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的用舌尖去戳自己的尖銳犬齒,我原先的犬齒本就很尖了,現在似乎還有點長,感覺一不小心就會割破舌頭,我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在楠迪沒有對我下令之前,我不敢亂動,深怕他又突然揍我。
他繼續慢條斯理的翻看手裡的資料,看樣子也沒打算讓我離開的意思,如果要讓我離開,我猜他會叫我用滾的出去。
如果可以,我想好好睡一覺,說不定這都是一場夢,也許再次張開眼睛,我還是那個我,一個平凡的女人──蔡君雅。
不知時間又過去多久,在我快閉上雙眼前,門板上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便傳來了百寧托的聲音,「楠迪先生,總部請來的人類心理醫師,費德琳小姐已經到了。」
輕鬆悅耳的紙頁翻動聲戛然而止,我看著他撇過頭,注視著飄窗台方向的地板有好一會兒,偌大的窗景裡只有一輪高掛的血紅下弦月,以及鋪展天際的燦麗星雲,照理說第一時間他應該看向房門──說話的來源。要不就是窗外那片彷彿染血的詭異美景,但他卻盯著地板。
半晌後,「請她上來一趟吧。」他發出極富磁性的低沉嗓音,聽得我忍不住恍神。
「他們有誰先到了?」楠迪收回視線,我順著他的視線,發現一座年代久遠的木刻時鐘像個古玩般夾在凌亂的辦公桌上。
凌晨三點……昨天的凌晨三點,我還在為幾乎要徹底失眠的自己,一邊自慰著……這方式可以讓身體疲累,快速進入睡眠,然後一邊盤算著怎麼和公司找藉口請假,可事與願違,我弄了三次,直到天亮後,儘管心情糟糕透頂,精神卻處在既亢奮又混亂的狀態,或許這才導致我騎機車時突然神智不清,發生了車禍。
百寧托打開門,正當我心裡讚嘆著那張端麗的美貌時,他卻皺起了眉頭,好像來討債似的,臉上的煩躁和嫌惡全都細部地呈現在我眼前。
他的手在牆上飛快掠過,隨即清脆響亮的一聲,啪──房間亮了,一盞古雅晶瑩的水晶吊燈,柔和地點亮了這間黃橙橙的屋裡連帶所有陳設家具,一股聞起來相當漫長遙遠的流金歲月,從周圍飄散至我的鼻尖。
我竟然因為亮光的刺眼而瞇起了眼睛,眼光一直停留在楠迪身上,他將後脊靠上椅背,側臉完美至極,在亮光中的他看起來更加不切實際,他就像一幅優美的畫,我嚥下口水,詫異自己站在理智的邊緣,禁不住被鼓動魅惑的心裡,無法克制地直接盯著他猛瞧。
「印格帝.巴魯諾,楠迪先生,他一小時前就被送到這了,但他不喜歡我們幫他安排的房間,在餐廳和伊利亞爭執不休,真是有夠難伺候,我們已經帶他看遍了所有空房!」百寧托忿忿說道,餘光鄙夷地睃著我。
楠迪輕努眉毛,從側面看,他的表情耐人尋味,還有些漫不經心,不如說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使人臣服的從容,他手指夾起一只信封,以異常的角度準確投到堆滿書籍的飄窗台上。
我感覺楠迪在微笑,害怕得渾身哆嗦,四肢僵怵,這傢伙實在太陰晴不定了,前一秒對你露出魂牽夢縈的微笑,下一秒就把你揍到濺血,但他現在卻對自己的秘書展現十足的耐心。
「他可是兩百年前在對抗吸血魔的戰爭時,人人聞風喪膽的冷酷戰將,百寧托。」楠迪說道,「你直接讓費德琳醫師去和他聊聊,我半小時後下去。」
「楠迪先生,你打算放著不管嗎?」百寧托的臉上籠罩著工作操勞過度的蒼白,怨懟的眼神裡死氣沉沉。
「我只是想先看看費德琳醫師的實力到哪裡,印格帝性格頑劣又傲慢,在依夫林地下管束所時,就想盡辦法靠自身意念自殺了三次,要不是與生俱來的強大吸血鬼體質,換作一般吸血鬼,恐怕這時候早已偷偷被處理掉了。」
百寧托翻了白眼,我沒看錯,他一副積怨已久的樣子,口氣也惡劣起來。
「如你所說,他才剛從地下管束所出來,但他可是命令我們為他準備五公升的新鮮人類血袋,還不如乾脆從城裡抓個流浪漢回來讓他吸個夠!我們血庫裡也才備十升,況且現在都用複製技術做成血膠囊,他也未免太落伍了吧!」
楠迪依然微笑著,不過那是城府極深的微笑,我感覺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尷尬,真想找一張溫暖的床好好睡上一覺,甚至躲避一切。
「百寧托,我們不做這麼粗俗的事,某種層面上,豪飲比吞嚥更有快感,也能更好地澆潤飢渴。」楠迪竊笑。
百寧托頓時臉色鐵青,嘴裡的獠牙若隱若顯,他扯動著臉上的肌肉,眼裡炸出憤怒的光芒。
這兩隻吸血鬼間的氣氛突然變得一觸即發,楠迪剛才那一聲竊笑像引爆了炸藥,讓百寧托此刻滿臉怒火。
楠迪依然維持著優雅姿勢,不疾不徐地說道,「就好比身為處男的你只會對著心儀的海報女郎打手槍,也許讓你打一百年都還感受不到性愛的真諦,還不如丟給你一個胸大的金髮辣妹爽一整個晚上,應該是這種意思。」
媽的,太讓我傻眼了,這傢伙也太腹黑了吧,居然會偷窺自己的下屬打手槍!百寧托這下情何以堪?
我由衷同情他的隱私就麼被自己的腹黑上司毫不留情地當著第三人的面揭開。
楠迪忽地發出冷笑,我起雞皮疙瘩,他這聲冷笑似乎不是對百寧托,而是對我。
「你這麼比喻是有很高尚嗎?」百寧托神情再度黯沉下來,眼裡閃過一絲殺意,「楠迪先生,用能力偷窺我對著喜歡的偶像歌手打手槍,你這行為比強姦犯還下三濫。」
我差點脫口說出『罵得好』──這三字,百寧托說得太好了,我這憤懣的內心也暢快了許多,幸災樂禍的心情使我忍俊不住,我趕緊將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月色。
「用詞文雅一點,百寧托,一直都是你的潛意識在對我訴苦,我只是開門迎接而已。至於印格帝,你先給他倒杯一百五十毫升解渴,否則我怕他缺血太久,因為請來的是人類心理醫師而失去理智攻擊她。」
百寧托不情願地退了出去,而我呢?我以為他會順便把我帶走,當楠迪轉動旋轉椅面向我時,我感覺自己如俎上魚肉,那張俊美無儔的帥氣臉龐,揚起了一抹深沉微笑。
「真不可思議,你光坐在那,就算滿腦子都是些低俗的內心話,我其實可以當作沒聽見,卻還是感到莫名煩躁,亞洛。」
「……你、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我驚愕,險些摔下椅凳。
「不然呢?」楠迪猛然伸出手,我緊閉雙眼,身體顫抖。
「你不是早就察覺到了嗎?」
「不要打我,拜託!」雖然嘴巴上這樣說,我卻已經做好被揍死的準備了,甚至預測他這次應該會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甩來甩去,也許血腥電影看太多了,我的腦海裡立刻浮現自己腰椎斷成兩截的畫面。
卻沒想到他只是輕輕按著我的肩膀,「你想睡覺吧?」
「痾?」我納悶又惶恐,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睛,囁嚅道:「是……還是感覺很累。」
我縮起臂膀,挪動身體藉此掙脫他,同時警惕著他那隻手會不會改變方向往我下顎揮來。
「但現在還是工作時間,」他收回手,兩手交叉在胸前,居高臨下的瞅著我,「未經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這張椅子。」
「啥?」
「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次。」
「為什麼?」
「女人似乎都很喜歡問為什麼,你如果不怕痛,不怕磨耗掉我的耐性,我可以回答你。」
「當我沒問。」我低下頭,心裡早已氣得牙癢癢,「那我現在要幹嘛?難道要像個雕像坐在這一動也不動?連我想放個屁也不可以嗎?」
「抬頭。」他說,聲音變得虛幻縹緲,我無意識地抬起頭,對上他那雙神秘的黑眸,那雙黑眸令人產生無限遐想,我又一次不自覺的淪陷其中。
「安靜。」他像在對我下指令。
我亂哄哄的腦袋倏然被抽空了一樣,沒有了任何思緒,包括對他的念想,一瞬間全部消失。
「耳根子總算清靜多了。」他微笑著,將身體轉回桌前,「客人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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