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的奶奶又偷跑出了門，徐子漁在水溝裡撈小貓的工夫，還額外撿到一位失智老人。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zY08eGwwS
陳奶奶不認得他了，但知道貓是經常晃到她家要魚乾吃的母貓的孩子，幾乎完美復刻了牠媽媽的樣子，唯一不同只有右耳耳尖染了一塊不規則的黑。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PaTUPEg1
徐子漁放棄了從陳奶奶手裡要回拯救野貓過後的基本權益，碰了碰她的手臂說我帶您回家吧，陳奶奶倒沒應不好，但說自己肚子餓，要吃水餃，要吃十二顆。徐子漁心想，這個時間點只剩下貴得要死的八方雲集，手一滑，劃進鮮蝦那一欄，他將會破產，地獄審判時也不會因為他做了這麼一件善事而獲得投胎轉世的快速通關。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W2f5L7wB
好在在他們再過一個紅綠燈就該看見亮黃色招牌之前，陳奶奶的孫女出現，把人接回去了，沒忘給徐子漁道謝也沒忘把小貓塞回他掌心。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GX1PJfzGg
貓的體型就差不多是他的手掌大小，奶白色的毛沾了一身的泥巴，臉也很髒，徐子漁見牠舌尖露在外頭，捏了把冷汗擔心牠吃了髒東西壞了肚子。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2kk9zFyB
不過最後還是沒把貓帶回家，陳奶奶有人接，小貓也總會有媽找。他來回跑了幾趟便利商店，買了罐頭又拿了架上的發熱衣，貓在上頭踩了兩腳留下印子，也讓他擼了兩下。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0HTgfMHFu
真正回到家時鐘指針都已經跨過數字十，但是客廳的燈亮著，紀亦遠貼心地露出了半顆腦袋，讓徐子漁不至於回家第一件事是掏手機打電話報警遭闖空門，剩下的半顆則全埋在沙發的毛毯子裡。量販店點數換的，印滿了五官詭異的棕色小熊。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60jB01hoK
紀亦遠睏得很顯眼，字面上的意思。行李箱還在玄關站樁，鞋沒來得及收進櫃子裡，甚至他握在掌心裡的手機震了兩下已宣告徹底沒電也沒把他吵醒。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ypBEzLu3
徐子漁在沙發和茶几之間蹲下，就著腿麻的風險盯了他好一陣，像小孩總是對玻璃水缸裡的金魚感到好奇一樣，即便他從小到大壓根沒養過半條魚，反正看夠了才起身，然後將紀亦遠抱進臥室裡。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Z4fBraOh
要是知道紀亦遠今天要回來，他應該會拒絕掉美和加時寫歌的邀約。沒道理她老公帶著孩子回老家導致她不願意吃孤單一人的晚餐，他也得跟著放男朋友獨自在家裡沙發上補覺，菩薩才有這種好心腸。不過紀亦遠沒在昨晚通的電話裡提到預計何時回程，徐子漁拎起對方的西裝外套才在口袋看見被撕了一角的客運車票，完全像臨時起意的樣子，那他還得需要會通靈。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IpCjRCDW
剛把人往床上放，紀亦遠就醒了，手一抬便往徐子漁肩上圈。徐子漁無奈地拍拍對方的背，意思是這個姿勢兩個人都累，一個得彎腰一個得弓著點背，要嘛坐起來，要嘛等他躺好了自己再負責去摟。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AMTZs91HE
誰知道紀亦遠不僅沒放手，甚至伸腳了，四肢併用搞了個離譜的姿勢，要往徐子漁身上掛。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kITuned7
徐子漁想嘮叨，人迅速地把眼皮閉回去了，裝睡演技0分，眼珠子在薄薄一層皮膚下面左右亂轉。原先打算嘆的氣卡在半途，沒因為其他，就因為紀亦遠今天穿得正式，瀏海梳了半邊上去，露出的額頭和眉毛讓他顯得更英氣一些，但徐子漁知道，他身上的這套西裝和一年前的是同一件。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ZoQLkwOH
同一套西裝，放在櫃子裡一年了，洗沒洗過不記得了，反正最原始的洗衣粉味已經被沖淡乾淨，染上各種芳香劑，從柑橘到櫻花，再到最近因為優惠打折而扔進購物籃裡的普通肥皂香。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hSmV2egQ
徐子漁想到，第一次和紀亦遠見面時，他也是這麼穿著的。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0aj1LpYM
那天是葉芭蕾的生日，徐子漁提前了一星期和車廠請了半天的假，交車給客戶之後就下班，洗澡、換衣服，然後從抽屜最裡層翻出再幾週就要過有效期限的髮膠。折騰了好一番，推開「夏天」的大門時換來了幾聲口哨。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zmuMtSpW6
夏天今天五點鐘就開門營業，比以往要早上幾個小時，徐子漁囫圇吃了點東西墊胃，錯過了公車，一路跑過去，抵達的時候也不過接近七點，門口卻已經排了兩列人。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VIlg2PYB
他擠著過去吧台前，葉芭蕾沒在沙發座那和人拼酒吃蛋糕，幾分鐘前剛回過他訊息，說自己搶了調酒師的工作。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nWJceDGhm
「你怎麼沒穿白襯衫？」葉芭蕾在徐子漁剛進門時就看見他了，特意替他挪出了一個空位。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5FIiigUI
「為什麼要穿？」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K7DYfO6ud
葉芭蕾提了徐子漁才發現，幾乎超過四分之三的客人都穿著白色襯衫，釦子扣到頂的、披在肩上的，甚至單純打了鬆垮的結掛在腰後的都有，芭蕾女士指了指貼在牆上的A4影印紙——本日穿著白襯衫，一律折抵低消任一飲品。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TPydSrQk
「姊，你如果開一間日式居酒屋，每天都可以見到穿白色襯衫的上班族。」徐子漁說。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FY8ceIcu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葉芭蕾拿了顆硬糖出來放進嘴裡，朝他比出國際禮儀手勢。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nwC9P3lH
徐子漁和葉芭蕾相識的過程並不是一個很冗長的故事，放在連續劇裡甚至有點老套，像是編劇總是這麼寫——他在急診的走廊瀕臨崩潰邊緣，而葉芭蕾落座在他身邊，遞給徐子漁一杯買一送一活動的超商咖啡。她不是護理師也不是醫生，沒有生病感冒，也沒有家人在同死神拔河，她說好朋友的弟弟今天負責急診室，自己是來探班的。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c2nrzO3a
徐子漁感謝她分享的咖啡，卻不能理解這句解釋裡所含的意義，畢竟他們幾分鐘之前，甚至包括現在，都依舊算是陌生人，那麼探不探班和他絲毫關係也沒有。像是猜到了他的疑惑，葉芭蕾又開口說道：因為你看起來需要一個好的聊天對象。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rJwExgA6n
他確實需要抒發，徐子漁承認，但他的心並沒有大到能將所有煩心事全數倒給陌生人，所以那天晚上葉芭蕾沒能得到好聽眾的頭銜，主動打破尷尬，自顧自地說了好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直到紙杯空了，咖啡全喝光了才起身要離開。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8y9cSqfJ9
徐子漁見她拿出手機，正當要以為對方即將做出庸俗的搭訕套路來交換聯絡方式，葉芭蕾卻是點開了瀏覽器，讓他瞧了好幾眼夏天的內部裝潢，然後說：我有酒。你可以不用有故事，但是我有很多酒。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8G8tzV7IK
「你等一下，我去接個朋友。」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0SOT3rbRa
葉芭蕾突然開口，一下子抽回徐子漁的思緒。她今天穿了件後背簍空的洋裝，馬尾豎得高高的，一邊耳環掛著微笑薯餅，一邊是史努比身旁那隻黃色小鳥。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tktuf4OM
她幾乎是小跑步離開的，酒保很快地回到自己的崗位，他湊近問徐子漁自己在看見老闆今天這一身打扮時誇了有活力、很酷，為什麼沒有得到青睞，徐子漁對其的評價是你應該要說像明星、很美麗。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3hJtkopE
葉芭蕾再回來時帶了個人，比起輕鬆的休閒襯衫，那個人選了死板的正統西裝，在眼下的氛圍看來多少有一些突兀，但徐子漁倒沒感覺不好，畢竟就算穿個老頭背心配夾腳拖也不會有人攔著不讓進。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STmIJSiC
他從他們的談話間知道了西裝男的名字，叫紀亦遠，當時就坐在他旁邊，外套隨意地掛在椅背上，袖口向上折了幾圈停在接近手肘附近。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V2jWg4B2
紀亦遠給葉芭蕾準備的生日禮物是一副皮革製的錶帶和一包水果軟糖，葉芭蕾沒拆禮物盒，嘩地撕開糖果包裝，蘋果味的給自己，檸檬的給紀亦遠。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Gq9CSt4M
「就算我說穿白襯衫有優惠你也不用穿得這麼正式吧。難道我們其實約了在高級餐廳吃飯，但我忘記了？」葉芭蕾故作震驚，「你終於要和我求婚了嗎？」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phlcTp5fF
紀亦遠順著目光微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沒反駁甚至笑著應：「現在去還來得及。」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zxRRHKX0
在那張十人坐的長吧台上，徐子漁沒能得到一顆西瓜形狀的軟糖，也插不進話題裡，只能喝酒，然後又想了點別的。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TQS4xyrD
徐子漁認為葉芭蕾就是位大咧咧還很聒噪的女孩，他經常感覺對方單純，天真地相信全世界沒多少壞人，不用幾小時的相處就能把這一週由小到大的事全說一遍，徐子漁在認識她的第二天就幾乎要把她的祖孫三代經歷捋清楚了，就差提筆替她出版人物傳記。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Ggb6wfGu
葉芭蕾當然也提過紀亦遠，從她的隻字片語中拼湊出來的紀亦遠眼尾上揚，嘴唇很薄，第一次碰見他時，對方就坐在窗台上曬著太陽畫圖。她說那天是春天，因為打了聲很響的雷，紀亦遠告訴她這叫驚蟄，是春天的第一道雷。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tVgqTu42k
紀亦遠和她形容得差不多，自然捲、氣質裡帶著一點恣意以及隨和。徐子漁從他桌前的杯墊看到對方拿著玻璃杯的手，他都沒發現自己的目光有多麼赤裸裸，以至於紀亦遠的聲音突然從右側傳過來時，他頓了好大一下。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LdGCWmuuo
「我臉上有東西嗎？」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3XdWWRu0
「沒有。」徐子漁有點尷尬，習慣使然想喝水，杯子裡卻是空的，「就是覺得你長得好看。」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7Zpo3LaTc
「我不知道你也是gay！」葉芭蕾驚訝。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BO37sHAf
她顯得很興奮，搶在紀亦遠回話之前探頭在兩個人之間，一張大臉無心地擋住了視線交錯，「但是明天再給你機會吧，壽星最大，小遠今天要和我結婚。」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Ez7k5cb8
再之後話題就停在這岔，紀亦遠接了女孩子的話說沒有準備鑽戒，自然把徐子漁的尷尬落在腦後頭。酒保站在一邊目睹了全程，體貼地替徐子漁續上遲來的酒，幾口吞了半杯下肚，胃裡有泡泡在發酵，耳邊只剩下爵士藍調。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GMEFCoqr
離開時搭了葉芭蕾的順風車。營業得早結束得也早，不到十點老闆就任性地敲一敲麥克風啊啊啊了幾聲試音，接著趕人回家洗洗睡了。她打算過美國時間的生日，因為全家都去了夏威夷度假就她還在為了月繳的店租賣命。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3Zy0vJmCf
徐子漁懷疑她滴酒未沾是否屬實，葉芭蕾沒理，塞了各一個垃圾袋給他和紀亦遠，警告要是吐了就按照計程車收清潔費用800。徐子漁想反駁酒量沒那麼差，紀亦遠先開了窗。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PHIadMbD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2mlUYDzg
風從不大的縫隙灌進車子裡，車載音響連了藍牙在播八零年代懷舊金曲，伴著黑色塑膠袋製造出的沙沙聲。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tRzcStRDZ
徐子漁忽地覺得林志炫的歌聲煞風景，他尊重經典卻不崇尚，因為現在距離他不過三四個拳頭遠的紀亦遠鼻尖有一點紅，不知是凍的，還是因為酒精。徐子漁想，這時候更適合播送公路專用的後搖滾。
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4VRYHZ7i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