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亦遠前一晚說自己很厭惡那些把戀愛宣揚得人盡皆知的情侶，那是非常無恥的行為，一點都不懂得體貼單身貴族。徐子漁打了個哈欠點出這句話裡的疑點：單身貴族不見得需要被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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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紀亦遠「哦」了一聲，然後徐子漁隔天早上離開後沒多久就看見他發佈了一則新的動態，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只有圖沒有配字。徐子漁想了一陣才得出結果，可能是靠在自己身上睡覺時拍的，床頭的位置恰好對著衣櫃，太陽光從陽台照進來，他們被潑成黑色的，然後映在了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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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的朋友們也是厲害，早起看見的點了讚，留了一些不明所以卻讀得懂大抵是在調侃祝福的語句，而起晚了的葉芭蕾直接把電話call到徐子漁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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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在值班，沒接到，午休時間才看見她給自己發的消息，要他提醒紀亦遠犯了重婚罪，徐子漁一連送了十二個「哈」，然後丟過去一間評價不錯的心理諮商，說：不要難過我的朋友，只不過是失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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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也傳了訊息，被他設定在置頂，名字後頭跟著閃了帶數字的紅色圓圈。他又恢復到了之前定時問候「你吃了嗎」、「吃什麼」的狀態，更早之前還和徐子漁報備他起床了，準備出門去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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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打了電話過去，另一邊很快接起來，精神奕奕地，「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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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安。」徐子漁被他的情緒帶得跟著笑了，「十點上班，十點半起床在你們店裡是合理的嗎？還有沒有缺人，你幫我問問你們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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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把鬧鐘切掉了，平常又不遲到。」紀亦遠剛嘟嚷一句，那頭就喊了他的名字，遠遠地通知午餐到了，不餓的話就先放外面不拿進去了。徐子漁聽完紀亦遠應聲喊回去，才開口：「去吃飯吧，吃飯皇帝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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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聽了忍不住要笑，他很快地理解到徐子漁說這句話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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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徐子漁爬起床換回原來的衣服，洗了把臉，還收拾了昨晚堆在桌上的殘骸，一連串做下來屋子主人倒是睡得安穩，絲毫沒有被吵醒的跡象，更是從床舖內側翻到邊緣，差點連帶著被子滾至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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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拍了拍他的手臂，想和他說自己要先走了得去上班，可拍了好幾下紀亦遠沒反應，捏了鼻子才捨得撐開一半的眼皮，叮囑他上班前記得吃飯，因為吃飯皇帝大，不吃飽就會沒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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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沒說你今天吃什麼啊。」紀亦遠在掛電話前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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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看了一眼桌上的包裝袋，早在幾分鐘前他就吃完了午餐，兩個御飯糰花不著十分鐘，「隨便吃，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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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下午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和你約會，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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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沒趕上為前一句嘮叨，先被後來的驚喜轉移焦點，徐子漁聽著他連答了好幾聲「要」，接著才掛斷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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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大學室友剛談戀愛那會兒總是笑臉盈盈的，徐子漁當初見他三不五時抓著寢室的人分享女友有多可愛還覺得人腦子或許有點問題，現在他偏過頭看見玻璃上的倒影，他也覺得自己在發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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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室友那屬於情人眼裡出西施，而紀亦遠是真的長得好看，堪比電視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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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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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打卡下班時發現比預期得要早上許多，他佔了店長今晚有事的便宜，而店長佔了老闆的營業額。待他慢慢從花店走到刺青店，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也還差了20分鐘左右，徐子漁沒進店裡，靠著牆站了一會，坐櫃檯的女孩就推門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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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她挑了挑一邊的眉，他並沒有看見左右兩側即將要有外送員騎著機車靠近，女生沒搭理，自顧自地從夾克外套的口袋裡掏菸，往嘴上一叼，最後才也回敬了他一個向上偏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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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被驚訝到了，雖說以貌取人不大妥當，但對方真不像會吞雲吐霧的樣子，徐子漁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抽，不必禮貌性遞一根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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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遠喜歡開放式關係，我對你一見鍾情，中午的蛋包飯有一份整碗朝下掉到地上我把它又放回去了，芭蕾姊對外宣稱46公斤其實已經5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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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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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劈頭說了一堆，徐子漁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是她看著並不在意對方聽沒聽清楚，而是又一次出聲問道：「你覺得哪一句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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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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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的啦，我其實是要和你說，亦遠在和客人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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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有過前面那麼一樁，徐子漁即便接受了她開的無聊玩笑，卻還是滿臉表現著在懷疑她話裡的可信度，但女生也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然後扯著嘴角笑笑：「來了一個奧客，自己要求了一堆，結果嫌亦遠設計得太前衛了，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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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肯定還是會買單，只是經常要鬧這一齣，可能覺得能坳到打折還是什麼別的，想得真美。」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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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徐子漁往玻璃窗湊近看了一眼，肯定是看不到隔間裡的動靜，但本能驅使還是這麼做了。要是擱在他小時候，想像力大概會突破天際，認為裡頭正在大打出手，一個人扯著另一個人的頭髮，說愛刺不刺，另一方則是揮舞拳頭，說他蠻橫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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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二十四歲的他只會想，要是真打架了，那得報警，後續可能還得上法院走一趟，然後判決或是和解。他想，成人的世界麻煩又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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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鬧劇在不久後宣告劇終，紀亦遠差了一兩步路跟在顧客身邊一道出來，體貼地替對方抵著向外開的店門，揮著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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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剛想誇他真有風度，就看見紀亦遠衝著將將走遠的客人的背影豎筆直的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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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偏過頭又朝他挑了個眉，跟著比了中指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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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佳，你在和我男朋友調情嗎？」紀亦遠回過頭，做了相同的表情，語氣有些哀怨臉色倒沒有不好，他笑著向徐子漁伸手，「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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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的是你好嗎，我都告白過五次了。」佳佳撅起嘴，手裡夾著的菸幾乎要燒到盡頭，她一邊將它摁在牆上給掐滅，一邊用空閑的那隻手遮擋視線，求饒他倆放失戀的人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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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抱了抱紀亦遠，「你好像傷了很多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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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沒有辦法。」紀亦遠沒有立刻鬆開扣在背後的手，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和他們昨晚入睡時的姿勢差不多。他吸了下鼻子，「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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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提早下班了，所以提早到。」徐子漁說，「但再繼續等下去，就只剩一個多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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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說那不行，拉著他要走，佳佳在後頭提醒他帶傘。這一天雨就沒停過，徐子漁走過來的那段路只落了幾滴純屬運氣好，她今早騎車上班可比路邊野狗都要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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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是無所謂，紀亦遠則是耳朵閉著，沒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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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裝聾子裝不到十分鐘，天公不願再作美，同昨晚差不多的聲量，差不多的轟隆，雨水好似用倒的澆在他們頭頂，措不及防，閃身躲進騎樓依舊濕了大半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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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提著濕透了的襯衫衣角，有些可惜，「看不了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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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看不了啊，只有兩個小時，記得嗎？」徐子漁替他捋了把瀏海，造型都塌了，看起來怪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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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紀亦遠停頓了幾秒才吐了兩個字出口，他往後倚著牆柱，避雨的不只有他和徐子漁，過路客全遭了殃，幾片布縫在一起構成的傘擋不了風也遮不住雨，站得離他們最近的女學生就是個活例子，她的小指就勾著折疊傘的掛繩，不也還是舉著電話在抱怨襪子還沒乾又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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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和在公車上有點像。」紀亦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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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圈，確實有一點，眾人大包小包地，腳尖踩著腳後跟，相互推搡著肩膀，差別在於當時晴空萬里，而現在傾盆大雨。可同樣的，他只需要舉起手臂，就能將一部分的紀亦遠藏進他的影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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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下，「我覺得更像在演唱會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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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皺了皺眉，「我在說我們一起經歷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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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啊。」徐子漁看著紀亦遠，他忽地想到電影總會用誇飾的手法照出倒映在對方瞳孔裡的自己，而再看得深一些又會看見自己眼底的他。可實際上根本看不見，只有模糊不成線條的形狀，還得靠自己去拼湊哪裡是頭，哪裡是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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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去碰了碰紀亦遠的臉頰，拇指在眼尾附近來回輕撫，有一點涼，「我想帶你去，有一天要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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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沒反應，過了一會才開口：「真的不能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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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稍微低下頭，嘴唇貼上他的頭頂，很輕地碰了一下，「等放晴了就去。」1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0Mdp3nPO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