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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樓熄燈掩門,而樓中最高層樓中的一間廂房仍是明燈透宣。掌櫃富興在巡視完各處後便抱著幾本帳冊到此房外頭,手朝木門敲幾下。「當家。」
「進來。」一聲清淡嗓音響起,富興接著推門而入。
望向被珠簾遮擋略能看清有抹人影坐在案桌前審帳。富興掀開珠簾走入內將帳冊一一放好桌面,「當家,這是這幾日的帳冊。」眼前人頭未抬,僅是覽閱冊中那些墨筆字跡。「當家如沒什麼吩咐,富興就退下了。」說完,掌櫃轉身就要走。
「霓蝶又惹事了?」清又淡的問句讓富興彷彿腳踩到釘子般全身刺疼。他趕緊笑答:「沒,霓蝶在您不在這幾日都有乖乖開場彈曲。」
「還有呢?」
「呃……還有就是……」他兩眼飄渺不知該怎麼回答。倏然,一股刻意使力闔上書冊的聲響讓他差點腿軟。「當、當家......」
「富興,廢話就少說,該說的就把話說足。」幽黑雙眸冷然抬起瞧向他,「霓蝶出什麼亂子?」
「也、也不是什麼亂子,就是幾天前霓蝶的意中人百爺入樓來聽曲。」
「幾天前?」依他推算,那日應是孫金禹太子上門的日子。「霓蝶那日我只允她除了開場曲就是替禹太子擺曲。」
「霓蝶未犯當家規矩,當日霓蝶也識實務婉轉告知百爺請她之後再訪,只是要送走人時禹太子自己親自下樓想請百爺一同聽曲,結果霓蝶在急忙之中不慎喊出禹太子的名諱,導致……」
「眾賓客嚇得魂飛魄散是吧,從沒想過宮牆裡的太子竟然出現在花季樓。哈,連我不在場都覺得那場面一定十·分·精·采。」
掌櫃聽著那嗤笑嗓音,背脊越是發冷。「禹太子並未動氣,說來太子與百爺也是舊識,除了引起一些注目之外,霓蝶這幾日都是很安份的。」
「上一次不就是我不在樓裡,那女人就把眼前應該好好服侍的客人當做豬屎,叱之以鼻看也不看要你們轟出樓,還刻意將人丟進溝圳之中。」他往後倚,擺手「確實,與上次相比這回算安份了。」
富興沒敢應答,只覺得霓蝶日後日子興許會不好過。
蕭陌淵嘖嘴一聲,目光裡引燃著怒火。「霓蝶人呢?」
「應是睡下了。」
「下個滿月就是主后娘娘的壽宴,霓蝶既然接受禹太子的邀請到宮中擺曲,那花季樓就要讓她在宮裡一鳴驚人,參宴跟擺曲時的服飾全部重新製過,明日讓裁衣師傅來樓裡一趟,戴飾我會在重新挑選過。」
「是。」
「就先這樣,下去吧。」目光持續翻覽著帳簿,待等富興離去約一盞茶之後,他吹熄書房燭火起身往它處而去。
不約許久,他來到後院藝旦休憩的臥樓。他走來掛著蝶字匾的房門前,既不敲門也不喊聲便直接推門而入,隨即印入眼簾的是透著月光身著披風的霓蝶,已經一隻腳踩上窗檯,一副準備潛逃模樣。
「跳樓嗎?這裡才兩層樓跳不死妳的,頂多斷個手腳。」他倚著門邊冷冷出聲。
霓蝶見他突然乍到,嚇得就要驚聲尖叫。
蕭陌淵見狀冷言:「敢叫出聲,就直接推妳下樓。」這恐嚇讓她立刻閉上嘴噤聲,目光仍是驚訝。
瞧她也沒打算把那隻不雅的腳放下來,便直接一把上前將她拉離窗邊。聽她哎呀一聲也毫無在意,身側探出窗外就見一個勾爪勘緊臺石,勾爪尾端還綁著粗麻繩垂沿落地。「還真是準備十足阿,霓蝶。」收回眼,冷睨著那張嘟著嘴不滿的臉容,「有樓梯不走偏要攀牆,妳腦子還是這麼不正常。」
被他酸溜挖苦的霓蝶抽回被抓緊的手,一臉沒好氣說:「你懂什麼,我這叫學習江湖環境。」
「學習江湖環境?」他冷哼,走來桌邊靠著月色餘光斟茶。「花季樓就是江湖一部分,妳已在江湖中卻不願自知。」
「這種江湖我不想要。」她癟嘴一屁股坐在他一旁。「打探那些我沒興趣知道的事情,並不是我想要的江湖。」
蕭陌淵沒答腔,目光悠冷望著那雙因月光而閃閃發亮的靈精雙眸。「花季樓就是這樣靠著各種客人之間打探各種事情,不管妳願不願意,救起妳的那一瞬間就是我花季樓的所有物了。」
朝她臉頰一捏。「既然是花季樓當家藝旦就給我好好工作,別給我想東想西的,再給我因為那個紅百緋而壞了工作,之後我就禁止她出入花季樓。」
「不行!」此話要脅讓她緊張地抓他手不放。「蕭陌淵,不准你這麼做!」
「妳知道我能這麼做,當初我讓妳選了,是妳要這一條路的。」他冷靜無懼道。
聞言,即使她十分氣怒又不得不妥協。「我明明有好好工作,我都已經三年沒見到她了,怎麼能現在她回來卻不讓我見她,蕭陌淵你這壞心眼的男人,怎對我這麼壞啊。」
瞧那氣怒不妥協的神色,一講起紅百緋而眼淚盈眶的臉容,蕭陌淵心中只覺得有股悶刺扎著自己胸口,隱隱泛疼著。
唉,我蕭陌淵也對妳夠好了,但妳這丫頭片子卻總是掛記著紅百緋,壞心眼的還不知道是誰,真是……
「妳這腦子不好使的丫頭,還沒足夠份量讓我對妳太好心,別再瞎玩那些江湖不江湖的遊戲了,再讓底下的人替妳弄來這些有的沒的,就看我怎麼罰妳。」起身一把拉起她,將那披風解開隨意丟到一旁,接著在她連話都沒機會說時被拋上床。
「哇阿!」摔上床,她不由得驚叫。「蕭陌淵你要幹嘛!」瞧自己鞋子被他脫下,連帶他自己的鞋子也跟著脫掉。
「還能幹嘛,夜黑風高的妳覺得能幹嗎。」語落他脫下外袍跟著上床,一把將她推進裡頭,還將她兩隻腳擺直併攏。
像被木偶玩擺的霓蝶一臉驚恐:「我、我真看不出來你要幹嘛阿,你又起壞心眼了吧。」
見狀,蕭陌淵冷冷挑眉。「蠢丫頭哪值得我起什麼壞心,夜黑風高的當然就要好好休息睡覺阿。」說完跟著側躺而下。
「那你回你房睡阿,睡我這做什麼?」
「這是懲罰,一旦妳壞了工作就要由著我做一件事,現在我就是要在這裡睡覺。」一把壓下她的頭讓她躺平。「要像以前一樣妳睡不著讓我唱曲哄妳嗎?」
一聽,她漲紅臉大吼:「不必!」接著翻身背對他,拉起被褥蓋住整個自己。
蕭陌淵見狀,嘴角不禁一揚,接著探手輕揉緩緩拍向她背脊,嘴邊雖不唱出曲但仍輕哼著調子。
「蕭陌淵……」被褥裡傳來輕嚅喊聲,他便喉哼一聲回應。又聽她道:「這次進宮能不能讓我帶一個人進宮。」
「宮內嚴禁又森嚴,這次雖有幸妳得到禹太子青睞,但除了樓裡人伴隨之外,閒雜人等想入宮自會被宮衛阻擋在外。」一把捏緊被辱,目光精瞬一瞥,「妳想帶的是閒雜人等嗎?」這話讓霓碟沒敢立即回話,讓他以為她打消念頭。
沒想到下一刻她直接探頭,雙眸直瞪自己道:「那個人怎麼可能是閒雜人等,她有軍職!」
見那怒然容顏,蕭陌淵用大拇跟與食指掐捏住她的嘴。「三等軍職沒有發旨或召見也不可能擅自入宮,妳要帶她入宮又要用什麼名義?」
討厭被他這樣掐弄,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嘴。「護衛!用護衛我的名義陪伴入宮。」
「堂堂一名軍人護衛一名賤出之身的藝旦,妳是想讓她在宮內更加難堪嗎?」這任誰看了都會被嚼舌根吧。
「她不會在乎這個。」
瞧她心意絕決不願妥讓,矚盯不答話一把將她壓躺枕上。
「哎呀!又壓我頭!」微瞋蹙眉一喊,「你不說話就是答應我了,蕭陌淵。」
他仍未答僅是探手摸撫她額髮,自行閉眼哼著曲子。霓碟見他擺明就是想裝沒聽到,這讓她不滿翻身背對他,被子拉得老高蓋頭不讓他碰自己。
蕭陌淵睜開眼,見那賭氣縮成一團地模樣,忍俊不住地揚笑。這蠻妮子還真是被慣壞了,唉,看來他得找時間發帖子給紅百緋,讓她來個照面才行。
伴隨著那輕緩的輕撫跟曲調,沒多久霓蝶便漸漸睡著,連蕭陌淵拉下蓋著頭的被褥都沒感覺。
瞧她睡得香甜,蕭陌淵失笑。「就說是毛丫頭還不信。」朝她臉頰細撫幾回到唇瓣,那粉嫩細琢的觸感令他情不自禁的低首吻上。
無人知曉他竊偷了霓蝶唇瓣,就那月光淺淺不語地成了幫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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