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雞鳴雲層露白,紅百緋在舒適被褥中睡醒。不招他人服侍便自個兒俐落束裝衣帶,撩起白帕至盆中涼水浸濕扭乾往臉上抹拭也不覺冷意。倒杯茶入喉清嗓,正想拿起自身配劍卻怔住。「對了,劍還插在擎峰山砂石中,不過劍刃也損壞了吧。」
雖稍嫌可惜但也未有遺憾之情,從架上抄起一件素黑外掛穿上準備出門。
門一敞開迎面而來的婦人被自己嚇到驚喊了聲,「唉唷,這是要嚇死誰呀,長小姐。」
「棗姨,怎麼不多睡會呢?」望眼跟在她身後進來的丫鬟,「您又不是不曉得我不愛讓人伺候。」丫鬟放好托盤便退出房內。
百緋拉開椅子讓她入坐,順而將燒好的熱茶斟一杯給她。
桐棗見她這般毫不在意主僕身分為自己斟茶,真覺這主子太沒架子,可這行事作風也根深蒂固怎麼勸說都是白說只有浪費口水的份,因此也只妥協獨自兩人時才會接受這般對待。「我來是給長小姐送東西的。」
桐棗將金線刺繡花紋錦袋放上桌,她一見那身形長度相近一把長劍,便問:「棗姨送一把劍給我?」
「當然不是我送的,稍早郡司守的人送來這把劍,說是方桓大人交代的。」
一聽到是方桓,執杯要飲入喉的動作生生僵住。疑惑看向那刺繡錦袋,「棗姨,幫我開了。」
桐棗一聽,便將劍袋打開拿出一把劍,隨楞道:「這不是……」
「是我的劍。」擱下杯子,她接過劍立即拉開鞘,劍身毫無損傷甚帶鋒利光芒。「看來方桓大人是幫我修好了劍。」
「那位方桓大人性格雖古怪,但挺照顧長小姐妳呢。」
「方桓大人曾受過爹的訓練,加上曾經同袍過的關係。」收起劍落座喝茶。「不過也該是去道聲謝。」
桐棗揚唇一笑:「當是應該。」瞇眼而笑,目光細細眼瞧著,「不知不覺長小姐離守京也有三年多快四年之久,這臉都糙了。」略有皺痕的手撫上她臉頰,「女人家在外也得好好顧自己,長小姐活脫脫快像個男子漢可不好。」
「從軍之人哪有分什麼女人家,能好好睡上一覺就得了,況且我不在守京棗姨也沒好好照顧自己。」拉下她的手細細撫摸著。「這手上皺痕怎麼越發越多了。」
「我這是年紀到了但長小姐妳這是刻意而為,到現在仍不明白妳這般堅持從軍到底是為何。」眼望她左眼角眉上處,不由得又嘆言:「還把好好一張漂亮的臉弄成這樣,芒老爺就是對妳太苛刻了。」
聽棗姨談起父親,臉色一僵。「小時的事早記不得了,這幾年我不在娘跟爹過得好嗎?」
桐棗作訝:「難不成長小姐還不知道老爺、夫人已離開守京,遷至盧北常居了嗎?」後者露出同樣震驚神色,桐棗即氣憤不平道「我說芒老爺那石頭腦子還是那樣不開竅,老是要長小姐以軍情為重,家裡事什麼都不讓妳知道,甚至在妳年十五就讓妳住在這偏宅,真是荒謬。」
即使自己也萬分錯愕,但瞧棗姨那怒意勃然模樣,只好先安撫她情緒。「爹是想訓練我不受他人照顧,也能適應獨居生活,也拜這所賜我入軍職也沒什麼不適,爹跟娘不在守京也有定期跟您聯繫吧。」見她沒好氣點頭,接續說「那樣就好了,縱使爹跟娘在守京我們也不常見面,現在這樣也沒有不好。」
聽她一臉稀鬆平常,但長年伺候紅家的桐棗心知肚明,在不被通知情況下搬離盧北,不管怎麼說打擊還是有的。
不過長小姐也在遷出主府後,也未真正回家過了,說來主府對長小姐來說也算是個傷心處。
「我這老骨頭也沒話可說,畢竟我也快從紅府退契了,在小姐回來前有收到老爺、夫人在盧北生活都尚好無憂。」
「爹遷至盧北,那官職也還朝廷了嗎。」
「是阿,說是仁至義盡。」
這話讓她驚訝。自有記憶以來爹總是為朝廷貢獻所有,他是武將總是長年在外紮營疆土,總是堅守仁德武義報效國家,但現今爹對朝廷貢獻的想法卻已是『仁至義盡』?
桐棗見她這般驚訝也在意料之中。「長小姐離開守京長駐塞外的那一年,正巧是舉試放榜後半年入榜者招入朝廷之時,也是那年朝廷掀起很大轉變,全因一人。」
「誰?」
「一名文官,短短二年間便升官到六紋階品。」
「二年間升官至六紋階品?」不由得驚呼。
六紋階品在當朝品級中已是隸屬於武銜督統的官位,要拔升六紋不可能一年半載的時間就能得到的,那個文官難不成有著什麼過於常人的能力嗎?
「既然能短短時間得到六紋階品的官職,那也代表他有過人之處吧。」
桐棗嘴角輕哼:「他的過人之處老奴可看不懂。」
「咦?」
「那文官從官以來總是花天酒地,待在煙花酒樓的時間比官所還多,偏偏他即使不主理也能讓他人服臣甘願為他做好所有事,這樣的朝廷也難怪芒老爺要退辭了。」
她聽著卻覺得好似在說著鄰街說八卦會發生的事,可看棗姨臉色是那麼不屑一顧,看來這幾年讓朝廷整個轉變不少。
「但我一路從塞外回來,百姓跟城鎮並未有什麼不同,大家還是一貫生活……」
桐棗擠眉弄眼小聲道:「這點我本也覺得奇怪,明明朝廷越漸腐敗,可卻未影響到百姓生活,要不是我在宮內還有點人脈打探,哪能知道原來是皜王在亡羊補牢。」
「也許久沒見過皜王了,自從太子定下太子妃入宮之後已經三年之久了吧。」提起太子,不由得一問:「禹太子......過得好嗎?」隨聲輕嚅,就見棗姨面露嘆息望著自己。
見狀,她執杯飲茶裝沒看見。
「那位可是當今太子喔,怎可能會過得不好。」桐棗隨意回道。
「也是,我話說拙了。」放下杯子起身,「我去一趟兵司部。」語落即朝外走去卻被棗姨叫住。「早膳不用過在去嗎?」
「不了,隨意在街上買個饅頭吃就好。」心頭一想又轉眼問:「那名文官叫什麼?」
「姓段,名蘭律,朝官都管他喊段紋人。」
喉應一聲走出房外腦子裡想著這名字怎感覺耳熟,連棗姨形容的樣子也跟同方桓要欲救之人也很相似。難不成是同一個人?
見人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桐棗托著下腮搖頭。「還真是老樣子,既念情又念舊,罷勒,得稍個消息給絲瓏夫人才行。」起身走出房外,招來一名丫鬟。「給夫人報個訊,說是長小姐回守京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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