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鄭佳達走到病房外,探頭望了裡面剛做完檢查的恩佐一眼。恩佐半躺在床上,頭上纏著一圈網狀的彈性繃帶,站在門外的醫生跟鄭佳達說,恩佐的外傷只是皮肉傷,但因為有傷到頭部,建議還是留院觀察二十四小時。
躺在病床上的恩佐顯然不接受醫生這樣的安排,因為在醫生和鄭佳達說話的同時,他已經脫下病人服,準備換上沾了血的上衣。
「嘿!醫生說你還需要留下來觀察一天」,鄭佳達對著病房內的恩佐,用帶著一點點嘲諷的口吻,就像是在跟恩佐炫耀,自己並不需要像個病人被對待。
恩佐換好衣服,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突然一臉驚恐地看著鄭佳達,「東西呢?」
「別緊張」,主任手裡拿著記憶卡,從病房門外轉進了病房,「東西在我……,不,根本就沒有這個東西,不是嗎?哈哈!」
恩佐對於記憶卡被主任拿走感到不悅,但他並沒有立即將這股不滿表現在臉上,「李冠廷人呢?是被誰劫走的?」
「只要人還在國內,他就一定會被我們找到,是被誰劫走的,到時候就知道。」鄭佳達的語氣裡,的確完全沒有絲毫的擔憂。鄭佳達的有恃無恐讓恩佐有了一點懷疑,難不成這場刼人的戲碼,是國安局一手導演的?
恩佐所受過的訓練告訴他,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如果有任何會影響任務結果的懷疑,都要找到證據去排除,就算這種不確定的疑惑是來自友軍的這一方。
如果說這場車禍是國安局所安排的,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只是為了找回記憶卡,應該沒有必要搞成這個樣子。
「HELLO,你不用在那邊想了,我們受過的訓練,大同小異,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差不多都猜得到」,主任依舊站在病房門口,手裡玩著記憶卡,「車禍不是我們搞的,當然,你們自己搞出來的機率也不高。」
主任說得一點也沒錯,國安局現在的訓練教材,基本上就跟恩佐讀過的差不多,那是從二次大戰結束,兩邊情報合作之後才漸漸合流。在那之前,國安局的情報訓練,基本上完全就是拷貝蘇維埃體系的那一套。
「你也不用跟他廢話一堆」,主任拍了一下身旁的鄭佳達,「他們美國人,麥當勞吃得多,每個都頭好壯壯,這一點小傷對他來說,跟被蚊子叮沒啥兩樣,他要出院,就趕緊讓他出去,省得上面又打來囉哩八嗦一堆。」
主任說完就朝病房外走了出去,到了病房外又丟下一句,「鄭佳達,我還有事跟你說,動作快一點。」
看著鄭佳達的眼睛,恩佐明白了自己的計畫已經曝光,而且,會曝光的原因,應該就在眼前。
在原本的計畫裡,李冠廷將被乾淨地處理,當然,處理之前恩佐他們已經先確認過記憶卡裡的資料的外洩程度,或者說計畫原本是要把已經死亡的陳彥河當成是一個幌子,而資料流出的真正源頭,其實是在國安局穆齊生的身上。
這種無中生有的事情,對恩佐來說並不是第一次做,在他剛開始執行任務的前幾年,就已經在幾個天然資源豐富的第三世界小國裡搞過了幾次,只不過,這類型的任務,一定得要裡應外合。然後,再找個吹哨者當替死鬼,扛下整個事件的責任,也就算是任務完成。
所以,恩佐並不怪鄭佳達,因為他就是計畫裡的吹哨者,但更重的原因是任務之中本來就可能會遇到各種突發狀況,根本不會有零風險的完美計畫,只有可接受的風險值,還有接下來的應變。
鄭佳達離開了病房,恩佐重新躺回病床上,思索著下一步的應變計劃。
二
李冠廷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房間裡的一張床上,身上多了好幾處的傷口,都已經被處理包紮過,這些傷口讓他全身都感覺到疼痛,他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周圍的空氣有種熟悉的感覺,但醒來前的最後記憶卻讓他不敢確定這個感覺是否真實,他想起了林雨昕,又看了一次房裡的四周,並沒有見到她。
他慢慢地將身子移向床邊,從房間僅有的一扇窗戶望出去,遠方的山陵線條似乎早已刻在他的記憶裡。
「我在老家?」他的心裡疑惑地問道。
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看來頂多高中生年紀,頭髮染成淡紫色的男孩探頭進來,他看見李冠廷坐在床邊,又趕緊關上房門。關上房門後的匆忙腳步聲,頓時讓李冠廷緊張了起來,他想要站起來,搜尋房間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可以當成武器,打算做最後一搏。
房間裡幾乎什麼也沒有,除了靠近床頭的桌子上,擺了一隻多年前某個民意代表候選人送的原子筆。他握著原子筆,將手藏到枕頭底下,腦子裡開始模擬著電影裡的情景。
敵人進來房間,對主角冷嘲熱諷一番,一個不留神,被主角用原子筆刺了脖子好幾下,然後男主角趁機逃出去。
劇本飛快地在李冠廷的腦子寫好,就等待會兒房門再次打開,自己在心裡喊出Action。
雜亂的腳步聲又從門外傳來,李冠廷已經準備好要照著劇本演出,手裡的筆越握越緊,心跳速度加快,湧出的腎上腺素讓他暫時忘記身上的疼痛。
房門一下子被打開,一個中年胖大叔走了進來,操著中部特有的口音,「你醒了喔,有哪邊覺得不舒服嗎?」
這個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面孔,讓李冠廷直覺地認為他不是劇本裡的敵人。他試圖在腦海裡找這張面孔,但一時之間,答案似乎並不存在於他的記憶之中。
「你忘記我了喔?」胖大叔走近李冠廷,對他一陣端詳之後,向著門外大喊,「喂,把湯拿進來!」
胖大叔接著回頭對李冠廷露出笑臉,「我有叫人熬一鍋魚湯,對傷口恢復很有幫助。」
「你是?」李冠廷看著眼前的胖大叔,對這張臉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也是啦,你去上高中的時候,我剛好去當兵,等我退伍回來,你就去外地念書了,再加上我喔,胖了快二十公斤啦,你看我的肚子,哈哈哈。」
胖大叔的話讓李冠廷把記憶點提前到了高中以前。那個時期的他,有陣子被人盯上,經常被一些小混混欺負,在還不知道什麼是霸凌的那個年代,這種欺凌被錯誤包裝成是一種實力的展現,或者被強說成是提早體驗大人世界裡強吞噬弱的一場實習。
但,誰強?誰弱?
李冠廷被霸凌的短暫日子,就在二姐李若羽和她的一群家將朋友的出現之下,演成了豬羊變色的喜劇。
想到自己曾經也是被霸凌的對象,腦子裡的記憶細胞似乎有了點閃光,李冠廷又看了看眼前的胖大叔,影像慢慢在腦中成形,但出現的卻是一張模糊的臉。
「想起來了嗎?以前喔,我常在大廟那邊,啊你二姐喔……」
「阿棋哥?你是阿棋哥!」李冠廷認出了眼前的胖大叔,是以前常和他二姐一起在大廟旁吃冰的朋友,也是當年帶頭跟在他二姐身後,衝到學校附近的小徑,將他從小混混手中救出來的家將。
「想起來了喔」,阿棋哥笑笑地點了點頭,「還好,這樣代表頭沒事啦。」
頭髮染成淡紫色的男孩,端著一碗魚湯,快步走進房間,他把魚湯放在床邊的桌上,兩隻手連忙在空中甩動。
「去沖冷水啦,在那兒揮揮揮,是在趕蒼蠅喔?」阿棋哥要男孩先去冷水,讓手降降溫,「等一下涼一點喔,把湯喝一喝,好得比較快。」
「對了,阿棋哥,我為什麼會在這兒?還有,林雨昕呢?就是跟我一起被綁架的那個女生,她在哪兒?」
「還有一個?沒有餒,這些少年仔說,只有看到你一個而已,你等等」,阿棋哥又轉頭對著門外大喊,「小凱,你來一下!」
臉上貼著幾塊紗布的小凱從門外進來,年紀看來頂多二十出頭,但卻帶著不被世界理解所餵養出的冷酷眼神,這個眼神完全不是他這個年紀該顯露出的。
阿棋哥說,小凱做事情比較衝動,本來可能是五五波的事,反而因為急中生錯,搞了個全盤皆墨,但這次要不是小凱一時衝上腦門的莽撞,沒多想就開車撞了過去,李冠廷恐怕現在已經不知道被綁到那個荒郊野外。
李冠廷問小凱有沒有見到林雨昕,得到的回答讓他完全心涼。
小凱說,他們把李冠廷從車裡拖出來之後,在離開之前他還有朝車裡看了一下,車裡除了三個男的之外,沒看到有女人。
「不可能,這沒道理啊,她應該跟我一起被綁到車上才對!」,李冠廷開始在身邊到處摸著,「我的手機呢?」
「你的手機應該是掉在那台車上了,我們沒在你身上看到手機」,阿棋哥看了一下小凱,用眼神確認這件事,「待會兒我拿一支新的給你。」
自己一個人脫險,沒見到林雨昕的心情,讓李冠廷完全忘了自己為什麼會被阿棋哥救出。
阿棋哥看李冠廷似乎沒有什麼大礙,就叮嚀他不要多想,先休養好身體,找林雨昕的事交給他們。
小凱跟著阿棋哥走出了房間,留下面無表情的李冠廷ㄧ人在房裡,阿棋哥關上房門前,還不忘再提醒一次,「別想太多啦吼,等等湯喝完,我叫人再裝一碗。」
房門關上,走在後面的小凱叫住了阿棋哥,「棋哥,有件事,我不太確定……。」
三
要不是靠著醫生給的鎮靜劑,現在的李冠廷根本無法安穩入睡,因為只要他一闔上眼,腦中就會浮現林雨昕的悶叫聲所勾勒出的痛苦場景。
他也好幾次試圖想要離開這裡,回北部去找林雨昕,但每次都被阿棋哥給阻止。阿棋哥給的理由很簡單,「你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她,再說,如果我讓你走了,我就等著被你二姐宰了!」
李冠廷醒來之後的隔天,阿棋哥就拿來一支電話給他,他才接過電話,二姐李若羽就撥了視訊電話過來,就像當年奮不顧身從大廟趕往小徑救人那般,見到李冠廷暫時沒事,心情輕鬆了一大半。只不過,李若羽現在已經不是當年在大廟口咬著冰棒的豆蔻少女,其實就連李冠廷自己都不清楚李若羽到底是在搞些什麼。
每次只要有機會聊聊彼此的近況,總是李若羽自顧自地說著李冠廷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最後又怎麼怎麼了,雖然沒有被完全說中,但也八九不離十。他問過李若羽不只一次,她是不是在什麼情報機關工作,要不然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李若羽從沒有正面回答,只有一次說了一句:「在另一個世界裡,什麼都有人賣,也什麼都有人買。」
但這一次,李冠廷沒有像之前一樣,只是聽著李若羽唱的獨角戲,他想要知道李若羽為什麼會叫阿棋哥去救他,她到底還知道些什麼?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李若羽知不知道林雨昕人在哪裡。
「二姐,妳到底知道些什麼?」
「這該怎麼說呢……總之,你碰了一些不該碰的事,但我想你應該不是故意的,細節的部份,我弄清楚之後再跟你說,你先不要管這些,先把傷養好。」
「妳這樣說,我怎麼可能就這樣乖乖待著,妳不說的話,我只好自己去找答案!」
沈默了兩秒之後,李若羽轉頭看了看旁邊,像是在確認什麼事情,「好吧,應該還有一點時間。」
李若羽説,這個檔案的內容是關於某個生化武器的製程,裡面提供了這個武器後段的製作方法,從裡面的資料看來,它是一個可以由基因識別,針對特定人物發動攻擊的生化武器,主要是攻擊呼吸系統跟神經系統,一旦受到這種的武器攻擊,剛開始會像是得了重感冒一樣,但在48小時之內,它會開始攻擊神經系統,表現出急性腦膜炎的症狀。按照一般的醫療處置,對於急性腦膜炎的病人,會先投以廣效型抗生素治療,但抗生素在人體的機轉,又會觸發它再次攻擊呼吸系統,造成肺部大量出血,最後這個被攻擊的對象就死在內出血性休克。
「妳說的這些,根本就是電影情節吧,這種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這不應該是……最高機密之類的東西嗎?」
「這不是電影情節!我跟你說,六個月之前,中亞一個內陸小國的總理,就死在內出血性的休克,這個總理死了之後,他們內部完全翻轉之前對西方的排斥態度,讓外國的石油公司進去鑽油田,最近聽說還要把整個軍隊的武器系統也全部換成美國的那一套。」
雖然以前也在電影裡看過類似的劇情,但聽完李若羽說的之後,在真實世界裡發生的這些,讓李冠廷更加覺得,那股在光明背後的醜陋戰爭,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巨大。
「而且,這次的……」,李若羽欲言又止,稍微靠近了螢幕,微弱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好了,先不說了,等我查清楚之後再說。」
從錯愕中回復之後的李冠廷,這才注意到視訊李若羽的背景像是沒有星光與月光的夜空,從她那兒傳來的聲音十分乾淨,沒有一絲雜音,就像是在一間只有一盞燈光的錄音間裡。等到李若羽靠近燈光的時候,他才發現李若羽看起來就像是連續熬了好幾個夜。
「等等,二姐,妳還好嗎?妳現在人在哪兒?」
「我沒事啦,你不用管我在哪兒……反正你要記住,這幾天就住在阿棋這裡, 如果要用手機、電腦這些會連上網路的東西,就跟阿棋說,他那邊有我給他的乾淨機器。」
說完,李若羽就準備下線離開視訊通話,卻又被李冠廷喊住,「二姐,等等,我還想問......」
「你是不是要問林雨昕?」李若羽沒等弟弟說完就猜到他要問什麼。
李冠廷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我有消息就會通知你,你就先安心待著。」
四
鄭佳達將車停在路邊,準備到便利商店買幾罐啤酒回家,這是他每隔一段時間用來自我放鬆的習慣。從便利商店出來,他注意到對街站著一個中年男子正望向他這邊,他與中年男子對看了一眼。
中年男子朝著一邊的路口走去,招了輛計程車。
計程車在一處巷口停下,中年男子下了車之後,往巷口裡走,小巷的兩側是很多各有特色的小酒館。中年男子走到一間沒亮招牌燈的小酒館,拉開店門,小酒館的老闆站在吧台後面,並沒有理會中年男子的突兀到來。他挑了個位子坐下,老闆像是接待老客人一樣,端上一個空杯,一壺溫熱的清酒,和兩碟下酒的小菜。
幾分鐘之後,店門又被拉開,老闆照舊沒有理會進來的男子,從店後面繞出吧台,將大門鎖上,放上另一個空杯之後,又走進後面的廚房。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棋哥,好久不見!我怎麼可能不來。」
鄭佳達走到棋哥旁坐下,將酒杯倒上溫度剛好的清酒。
「嘿啊,很久不見了喔」,棋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最近在忙什麼?」
鄭佳達自己沒喝,再次幫棋哥把酒杯倒滿,「也沒什麼事,就是工作而已。」
「那天細漢的說,車子裡面的人很面熟,好像在照片裡見過,我還不太相信」,棋哥吃上面前的山葵章魚腳,又喝上一口清酒,享受著山葵加上酒精的之後的嗆辣刺激,「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吧?」
「見到你,我大概可以猜到了。」
「你小的時候,我就教過你什麼是忠義,你覺得你現在做的這些,是忠義之事?」
鄭佳達不說話,喝下進店之後的第一口酒。
鄭佳達在十五歲以前就已經把他那個年紀可以幹的壞事做了好幾遍,如果不是遇到棋哥拉了他一把,他現在應該也是在吃公家飯,只不過地點是在監獄。
那個時候的鄭佳達,也和現在跟在棋哥身邊的這些年輕人一樣,眼裡總是露出一股沒人懂我的憤世忌俗,動不動就跟人起衝突,後來是棋哥把他帶在身邊,慢慢跟他說一些忠孝節義的歷史故事,教他裡面的道理,他才慢慢收起個性,最後去讀了軍校,後來再轉調的主任的麾下。
「我還記得棋哥你教我的,只是……」
「沒關係,不用跟我解釋,你有記得就好」,棋哥舉起酒杯,對著鄭佳達,「人在社會上走跳,難免會有一些身不由己的事,但只要你還記得忠義二字,我相信你會做出對的選擇。」
見到棋哥拿起酒杯,鄭佳達也兩手回敬。
「我明白棋哥說的,但是這次的事情大條到我沒有辦法選擇。」鄭佳的的語氣裡有著服從的無奈。
「不然,你講給我聽看看,這次的事情到底有多大條。」
對於鄭佳達來說,棋哥就像是一個堪比父親的大哥,在情感上甚至是超越了親生父親。
「好吧,不過有些事情,我沒辦法說的太多。」
鄭佳達說著最近的任務,是處理一個洩密的案子,這個案子還牽連到美國那邊的機構。洩密的內容是什麼,他沒辦法說。
「我們很像是在幫美國那邊處理一些關於武器之類的事情」,鄭佳達喝上一口清酒,「然後就有一個叫恩佐的美國人找上我,跟我說了一些條件,要我跟他合作,我考慮之後,決定跟他合作,但是後來我們主任不知道怎麼發現了這件事,跟我說只要跟他坦白,就不追究這件事。」
「那個美國人要你跟他合作什麼事?還有這個什麼洩密的,跟李冠廷有什麼關係,你們幹嘛抓他?」
鄭佳達先是解釋了為什麼要找李冠廷,接著又說了恩佐跟他之間的計劃。
「那個恩佐跟我說,他可以讓我加入他們,還可以給我一筆錢,再幫我弄美國護照跟新的身分,只要我照著他的計劃。」
「什麼計劃?這麼好康?」
「因為洩漏秘密的這件事已經死了幾個人,但外面的人都以為人是自殺的,他想要把死人跟洩密的這兩件事,都弄成是我們主任的責任。」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要我跟他配合,在關鍵的時候,當吹哨人。」
「叫你當抓耙仔?你是腦袋破洞喔?」棋哥聽到這忍不住罵了出來,「用屁股想也知道,這是挖洞給你跳,你就這樣笨笨地跳下去?」
棋哥沈默了一會兒「你覺得美國人要你做的事,是忠義之事嗎?」
鄭佳達點點頭,灌上了杯酒,「但這件事被我們主任知道了。」
「幹!他是怎麼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他……」
鄭佳達話還沒說完,店門被倏地拉開。
「鄭佳達,你怎麼就是學不乖!」
聲音落下,主任就從店外走了進來。他後面跟著進來兩個西裝畢挺,手裡拿著槍的大漢,一進門後就先收繳了棋哥和鄭佳達的皮夾跟手機,小酒館的老闆這時候也從廚房被另外一個大漢用槍指著,強推到了前場的吧台邊上。主任指示其中一個大漢,查一下棋哥的身分。
「想不到你可以蠢到這個地步」,主任繞到吧台後面,「你被死老美糊弄就算了,現在你還洩露國家機密給不相干的人,我看你真是他媽的腦子裝餿水啊!」
主任一邊說著,一邊拿起吧台後面的清酒,為自己倒了一杯,「這裡還真是不錯喔,沒什麼人,等等也方便處理事情。」
喝了一大口的清酒,主任臉上表情像是喝了什麼消毒藥水似的,將嘴裡的清酒朝向吧台前的三人噴吐了出去。
「這他媽的是什麼鬼啊!這你也敢拿出來賣!?」
說完,主任用眼神向小酒館老闆身後的大漢示意了一下,大漢很快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個針筒,毫不猶豫地就插進老闆的脖子。
老闆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兩眼上吊,在地上顫抖了幾下之後就沒了氣息。
「我跟你們說啊,這個東西真的好用,之後驗屍的時候,只會看到死因是心肌梗塞,他媽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鄭佳達明白主任嘴裡說的痕跡,自然就是非自然死亡的痕跡,也猜到了主任出現在這兒之後,他跟棋哥的下場會是如何。
「主任,這不關我朋友的事,我什麼都還沒說,真的!」
「誒,我說鄭佳達啊,說你腦子裝餿水,他媽的還真是高估你了」,主任用手捏起吧台後已經做好的下酒小菜,放進口中吃了起來,「我沒教過你嗎?後患啊後患,當然是要斬草除根才能確保安全!」
主任的這番話確定了兩人的下場。雖然這也算是在棋哥的意料之中,但他怎麼也不想就這樣認命。
「對,我是已經知道了一些」,棋哥伸手要拿起面前的酒杯,他身後的大漢想要阻止,卻被棋哥回頭的一個犀利眼神給嚇著,「我想喔,我今天應該是走不出這個門,不如你就乾脆說說全部的事情,反正我也沒機會告訴別人。」
「你他媽的白癡喔?腦子跟鄭佳達一樣裝餿水嗎?」口沫從主任的嘴裡往外噴,「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電影看太多!」
口水飛沫噴進了棋哥的酒杯,他索性拿起酒壺直接喝了起來,「你說的沒錯,你沒必要跟我說,但我手上也有你要的消息。」
「什麼消息?說吧。」
「我說了之後,可以放我們一馬嗎?」
主任給了棋哥一個疑惑的表情,對著鄭佳達身後的大漢揮了揮手,大漢很快地掏出針筒,棋哥想要伸手阻止,卻被身後的大漢拉了回來,跌坐在地上。
針筒插進了鄭佳達的脖子。他兩眼發直,嘴唇發白,呼吸變得急促,下一秒他就直接摔在地板上,兩眼上翻,雙手捂著胸口,又過了半分鐘的時間,原本用力捂住胸口的手鬆了下來,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隨你愛說不說,反正到最後我都會知道你藏了什麼消息。」
看著鄭佳達死在身邊,棋哥憤怒地對著主任大吼,「幹恁娘,我朋友不會放過你的!」
主任抄起一個陶製的水杯,用力地砸向棋哥的頭,「我肏你媽逼,我最討厭人家對我說髒話。」
被陶杯打中頭的棋哥,從頭頂畫出一道紅河蔓延過整張臉,在小酒館的地板上積成一個紅色小水窪。
「他媽的,都是你嘴巴不乾淨,這下你沒辦法死於心肌梗塞了」,主任一臉嫌惡的表情,對著其中一個大漢說,「快快快,弄死他,順便叫人來把這邊處理一下。」
收到指示的大漢,拿下脖子上的領帶,各繞了幾圈在兩手,交叉套上棋哥脖子之後用力一扯,不到一分鐘,棋哥兩眼突出,全身癱軟。
主任又從吧台後面找出一瓶清酒,自顧自地說,「哎呦,這個看起來還可以。」他找出一個酒杯,走到吧台前的位子坐下,倒上一杯酒,喝了一口。
「都死透了,還不閉上眼睛,看來你真的很想知道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哈哈,我也是可以當一回好人,就當作是我送給你往黃泉路上的禮物!」
再把酒杯倒滿,主任吩咐三個大漢先把酒館老闆跟鄭佳達的屍體弄上車,等到三人出去之後,就自言自語地說了起來。
「其實呢,這件事也沒那麼難懂,就他媽的死老美威脅我們幫他們搞生化武器,趁著要和對面開論壇的機會,把這玩意兒送過去」,主任一口乾了清酒,又再倒上一杯,「聽說這玩意兒厲害的很,傳開來之後,不相關的人就像是得了流感,可是特定目標感染了,就會像染上變種肺炎一樣,不用兩天就他媽嗝屁,什麼藥都沒用。」
主任覺得光喝酒太過單調,又繞進吧台裝了一碟小菜。吃上幾口小菜,又乾了一杯清酒,「這些死老美,他媽的成天就想就想出清庫存,搞一些要淘汰的武器要我們買單,這次還用疫苗來威脅,還好我們自己也弄了個國產疫苗。」
主任的自言自語停了下來,臉上閃過一絲懊惱,「他媽的,說到疫苗,我肏」,他大聲地罵了一句,把酒杯裝滿,一下喝光之後重重地放下杯子,「本來可以他媽的搭順風車撈上一筆!」他看向地上的棋哥,語氣像是差一個號碼就中彩券頭獎般惋惜,「你知道嗎?國產疫苗耶,之後每年至少要花500億的預算來買,我們上游的那家原料廠,每年至少獲利300億,錢我們來賺,虧損呢,他們去扛,他媽的多爽啊!」
沈默了兩秒之後,怒氣一下爬上了主任的臉上,「肏,結果他媽的那個姓張的,也不顧以前跟老闆是老同學的關係,拖拖拉拉的,卡著不用我們的原料不說,還把這事情說了出去,你說,他不是活膩了,是什麼?」
主任從椅子上一下站了起來,對兩眼瞪著天花板,躺在地上的棋哥說,「我說的也夠多了,再說下去,說不定連我都會心肌梗塞。」
說完之後,主任拉開小酒館店門,走了出去,上了一台黑色轎車。
店外除了剛剛跟著主任來的三個大漢,又來了兩個穿著連身工作服,手裡拎著兩個大箱子的人,在主任出來之後,俐落地閃進小酒館。
ns 15.158.61.7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