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賊山寨裡,被懸吊在諾大牢籠裡搖阿晃的段蘭律一身銀雪白袍坐靠欄邊小憩,絲毫不在意手腳被鐵鍊拴住,仿佛這牢籠就是他的家一般安穩。
牢籠底下則有幾名護衛綑綁在一塊,他們不如段蘭律這般安逸,而是警惕地看著周圍的賊人。
「爹!」倏然一聲甜嗔嗓音從一竹草屋傳出。隨後見一名灰黑髮相間,頗有霸氣風範的男人走出,後頭跟著一名年輕芳華姑娘。
「不行!不行!說什麼我也不讓妳嫁他!」延寒壩一臉怒意駁斥女兒的糾纏。目光望向都被丟進牢籠還能睡得香甜的男人,不由得又是一陣嫌棄。「這細皮嫩肉就跟那些唱戲臺的旦角一樣,這不男不女的怎麼配得上妳阿!」
延螢螢一聽,百饒不一的抓緊他衣角晃阿晃。「爹,就是因為他跟寨裡的人都不一樣才讓女兒喜歡嘛,他可是好看的連寨裡兄弟都看紅臉了呢。」
一提起這話,延寒壩更是怒氣沖天的指著周遭一干惡霸臉的手下。「對!就你們這些傢伙看個男人都能臉紅,這男人壞了老子的生意你們竟敢跟老子說不忍殺他,老子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這一干被罵得灰頭土臉的惡人也知道自個兒實在丟臉,一句話吭都不敢吭任由延寒壩罵。
「爹!不管怎麼樣,女兒就想嫁他!」延螢螢不讓自個爹罵到忘我而忘了正事,硬是又把話題轉回來。
延寒壩一聽到又是這事,又氣又無奈。「女兒阿,我說妳好歹也是個大家閨秀,有臉蛋有身材要什麼男人沒有,咱們寨裡的兄弟哪個不好,你偏偏要選個白面書生,這人看起來弱不禁風,哪養得起妳阿。」
「女兒沒要他養也能自個兒養活自己,他雖弱不禁風但他也是個做官的啊。」邊說邊掏出從段蘭律身上搜出的官職令牌。「他配女兒不正好嗎!」
「妳呀……」
「失禮了,給兩位打個岔。」閒懶睜眸的段蘭律打個哈欠,睡眼惺忪地由上往下看這對滑稽山寨父女。「能否給點人身自由,本官可不是鹹瓜醬菜說配給誰就配得起,不管怎麼說身為人都有選擇權力。」
「呀!段公子!」延螢螢見他那付初醒模樣實在迷人又撫媚,一時之間忍不住朝他尖叫。
延寒壩見自己女兒像個花痴一樣頻頻對這男人示愛,真後悔當時出寨前沒跟天老爺拜個頭,才抓來個妖魔鬼怪折騰自己,如果真讓他做自己女婿豈不是自己提早進棺材本末倒置。
幾天前他在郊外荒道與人交易,卻好死不死被官府帶一群人馬像蝗蟲過境一樣一窩蜂搗亂交易,甚至在兵荒馬亂之時將要交易的貨物給全帶走,讓他白白損失不少。
在查探之下發現在自己據點擎峰山下,固定會搶奪幾個鎮子的地方官似乎合力要驅趕他們,但即使被討伐,他也得把這男人所帶走的貨物給搶回來才行。
不然他怎會甘心!
「做官的,你到底說不說你把老子的貨藏去哪了!」
段蘭律好生優雅的摀嘴打哈欠,姍姍然道:「都說了寨主那時看到的人不是我,是其他地方官,偏偏你不信硬要把我扛來這,寨主是真的錯過抓到對的人的機會了。」
「還想裝沒這回事是吧。」延寒壩冷哼一聲,陡將腰間大刀猛然拔出朝其中一名護衛砍下一隻手掌。瞬地,一道嘶聲力竭慘叫響盪整個山頭,其他人臉上怒氣騰勃連喊住手。
延寒壩威脅騰騰仰頭望去。「再不認就是另一隻手了!」
牢籠裡的段蘭律見狀,雖仍一臉平常毫無驚恐之色,但眼中隱藏地晦暗愈然加深。
「爹,你做啥呢!」延螢螢見狀,立刻命人替那護衛止血。「您這不擺明讓我嫁過去被欺負的嗎。」隨即朝段蘭律小聲好氣道:「段公子,你別跟我爹一般見識,我一定會很溫柔對待你不會像爹這般砍你手腳的。」
段蘭律聽著她那好似體貼話,卻不由得讓人背寒哆嗦。而延寒壩更是臉色整個氣黑,隨即將她手上官家令牌搶下。「來人,把小姐關進房裡不准讓她出來。」
「是!」
見自己被人抓著往房子裡走,延螢螢大喊著:「爹!你不能這樣對我,女兒就想嫁給他阿!」
「我就是讓妳嫁給豬,也不讓妳嫁給他!」延寒壩怒火中燒大喊,門扉也給緊閉上。他氣喘呼呼指著牢籠。「把他給我放下來!」
手下不敢二話,趕緊把牢籠給放下。延寒壩睨著被關在籠子卻還是面不改色,一點害怕之色都沒有。
這人給他第一眼的感覺就是──邪門。
這當官的一身文墨書生氣,甚至有股絕艷妖嬈氣息。額間盤繫著靛墨交錯的麻花織紋頭飾,綿延至腦後烏髮的織線串繞幾顆響耳的鈴鐺,其面容如百合般淨白,如此白皙反透他那淺薄冷情的唇瓣如飽潤紅果實。但,令人更加驚絕的是他那如冬末迎來春神般欲醒的慵態神色,兩眸眼周略帶起紅暈如桃花般色澤,狹長的眼型更貼一股迷離盪漾。
延寒壩蹲下身與他對視。「你到底有什麼企圖,老子怎麼看都覺得你故意經過那荒道擾亂老子交易,現在我們被地方官肅清,在加上你被抓住也好像有意而為,你到底在盤算什麼。」
段蘭律勾人的鳳眼斜睨他,看來這寨主不笨阿。他仍裝傻,偏首聳肩:「本官只是個文官,在怎麼樣都不會蠢到故意讓自己被抓在這受苦吧。」
他冷哼一聲:「受苦?你這幾天來不是吃好喝好,只差沒給你棟有屋簷的房子遮風罷了,受苦?哼,是老子才受苦吧,把你抓回來反倒讓我女兒像吃了謎藥一樣非要嫁給你不可。」
「那看寨主你是要帶她去看看大夫還是去神廟都好,別一副本官好像很自願娶你女兒似的。」
「瞧你一副多清高樣,現在還不是被我關在這等死。」延寒壩鼻哼一聲,大刀敲著鐵杆發出響亮敲聲。「況且我剁了你護衛一隻手掌你也無動於衷,可見你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麼可能關在這幾天就熬不住。」
「那可冤枉了,雖然本官這皮相很是女人樣,但到底也身披個官職,堂堂朝廷官員自然喜怒不見於色很是重要。」
「少耍嘴皮子了,要你老實招供看來是沒用,既然如此留你也是煩人,老子決定通通抓你們上山頭埋了。」語落,他起身指揮一干手下,讓人將段蘭律放出來跟那些護衛走一道上山頭。
其中一名手下走來延寒壩身邊小聲道:「寨主,這真上山頭埋了恐怕小姐會哭死的。」
延寒壩斜瞪他一眼:「少拿她來威脅我,你們這些二楞頭看不出來這男的邪門嗎,我不可能讓他留在這,既然找不到貨也得讓這傢伙賠命抵清,給我把事辦好就對了!」踹了手下一腳,他跟著上馬要親自看他們被埋死。
段蘭律被拉著鐵鍊往前走著,後頭依序跟著自己的護衛隱約發出細碎的燥急聲,但他心情未受影響反而仰望著樹林密布而遮掩住的天空。
阿呀,這山挺不錯的,即使腥風血雨也能很快風平浪靜吧。
ns 15.158.61.5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