裝袋,直接將剩下的幾片漏網之芋通通倒進嘴裡,「其實,我手上也沒有太多消息,只是圈子一直有人在傳,有高層想要為高能疫苗開綠色通道,讓它能快速通過審查。」
「讓疫苗快點審查通過,不好嗎?只要有效,又沒有安全性的問題,能夠早點通過的話,可以讓更多人受到保護,這有什麼嗎?」
「如果疫苗有效的話,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疫苗有效的話,就還有另外一層的意義。」
將目光從電視螢幕上移開看向林雨昕,李冠廷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正經「什麼意義?」
「錢啊!」
「什麼錢?」
林雨昕垮下肩膀,故意用深呼吸的速度眨了一下眼睛,擺出『這還要我解釋』的表情,「股票啊,笨蛋!」
李冠廷想了想,一時之間恍然大悟,「你是說,那些高層先去買高能的股票,然後等到疫苗通過了之後,股票上漲,他們就可以賺一筆?」
「對啊,就是這樣。」
林雨昕繼續翻找桌上還有沒有可以吃的東西,「我問過跑金融的同事,這些人如果要這麼玩,都是透過一些人頭戶,或者是信託帳戶,查起來不是那麼容易,再說,如果背後真的是不可觸及的高層,檢調應該也不敢輕舉妄動。」
桌上的零食已經被吃光,李冠廷又從冰箱拿出一些八角花生,林雨昕看到之後馬上丟了兩顆到嘴裡,「不過,有些地方他搞不太懂。」
「我那個同事說,從高能股票的成交量不高來看,近期沒有什麼人換手,不太像是有人出手的樣子,而且,聽說政府要將高能疫苗列為戰略物資,由政府統一採購,如果是這樣的話,高能未來在疫苗這支產品的毛利就會受到限制,可以說根本不要想靠這支股票賺錢。」
「照妳這麼說,就是這個謠傳根本沒證據,而且從現實面看起來,也不會有人這麼做?」李冠廷原本以為會聽到什麼內幕,有些失望地靠向沙發。
林雨昕看了下時間,已經快要凌晨兩點,也該是時候回去,「這麼晚了,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聽到林雨昕要回家了,李冠廷先站起來,伸手拉起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晚多喝了幾口,還是因為一直盤坐的腳有點麻,林雨昕站起來的時候,一個踉蹌地往李冠廷的身上靠了一下。李冠廷雖然接住了林雨昕,但她還是不小心扭傷了腳踝。
那一個霎那,林雨昕沒有立即意識到腳踝的疼痛,心理想到的卻是:『如果剛剛是直接撲倒在他胸膛,那結果會是......?』
五
天剛亮,司機還沒上班,張董自己搭電梯下樓,到地下停車場將車開出,想要回家梳洗一番,再趕回公司開今早排定的會議。
車子出了園區之後,張董準備開上快速道路的連絡道,一輛黑色的寶馬車很快超過他,橫停在了聯絡道的入口,擋住了車道,張董反應迅速地停下車子,端詳著前方的黑色寶馬。
寶馬車上下來一名穿著合身西裝的男子,走到張董的車旁,敲了敲車窗。張董按下電動窗的開關,讓車窗下降到一半就停住。從車裡看出去,西裝男眼角下的一顆紅痣特別顯眼。
「張董......」,紅痣男彎下腰,聲音不卑不亢,慢條斯理,「有事請你走一趟。」
紅痣男邊說邊做出『請』的手勢,示意張董下車,坐上前面橫停路中的黑色寶馬。張董半信半疑,原本想要一腳踩下油門,加速離開,卻看到紅痣男的西裝上衣下,露出了黑色的槍柄,而前方的黑色寶馬又下來另一個同樣穿著的男子,將手伸入西裝下。衡量之後,他還是打開車門下車,跟著紅痣男上了黑色寶馬。另外一人上了張董的車跟著寶馬,一起開上了聯絡道。
兩台車開上聯絡道,一路往東接上高速公路之後往南開,途中因為車速太快,引來了公路警察。警車鳴笛追著黑色寶馬,紅痣男打了通電話交代了幾句,追在後頭的警車沒多久就關上警笛減速,自動消失在後視鏡裡。
下了交流道,兩台車朝著東邊開,一路往山裡走,大概十五分鐘之後,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大門前。
老舊的電動滑門緩緩滑開,兩台車直直地往最裡面開,停在一座用鐵皮搭建,看來像是倉庫的地方。
紅痣男示意張董下車,跟著他走進鐵皮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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