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漁問紀亦遠，火災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逃出來？紀亦遠搖頭，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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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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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察覺到隔壁住家起火了並不困難，消防裝置響得大聲，即使在睡夢中也能輕易被吵醒，但紀亦遠壓根沒辦法動彈。他只能聽著門外的逃跑動靜，還有一些人不斷在提醒還沒有反應的住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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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說當時手機就放在床頭充電，他則窩在沙發上，幾步路的位置，甚至其實只要伸長手臂就能藉著充電線拉過來，他卻可笑到，光腳踩地不敢，手臂離開腿腳圈著的範圍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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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孩子是藉由想像地板鋪滿了岩漿來做遊戲，對他而言好似真的有滾燙濃烈的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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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泡泡在就好了，當時紀亦遠在想，牠肯定會咬著自己的褲腳，扯壞了也會將他給拖出去。他把臉埋進膝蓋上方，突然也想到徐子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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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特地做了一首歌要送給自己，挑在最重要的第一場演出，但他卻很過分地希望他不要再唱了，哪怕紀亦遠根本半個音都沒記住，在第一句歌詞被唱進麥克風之前就逃了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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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從不吝嗇愛意，他把最好的全給了紀亦遠。他只有一刻作過海鷗，而後來的每一眼每一瞬間他都更像紀亦遠的泡泡，大大的身軀，暖暖的溫度，總是接住並且用力地回抱了他，用鼻子尖蹭一蹭，呼吸吐在皮膚上，在耳邊說好幾次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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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紀亦遠隔著人群看見徐子漁時，他很意外，如果按照電影套路，下一刻大概會演他們相擁，為劫後餘生痛哭流涕，鏡頭會對焦在流眼淚的眼框以及緊扣著衣服的手指尖，但他不走尋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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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把煙灰蹭到了徐子漁的外套上，對方的身上有一股碳烤味混著酒精的苦澀，洗衣劑還是他們一起在超市挑的那瓶買一送一。他抱著徐子漁的腰，忽然有點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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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說過下輩子要當他的小狗，但是現在紀亦遠卻覺得自己似乎更像被對方發現的流浪動物，徐子漁在他的破爛紙箱上頭撐了把傘，說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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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現在後悔了。」紀亦遠說，他知道徐子漁在看他，「你不是誰，你就是徐子漁。我應該要保護你的，結果自己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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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很受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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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聽完了就鬆開擁抱，紀亦遠抬頭去看對方雙手緊抓著自己的肩，沒有預料到徐子漁會哭，眼眶很紅，鼻尖像聖誕老人遺失的麋鹿。紀亦遠問他還願不願意繼續唱歌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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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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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醒來時身邊床舖是空著的，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那半邊床單在冬天自然不會殘留溫度下來。他又賴了一會床才離開臥室，趿拉著拖鞋進廚房裡從背後抱住徐子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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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誒了一聲，帶著他要往後退幾步，但紀亦遠沒動，將臉埋在他的脖子後，問：「在煮什麼？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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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煮的羅宋湯，她凍了幾包給我帶過來，我加熱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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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是你自己在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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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了？煮個麵給你吃？」徐子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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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搖頭，「我要再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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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可以。」徐子漁拉住他，看了眼瓦斯才推著紀亦遠出廚房，在桌前坐下，「今天要和我去練習室，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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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眨了眨眼睛，又看手機日曆，很誠實地說：「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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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無奈，「現在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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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識的出道專輯總算要發行，本來會再更早一些，畢竟公開在網路上的單曲反應很熱烈，訂閱人數一晚上就能向上竄升不少。不過幾個人討論之後一致認為美和應該履行身為人母的義務，即便她老公再有錢也不該將小孩全權交由褓姆照顧，所以就推遲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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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輯裡收錄六首歌，同樣也安排了六個場所做小型巡迴，起點在當初的市集，美和提議做快閃，唱完一首歌就跑路，阿辰翻著白眼鼓掌，建議她邊跑邊撒舊識的名片。第二站就是第一次演出的那間live house，所有場地都不大，能容納最多人數的位置也只夠塞2000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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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和把頭髮又剪短了，將前半顆頭染成了大紅色，一小搓馬尾巴綁在後腦勺上，說往前往後看的風景不一樣很神奇，只有紀亦遠贊同她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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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有人稱讚美和就高興，她拉著紀亦遠的手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麥克風的收音線被拖得很長，纏了他們的腳一圈又一圈。她說原訂今天只練表演曲目，但是紀亦遠來了他們就該把整張專輯都唱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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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賺到了。」紀亦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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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寶貝！」美和親了他的臉頰，就懟著麥克風親，故意製造出很大的動靜，「你猜猜徐子要送給你的那一首歌名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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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搖頭，「太難了，反正不是雪人先生，有點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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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和聽完，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阿辰的笑聲先傳了過來，笑得特別猖狂。紀亦遠看他又轉頭看美和，果不其然對方垂著眼簾，很是哀怨的樣子，說：「我現在開始不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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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真的傷心，美和第一首就唱雪人先生，並且連練了三回，硬是雞蛋裡挑骨頭，嫌棄曉家拍子進錯，阿辰沒有放感情，而徐子漁練的第三次根本沒把吉他插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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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紀亦遠舉起雙手投降，說自己愚笨，才聽懂了這首歌所包含的深意，回家肯定寫五百字心得專門給雪人先生，美和才滿意地點了頭，接著唱下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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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紀亦遠比任何一天上完班後要疲倦，徐子漁替他扣上安全帽，拍拍椅墊問小紀先生需不需要抱上車的服務，紀亦遠瞪了他一眼，自己跨上了機車後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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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攬住徐子漁的腰，說：「我今天就不該跟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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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轉握把騎了出去，後照鏡裡只看得見紀亦遠懊惱的半張臉，他笑了笑，「你複製幾句歌詞給她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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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聽了也笑，「我知道你要送我的是哪一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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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首？」徐子漁在紅燈前停下，回過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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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說：「有句歌詞唱愛沒有衡量尺度的那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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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拉著長音點頭，問道：「為什麼是那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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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模仿著他的語調，也問：「為什麼不是那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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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演當天美和用顏料在臉上畫了個數字4，最開頭的緊張感在唱完首都會下雪之後便散得一乾二淨，她一腳踩上題詞機，對著麥克風喊，問大家有沒有聽他們的新歌，有沒有買他們的新專輯，最喜歡哪一首歌，又最喜歡哪一句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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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人衝著台上回應的答案全混到了一起，脫口的瞬間就糊作了一團，傳進耳裡也只剩下混亂，徐子漁敬佩美和依舊能與台下互動得自如，他的目光在眾人之間游移，最後還是落到了紀亦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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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他被安排在後台右側的位置，距離吉他的固定位最接近，徐子漁都不需要偏頭，眼角餘光永遠能放得進紀亦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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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紀亦遠笑了笑，紀亦遠也彎起唇角，徐子漁像是得到了肯定，索性蹲了下來，小聲地問聚集在他前方的一小批歌迷：「你們喜歡《直到海水變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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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他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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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一首就唱海水。」徐子漁扭過頭，打斷了阿辰跟美和剛起的爭執，他向後退了幾步，靠在楊曉家的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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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棒落下的前一刻，徐子漁聽見美和大喊敬浪漫不死，他沒忍住要笑，想起了紀亦遠問過他為什麼將這首曲子命名為它，徐子漁沒正面回答紀亦遠的疑問，只說就像太陽總是東升西落，就是一個既定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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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們就騎在一條很空的大馬路上，強風撲在他們的臉上，幾乎要睜不開眼，空氣再冷一些或許會使他們飄揚的髮絲結上冰霜，但沒有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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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將紀亦遠擱在腰間的手向上抓，摁在了胸腔上方，心臟正因為逐漸增快的車速而肆意地跳動著。紀亦遠貼著他的背順著風說了一句話，他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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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知道，他們的心跳在逐漸同頻。1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88AtoG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