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正文二人完全無關，一年多前寫的刺青店老闆周一落的故事，可略過不看。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GCaTfoIW1
．有骨科要素參雜。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lwOCnHDVT
．第一人稱，一發完畢。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zrS40Q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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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5歲時沒了媽，淋巴癌死的，我都不知道那東西長在哪，就很突然的，醫生和她說你活不到夏天了她就真的春天結束前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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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我玩遊戲玩得爛了，隊友罵一句nmsl，我還沒辦法反駁，因為我媽真的死了。他們也太不會罵了點，不痛不癢的，也沒感覺他們罵完就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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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這件事，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有個小我一歲的弟弟。不過要較真的話，我們其實相差一歲都不到，只是我生的月份早，他晚了很多，可以跟著萬聖節一起慶祝，別人喊不給糖就搗蛋，他能說我生日我偏要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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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我爸在我出生沒多久就外遇這項事實沒做出任何批判，反正他還是養了我十五年，我媽死了之後他也還願意繼續養我。所以學校期中考出的作文，我的家庭，我寫了整整三行稱讚我爸的話，但文筆真的不好，只得了三級分，老師連讓我從座位站起來對著全班發表大作的機會都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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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個才蹦出來的弟弟，名字和我的很像，要不是前半生他從來沒和我有過任何交集，不然一看就能猜到我們倆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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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一落，他叫周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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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字就是為順口取的，沒去廟裡給算命先生卜過也沒有背後寓意。王大輔笑我說我爸要是再生一個可能會取叫周三落，因為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起起再落落。我叫他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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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該我爺爺取，幸好沒有。我爸那代五個小孩，各個都被許願當明星出人頭地，大伯叫周杰倫，大姑叫周依林，我爸叫周俊杰。比較下來，我非常慶幸我或者我弟，沒有被冠上周潤發的頭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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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他媽，也就是我的後媽、我的繼母、我的新媽，她看上去年輕又漂亮，皮膚保養得白白嫩嫩的，一雙大眼睛沾著發亮的睫毛膏，是那種我在路邊喊她阿姨還會被嫌沒禮貌的長相。我的個頭在我們班上的男生裡不算高，處在尷尬的中間地段，上有高出我半顆頭的屁孩蓋我火鍋喊我白雪公主，下也有我能蓋他們火鍋的七個小矮人。女生裡就沒幾個高個，但我後媽和十五歲的我一樣高，她喜歡穿修身洋裝，風一吹，腿就會露一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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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在心裡想，如果我是我爸，我肯定也會外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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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受這個新家，但我沒把我媽忘了，我把她和我的合照放在床頭櫃上，這麼一來我一早醒來看見就會有種我媽擰著我的耳朵讓我別賴床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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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從沒管過我，但我後媽看見了。她跟著打掃阿姨在我房裡瞎晃，出門前把我媽的相框一巴掌往下拍，等我回家了才看到玻璃碎了滿地，全砸在兩個人的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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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件事告訴王大輔，前桌的李筱彤卻比他還要快回過頭，皺著一張臉說：「我媽說相框不能亂蓋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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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輔手一揮讓班長算自己的數學去，不要打斷男人間的談話。我突然靈光一乍，朝班長喊：「誒，我才發現你們一大一小，很有緣份欸，要不要湊成班對？以後輔哥炒鐵板燒養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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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王大輔換讓我滾。即便我就坐在我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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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過後我回家不等校門口前的22號公車了，改用走的，原來15分鐘的距離，我會花上近兩倍的時間回家，因為我知道我後媽不願意長時間看到我，誰讓我長得像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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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時周二起在巷子口逗鄰居家的老狗，我問他幹嘛不進去，平常這個時間阿姨早煮好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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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媽嫌我看電視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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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完只能點頭。他媽討厭我，也沒多喜歡我弟，我猜可能是她認為兒子不爭氣，沒早日把我爸從原先的家庭搶過來。我想安慰他說沒關係至少你媽還活著，但總感覺這是在詛咒他媽也早點到黃泉路上和我媽相會，所以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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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在星期一正式轉學到我們學校，他長得比我高，皮膚又隨到他媽，比我還要白，剛踩進校門口就招了一堆蝴蝶，隔得老遠也擋不住她們哇哇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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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班幾個常一起打球的人脈廣，樓下二年級都有認識的，他們聽了周二起的名字就跑來笑話我，問我你們家真的姓周嗎？你是日本人吧，應該姓白雪。我舉起午餐湯桶的蓋子裝美國隊長，作勢要揍他，人白雪公主明明姓Snow，或是Wh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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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我帶我弟一起走了我平時繞遠路回家的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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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有我爸請的陳叔叔載我們，放學得自己回去，我猜他在班上人設高冷，一整天下來沒交到半個朋友肯定就不知道怎麼回家，果真被我料中，所以放學鐘聲徹底唱完我又撐著下巴等了十分鐘，李筱彤收好考卷轉頭看我老神在在地，問我不回家啊，我說我等我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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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周二起還沒走到樓梯口堵我，我就溜出校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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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花半小時回家，兩個人就又加倍。好在我後媽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七天七套洋裝，準點等著我爸下班和她一道吃燭光晚餐，每一天都過得像新婚，所以她永遠也不會發現阿姨煮好的飯菜真正被我們吃下肚時已經涼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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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周二起說其實我小的時候一直想要個弟弟，或是哥哥。我在說後半句的時候，周二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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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沒有騙他。我媽那的親戚生的全是女孩，光表姐我就有五個，算上剛出生連話都不會說的表妹也有兩個。電視上只演男孩子吵架動手動腳，而我老早就知道女孩子吵架也那樣，她們嘴上罵咧咧，手裡扯頭髮又拉衣服，小小年紀的我原先還想著以後要娶像大姐那樣溫柔的女孩子當新娘，親眼目睹了之後只覺得人不能光看表象，所以回家第一件事是和我媽說我不要姐姐也不要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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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跟他說，不過想要兄弟的念頭只一直維持到國小三年級而已，周二起問我為什麼，我說因為我發現我不喜歡和人分享東西，外婆塞給我的小餅乾我連一塊都不願意分給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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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真的有點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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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只給我兩塊欸，我分給一個人就會有第二個人想吃，都分完了我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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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覺得挺有說服力的，就點頭，然後問我：「現在呢，還想要弟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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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我還能不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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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也慶幸有周二起，只小了我幾個月，沒有年齡的代溝，名字一樣難聽，還一樣不被爸媽疼愛。要是沒有他，我可能會抱著馬桶成為上頭的一粒屎，所以我沒了媽但換來一個弟弟，也不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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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朝我翻白眼，「能不能換個東西當？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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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罵他：「小屁孩一點都不懂文學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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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那天李筱彤和周二起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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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考結束那段時間她偶爾和我們一條路回家，我弟比我會撩妹，夾娃娃的技術很好，基本上是李筱彤指一個他就能夾一個，我眼看著李筱彤懷裡的絨毛玩具愈來愈多就心疼起自己的肚子，等等沒辦法坳周二起請我吃紅豆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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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慰王大輔，好朋友，你如果失戀了，哥的肩膀借你依靠。他罵靠，你又發什麼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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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早就知道李筱彤喜歡我弟，還有很多人也都喜歡他，他一直都很受歡迎，別班女生找我簽畢業紀念冊時還有要我弟一起簽了的，我提前祝他畢業快樂，結果周二起就不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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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我問周二起答沒答應李筱彤，他說怎麼可能，我也說怎麼不可能，他就沒再接話。我說好吧也行，一手掌打在他的背上，一下接著一下地拍，世界上女孩子這麼多，慢慢挑慢慢選，記得按你哥這樣的標準來，又高又富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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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吃三個奶油口味的紅豆餅，你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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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破產了，一點也不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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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除了作文寫得不怎麼樣以外成績還不錯，混了間公立的高中能讀，不過讓我驚訝的是王大輔竟然超常發揮，我們還在同一間學校，還在同一班。他嫌我背深藍色書包很俗，我嫌他制服西褲腫得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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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隔壁不坐王大輔了，開學前兩天按學號排的座位，之後就按身高，王大輔是全班前三高的，直接被安在最後一排。而我身邊坐的，兩次換座位也沒有變過，都是同一位同學，內向的小男生，瀏海又長又厚，上課非常認真，一天下來和他講到的話一隻手掌數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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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時周二起還在原來那個地方逗狗，阿黃老當益壯又給鄰居家帶來一窩土狗混瑪爾濟斯，其實怪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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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弟說現在的班超級無聊，他挑了一邊的眉，「王大輔不是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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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提到他，我現在想到他就來氣。他今天差點遲到，竟然坐計程車來上學。」我把其中一隻醜小狗抱起來揉，「我最仇視富二代，我要和他斷絕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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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叔叔今天晚上在我們家吃飯。」周二起從我這把小狗拎走還給阿黃，起身就要回家。我跟在他後頭，「喔！好久沒看到陳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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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了一眼我的手機，新通知把螢幕跳亮了，鎖定畫面是我和我媽的合照，翻拍的那種，這回我都揣在身上我後媽應該沒機會再把它扔了。周二起說：「他問你晚點要不要打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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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輔的打野堪稱職業級，這個富二代朋友我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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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時候我後媽難得在家，她今天心情好像不錯，一看到我們回來就小跑步到門前抱住周二起，「阿起阿起！媽媽懷孕了，你要當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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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了空才打招呼喊她小姨，她不想當我媽就讓我這樣喊，我倒也覺得沒差，反正她本來就不是我媽。結果後媽今天真的吃錯藥了，做了華麗美甲的手指就往我肩膀上拍，佯裝生氣，「叫什麼小姨，要叫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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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一看，哦，我爸原來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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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對肚子裡頭即將到來的新生命都很期待，我爸擔心外出吃飯會害我後媽著涼，索性訂了豐盛的大餐在家裡頭吃。整場晚餐他們都在興奮地討論如何裝飾嬰兒房、牆壁該漆什麼顏色，連未來幾年的幼稚園要挑哪間都在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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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午餐吃得多，前桌女同學吃不下的飯後水果我一併啃了，所以晚餐沒有太餓，吃了一根雞翅，扒了半碗飯再添上半碗湯就完事。我是因為這個理由，但周二起可能不是，他全程只低著頭撈面前兩樣菜，明明再伸長點手臂就有他最愛的鳳梨蝦球，我猜他得當哥哥了這個消息對他來說打擊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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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當哥也不錯啊，你想想以後我們就有小弟了，或者小妹？」我盤腿坐在周二起的床上，他拿著我的高中課本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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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嘆了一口氣，語氣很不耐煩：「我原本是拖油瓶，十個月以後，我連拖油瓶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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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聽完那會兒我沒立刻意會過來，只感受到他的脾氣，我就覺得莫名，又不是我求你媽生的，你憑什麼朝我生氣？所以我和他單方面地冷戰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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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我才在公車上想明白，回到家後跑去拍他的房門，「你可以當我的拖油瓶，我很大方，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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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為了兌現“拖油瓶”的允諾，周二起考到了和我同一間高中，他身邊還是一堆蝴蝶，但數量沒國中時那麼多了。王大輔和他說要拼校草的話還得再努力努力，現在女生可能不那麼喜歡小白臉，說完之後指向我，「我們班女生都只把他當閨蜜，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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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完想反駁，但他說得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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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女同學嫌棄體育課過後的男生，湊到我座位前就變了個調，誇還是我們小周周香，一點都不臭。然後我會無償獲得撲面而來的白眼，來自那群汗臭男。但這不賴我，我小時候幾乎是混在表姐堆裡長大的，扮家家酒、洋娃娃，少女漫畫也分享著一起看，相處久了自然就被感染著注重起自己的衛生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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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學那陣，有個大壯看我不順眼，說我娘們兮兮的，沒事噴什麼香水，還只和女孩子做朋友。我看著王大輔，王大輔看著我，我拍拍輔哥的肩，「沒事，像你這麼醜的女生我也是第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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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算是驚奇，從小到大我還沒被人罵過娘砲。香水根本沒噴，頂多夏天汗流多了熱，就噴點止汗劑，教室已經夠悶了，我實在不想同流合污成為臭死全班的一份子而被告上法庭。再說，只和女孩子做朋友真的委屈死我了，我右邊那位同學一天講不到三句話，我一話癆跟著憋了一堂課差點沒在一百種死法裡選擇因為話堵在喉嚨被堵死，下節課不熬了，扭過頭和左邊同學開小差抱怨國文老師聲調沒有絲毫抑揚頓挫，根本是治療失眠的絕佳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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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左邊的葉芭蕾同學和我這麼投緣，沒人跟我說過啊。芭蕾少女拚了命地點頭附和我，說上節課她看大家都很認真她只好掐自己小臂肉去醒腦，結果下課前十分鐘沒忍住，睜著眼皮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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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聊到她的名字，我問她會跳芭蕾嗎？她說我刻板印象，但多少會跳一點，必須得對得起這個稱呼。後來我們愈聊愈起勁，坐後頭的同學咳了兩聲，國文老師的粉筆也跟著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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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芭蕾少女就把她所有好姐妹介紹給我認識，女生的友誼和男生的一樣簡單，幾塊餅乾就能稱兄道弟，我有人引薦就更方便了，幾句話就從同學變成她們一人一句的小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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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那個大壯：「你看不起女生哦？如果看不起就一輩子不要交女朋友，畢竟男孩子就該喜歡陽剛的東西，比如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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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壯又罵我白痴，王大輔讓我別理他，我其實無所謂，但男生女生差別不就在身上多長的肉位置不同而已嗎，一個在上半身一個在下半身，根本沒人是特別優越的，他以為自己胖了不只一點，別人就該摸摸鼻子接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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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後我們還是用“男孩子”的方式和解，我在籃板下一跳，一屁股把大壯撞飛，搶了球之後傳給隊友，沒趕著跟上先拉了他一把，道歉：抱歉啊兄弟，我看著瘦其實被餵得實心了，以後我也分你一點，我看你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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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的友誼和女生的一樣簡單，我用幾包芭蕾少女送給我的洋芋片和大壯互喊起了Hom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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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芭蕾咬著福利社的肉包跑過來，手裡還有一份我的，結果看到周二起就煞車，把嘴裡的肉包也一併塞給我，撥了撥沒幾根毛的空氣瀏海，小聲地問我：「這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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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落他弟。」王大輔搶了那顆完整的肉包過來掰了一半，竹筍口味的，他一邊嫌棄一邊兩口吃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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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靠，你們家基因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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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掉剩下的那半包子，「冷靜，芭蕾少女，現在抽號碼牌你也得排到法國巴黎，預計你四十歲時可以被安排到一天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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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之後，我扭頭對周二起說：「雖然我和葉芭蕾交情很好，但我沒有忘記李筱彤小姐，所以你不準馬上移情別戀變成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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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回我：「你不要整天就是我談戀愛、談戀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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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也只是因為我有我弟可以拿來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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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的情侶一對一對地湊起來我也沒感興趣過，不說班上女生只拿我當好朋友，我也收過其他班女同學遞過來的10元礦泉水還有聖誕節糖果。就是有點叛逆吧，覺得如果我的高中生活就像電視劇演得那樣：讀書、談戀愛、考試、談戀愛，總感覺太形式化了，像被通透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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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王大輔不認同我，升上二年級沒多久就交了個女朋友，周二起隔壁班的，個子不高，只到他的肩膀，完美呈現小鳥依人。唯一一個缺點就是王大輔滿臉痘疤長得不好看，幾乎毀了這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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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周二起班上有沒有心儀的女生？自己班沒有那隔壁班有沒有？什麼時候也交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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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嘆氣，嫌我又來了，「我還不想交女朋友，現在只想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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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阿黃的兒子意外死了一隻，老狗受不了太大打擊，沒隔太久也跟著天狗永隔，我弟想牠，我也有點想。但女朋友我可以介紹，狗我沒辦法變出來給他啊，我摸摸鼻子抬起手攔公車，在心裡想，把今年的生日願望分一個給周二起在路邊撿到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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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剛開始，外婆就問我要不要和她一道去日本看雪賞櫻，我問我弟能不能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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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沒了的那天外婆沒有哭，可能是哭多了早已經把眼淚庫存耗光了，她只用力地摟著我的肩膀安慰我，她說小落不怕，人都會死，這很正常。我在心裡質疑，我當然知道人都會死，為什麼要說這麼理所當然的話？接著我才意識到我全身都在顫抖，腿都要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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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那邊的親戚在喪禮徹底結束之後就再沒有和我爸有任何往來，剩下我爸單方面地逢年過節就寄補品或水果過去慰問。外婆從來沒有收下，郵差遞到手邊過後，她轉頭就送給鄰居，說詞是家裡吃不完怕放著壞了浪費。我偷偷替她更改說詞：放在家裡顯得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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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我媽的死和我爸根本沒有直接關係，但依然改變不了他在婚姻不滿兩年就出軌外遇的事實，一份薪水養著兩個家庭，一雙手臂挽著兩個女人。所以外婆恨透了我爸，恨透了我後媽，周二起也沒忘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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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最後她還是想通了，孩子是無辜的，沒有人問過他們願不願意出生，願不願意在這個家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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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我常帶著周二起回外婆家，去的第一回他剛下了陳叔叔的車就在大門口鞠躬，我愣在原地，我外婆也是。那天周二起說了十遍對不起，或者更多，我記不得了，因為後來我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沒人知道我哪根筋抽了，外婆差點去請廟公來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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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在電話裡笑，「當然好，你不讓阿起跟的話外婆就跟你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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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第一次看雪，但那些白點從半空掉落的當下我抱著馬桶吐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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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早被我下床衝去浴室的動靜吵醒，但他除了半蹲在一邊替我撫背以外也做不了其他，總不能要他替我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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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我吐得沒東西了開始發燒，老人家睡得早，周二起根本叫不醒外婆，只能背上我跑去飯店前台問叫不叫得到車、醫院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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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的小姐英文不好，用嚴重口音的英文混著日文一塊講，我只聽懂了“塔酷西”和“漏、漏”。後來她喊來了值班經理，又交代了好一段話我們才被送上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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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著周二起，視線有點模糊，我說：「我可能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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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自從生病起就常吐，治療了吐，不治也吐，半點東西都吃不進胃裡，光靠輸液在維持身體機能。剛剛吐得神智不清，腦裡卻浮出護工沒來得及拿盆接，嘔吐物便砸了滿地的畫面，胃液混著血絲，有種難以言喻的酸臭。我在心裡讚嘆21世紀的回憶都是4D的，然後才想起自己面前就是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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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把我外套上的拉鍊又往上拉，「不要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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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真的只是我在亂說，就是急性腸胃炎，吊了整晚的點滴隔天就又精神奕奕了。只不過接下來幾天我都被勒令和垃圾食物停止接觸，外婆給周二起買糯米糰子、買漢堡、買草莓大福，我呢，清粥、瘦肉粥、雜菜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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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群裡發：周一落已經喝了連三天的粥，開學以後請正名，再也不是小周周，是周粥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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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芭蕾秒回怎麼已經想好未來創業了還不揪，王大輔壓根沒認真看，問啥粥，後頭跟了一張他和女朋友的合照，周粥粥的話題就翻了個跟頭，在這個冷血的群組裡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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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後一倒，沒骨頭似地靠著外婆撒嬌，企圖換來一口奶油焗烤，最後只換到周二起趁她不注意時塞的半口小香腸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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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她抱怨生病了也沒人關心我，外婆一直在笑，「有阿起關心還不夠啊？外婆都羨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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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再沒有之後了，我們從日本回來後就跟著我爸回老家過年，在機場和外婆分別成為了我和她的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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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在大年初一時離開得轟轟烈烈，靈魂散在一聲又一聲的煙火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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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那些不熟悉的親戚對著一幅大相框磕頭，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她前陣子剛把頭髮染黑，就算滿臉皺紋也很優雅端莊，而框在裡頭的她卻留了一頭的白髮，像在體貼這不是一場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黑色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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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周二起，春天到了嗎？也問，春天什麼時候結束。周二起說春天到了，但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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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完之後鼻尖有點酸，我知道自己可能是想哭了，可是沒有當初那樣害怕的情緒。我媽在春天結束前走的，而外婆趕在春天剛剛起頭離開，或許應該算一種圓滿，畢竟她能帶著一片白雪還有漫開的櫻花去同我媽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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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將手掌平撐在地上，往下一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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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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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我填了外縣市的學校，有點過分地留了周二起一個人去面對儼然已經只有三個人位置的家庭，但反正他也高三了，每天除了考試還是考試，晚自習待到九十點，回到家也不用掛著笑臉應付那個只愛哇哇大哭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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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便宜小妹從零歲到現在都過著公主般的生活，基本上是想要什麼就能擁有什麼。這不是我爸的主意但他卻也沒有反對，大概是因為都說女兒是前世的情人，不過更有可能只是因為老來得子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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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和周二起聊天，聊我們的童年往事。我說小時候很貪玩，看到洞就想鑽，結果有次卡在木板中間怎麼扯都動不了，表姐也拉不動，想著要是被大人知道了肯定得挨罵就死撐著，覺得餓了肚子扁了就能出來了，然後就一直待到太陽下山大人出來找小孩，還是被揍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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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說：「我覺得你現在也會幹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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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以前偷偷養過一隻狗，在他舊家的小巷裡。其實算不上養，牠就是隻野狗，長得和阿黃有點像只是沒那麼大隻，他媽覺得流浪狗很髒，洗澡、打針、狗糧狗窩，這些加起來會是一筆很大的開銷，所以果斷回絕了。但他偷著養了很久，每天存一點零錢，幾天後就能買個小狗罐頭給牠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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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搬家之後牠怎麼辦？」我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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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搖頭，很是無奈地笑了笑，「我養牠也是小時候的事，國小的時候。有一年冬天太冷了，不知道牠是餓死的還是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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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讀了雙語的幼稚園，因為學費支出高，我後媽和我爸“討論”過後決定從我的生活費裡騰點出來。而大一的必修課多，我只能在學校附近的小吃店找份晚上的工打，從六點一直到十點結束，回到宿舍再趕著熱水沒了之前的點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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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算只花我爸給的生活費也夠用，但周二起說他也打算考這間或者同一縣市的附近學校，我就想著能在外面租間房一起住，條件允許的話再養隻小狗。所以得存錢，那筆錢的量還得至少是半年的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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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芭蕾少女還經常聯絡，一天要傳二十則訊息，心情好了還視訊。和王大輔倒是少了，學測結束沒多久他就和女朋友分手了，不過不是二年級那位，要是完整地計算他高中生涯的所有戀愛情史應該得有一個手掌的數量，最後那一個大概用情最深，他抑鬱了好一陣，考試也沒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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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和葉芭蕾一致認為他原來成績就在那個程度上，算是正常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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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葉芭蕾提起王大輔，她在電話另一頭嘆氣：「他現在是個超級大忙人，已經在計畫二年級參選系會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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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芭蕾和王大輔還留在原縣市讀書，學校距離不近，但只要一有空就常約一起吃飯，我有點羨慕，不過除了我爸的新家之外，更多的是股莫名的念想不斷在驅使我遠離那座送走了好多人的城市。所以我離開，會想念，但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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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輔哥都隔天才回我訊息。」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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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周，我跟你說件事啊。」芭蕾少女那頭突然沒了人群的吵雜聲，門輕哐了一聲，大概是回宿舍了，「潘均原你還記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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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不記得，他當了我兩年的右手邊同桌，高三我和大壯坳了我比他高0.3公分才和他分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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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哎算了，還是不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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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你這樣很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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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芭蕾又沉默了一會，我途中拿起來看了螢幕兩次確認是否還在通話，「潘均原在畢業前和王大輔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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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了一聲，發自內心的疑惑，不是因為對象，而是疑惑難道世間有什麼不成文的習俗是畢業日宜告白嗎，但據我所知，比如李筱彤，她就失敗了，所以命運根本不會因為一項節日就輕易地替兩個人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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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問了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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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讓我告訴你啊，你別說溜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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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輔跟他就沒什麼交集，說能回想起來的就體育課幫忙搬過一次器材，他都不知道潘均原為什麼會喜歡上他。」她吐了一口氣，「拒絕了之後，潘均原說沒關係，他還想著不是不能當朋友，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儘管說，但潘均原沒來頭地說你也是，王大輔就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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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哦”了一聲，沒特別想做出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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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王大輔聊過這件事，不是性取向，而是我發現自己不只是單純對於“戀愛”感覺到沒必要，甚至有種排斥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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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我媽和得知我爸外遇了十多年都同樣發生在我15歲時，在一個幾乎半隻腳懸在成年那條線上的年紀，所以並不是懵懵懂懂地一無所知。我一直以為自己無所謂，十分大肚，畢竟逝者已矣生者能如斯就夠了，後來才發現思想有點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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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爸不像不愛我媽的樣子，看得出來他很用心地在維繫原先這個家庭的和諧，我媽的生日他從來不會忘記，結婚紀念日也一直慶祝得真誠，要是我媽一直健康地活到七八十歲，我爸應該也會維持這段婚姻直到白髮蒼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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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同樣這麼對待我後媽，他也用同等的愛去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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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好像沒辦法判斷是非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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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在邀我去日本玩的前一星期剛和我爸撕破臉，她把水果禮盒砸在我爸身上，讓他不要再送了也不要再來了，把這些錢留著好好和那個女人過下半輩子吧。她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我知道她一直把我爸看作間接的兇手，但當下我卻想替我爸說話，說他沒有破壞任何一個家庭，他只是同時愛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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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過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思想愈發奇怪，路上看到情侶的一點小互動就感到噁心想吐，我爸和我後媽恩愛的樣子也讓我頭痛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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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輔揉亂頭髮說他也不知道怎麼辦，我可能只是這陣子壓力大，講不定過一會就好了。但說完之後他就沒和小女友天天膩歪，再之後的分手也可能是為著這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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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芭蕾下午還有課，我們就沒再繼續聊，我點開和王大輔的聊天室，手指劈裡啪啦地在螢幕上打：輔哥，你什麼時候結婚啊？紅包肯定包最大包的給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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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次回得快了：老子才要20歲，結屁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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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我還是回家了，陳叔叔在年前退休了但還是來接了我最後一趟，他趁著紅燈時回頭朝後座看了好幾眼，感慨從國中一直到大學，感覺都像自己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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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是晚飯後回來的，他先前傳訊息裡說今天會早點回家，倒真的履行了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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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盤著腿坐在他床上，這次換我翻他的高中課本，和去年我們用的是同一冊只換了書封，不過周二起的字跡好看，有種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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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完澡出來時我還在翻，從國文翻到理化，甚至在空白處畫了姑且看得出是生物的塗鴉。他指著不明物體問這是什麼，我說那是狗，他說好的你說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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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勸你更改你的態度，我手上有你喜歡的東西。」我咳了兩聲清嗓，俐落地闔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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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挑起一邊的眉，鼓掌，「您畫得太好了，我簡直能聽到牠在汪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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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浮誇，但我接受，於是把手機滑開解鎖，把一張金毛小狗對著鏡頭吐舌哈氣的照片獻在他面前，「牠將會是慶祝你考完試的禮物，開心嗎？興奮嗎？讓我聽到你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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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小狗是王大輔室友家的，前陣子剛出生沒多久，原來就打算送人領養，王大輔一聽就先替我預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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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我說，小狗也不懂什麼是愛，但小動物的愛永遠比人類要單純很多很多，你和牠一起學好了，單純一點，不要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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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放大了幾次照片，小狗的頭上有個部分沒有毛，禿了一塊，不醜反倒笨笨得很可愛，他笑了起來，說迫不及待趕緊考完試，趕緊畢業，趕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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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跟著他笑，從背包裡拿出紅包袋，拍在他胸口上，「來，壓歲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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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過年還有好一陣子吧？」周二起問，但還是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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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我有其他打工要回去，不留家裡。」我說，「哥許你歲歲平安，身體健康，必得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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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起瞇起眼睛，「那我祝...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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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舉起拳頭揍他實在沒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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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互道了晚安，時間已經算晚了，家裡的那位小公主早已經被故事書和晚安吻哄著進入溫柔鄉，我試著想像了下那個畫面竟然也有點想睡，索性不寫日記了，明天再一塊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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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昨天已經過去，我們只會在明天醒來。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TmNyzD8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