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亦遠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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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們飯都沒吃成，等了好一陣雨勢也不見小，徐子漁只能頭頂著外套再把紀亦遠送回店裡，老闆周一落都出來跟著佳佳一道把人包得像剛從子宮掙扎出來的嬰兒了，而徐子漁又淋了一趟到燒肉店，他一點事也沒有，紀亦遠晚上就燒到了38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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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開著視訊過馬路，紀亦遠的臉楞楞地映在手機螢幕上，徐子漁的則是因為嫌人多有點丟臉，就只照著大腿。紀亦遠的聲音從耳機裡傳過來，他感冒將近一週了沒好，說話還是自帶嗡嗡聲，「別晃了，頭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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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在睡覺嗎？我等等就到了。」徐子漁拿起來看了一眼，餘光瞥到一旁的大媽正好奇地在偷偷打量，他往後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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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嗯」了一聲，「到哪？你今天不是沒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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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給你訂的粥吃完了沒有？」徐子漁沒應問句，小紅人換了顏色開始動作，他乾脆把手機朝前放在胸口處的口袋裡，「我問了一落哥，他說那間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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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字才將將落下，紀亦遠就反駁：「那你問錯人了，他味覺死透了，吃什麼都說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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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笑，威脅他通話錄音了，交錢交命要不就向他老闆告狀了。紀亦遠沒理，咳了幾下又倒回床上，「你到底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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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完，門鎖就響了，再幾秒過後也開了，徐子漁的聲音從電話裡，也從面前傳過來，很帥地撐著門把，很帥地歪了一下腦袋，連他輕聲回一句「你家啊」，紀亦遠都覺得帥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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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子撲騰起床，抱到了徐子漁才對太快起身導致的暈眩有所反應，索性靠著對方止暈，「太帥啦，感覺要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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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回摟住紀亦遠，「喔」了很長一句，然後抬起手臂，「我覺得你是愛上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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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草粉圓冰，不加奶精多加一碗芋圓。紀亦遠還維持著掛在徐子漁肩上的姿勢，目光就沒有移開過。他哀嚎了幾天說想要吃，愈不讓就會愈想，人類存在於世上幾百年了依舊改不掉的逆反心理並不意外地也出現在他身上，徐子漁從沒明著禁止，只是點著頭說不過是我的話應該不會吃，畢竟感冒了我就不敢親你，怕傳染給你。紀亦遠縮在被窩裡嚥口水，有道理，不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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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抬頭看一眼徐子漁，又看仙草，來回重複不下五遍，徐子漁朝他挑了挑眉，問要坐下吃冰還是繼續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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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選了仙草，再說了一次我要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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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先生，請你至少看著我說。」徐子漁無奈，伸手摸摸紀亦遠的額頭，「想出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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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稍稍仰起頭，徐子漁的手就停留在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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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就燒了一晚上，後續又多請了兩天的假是因為吃了過期的成藥，人沒大礙就是打不起精神，他沒敢第一時間和徐子漁提起，一是怕被罵，丟臉，再來就是擔心毀了美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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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實證明，顧慮得再多，最後被發現了也不能怪罪誰八卦，還是紀亦遠自己說溜了嘴。徐子漁問他醫生怎麼說，為什麼吃藥吃了好幾天都沒見效果？當時紀亦遠掛著鼻涕在家加班，半個靈魂在和睡意拔河，剩下半個還在掙扎恪盡職守，隨口就答了：「沒去看，也沒吃，當然沒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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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就醒了，徹底清醒，可即便如此潑出去的水也撿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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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估計下一步他們會吵架，一個念叨不愛惜自己身體，一個委屈不舒服還得挨罵，電視都這麼演。但徐子漁只是在電話另一頭沉默了一會，才又開口告訴他自己訂了外送，等等下樓前記得多穿一件外套，紀亦遠還在疑惑就聽見他嘆了口氣，說買了感冒藥，還說第一次後悔沒有駕照沒有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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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不想怎麼辦？」紀亦遠主動把頭移走，塑膠湯匙在仙草上劃拉，原先的凍狀很快變得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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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搖搖頭，「那就下次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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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準備帶我去哪裡？」紀亦遠問道，然後又端著碗湊了過去，徐子漁就自然地將掌心覆在他的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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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太期待，沒什麼特別的。」徐子漁說，「就是覺得，別人有的，你也應該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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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一句很浪漫的話，徐子漁知道，畢竟實際一點想，其實存在了太多不可能，要是別人是擁有了一輛車甚至一棟房子，他彈再多下手指也只變得出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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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紀亦遠卻覺得。他牽著徐子漁的手，一路上直到電影院入座都在誇他浪漫，問不知道在什麼環境長大的，迪士尼裡的角色都得向他效仿，可惜電影只演到一半他便歪著頭睡著，徐子漁將貼著他的半邊肩膀向上抬，睡得沉的腦袋就自動靠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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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不生氣，反而覺得挺好笑的，紀亦遠睡著時手還維持著撈爆米花的姿勢，中途驚醒過來幾乎整隻手都已經是握化了的焦糖。他不拆穿對方裝作純粹是靠著自己撒嬌，還貼心地在替對方洗第三次手時挑點他睡死之前做的劇情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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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紀亦遠覺得電影好不好看，紀亦遠睜著眼撒謊說還不錯，徐子漁又忍不住想笑，因為真的很難看。上映錯時節的賀歲片，離譜的劇情搭上生澀的演技，拍攝技巧也差強人意，要是讓徐子漁打分數，滿分五分他應該會給四，一分給電影，三分給因為鼻子堵而小聲打呼嚕的紀亦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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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看完了去吃飯，飯也吃完了就到附近散散步，要不是從市區到山上需要花不少時間，紀亦遠還想過徐子漁下一步就會告訴自己他們下一個目的地是看星星，星星看完了就接著等幾個小時後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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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聽了就笑，拉過他的手讓他走在內側，「你希望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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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帶我去哪裡都可以啊，我都開心。」紀亦遠晃了晃胳膊，連帶著徐子漁一起做了挺幼稚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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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點點頭，「睡著了也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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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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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徐子漁看他，挑起一邊的眉，表情像在打趣他，「怕我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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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不等紀亦遠承認，他先笑了出聲，「亦遠，我脾氣很好的，高中也就因為打架被記過一次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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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紀亦遠替他劃了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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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徐子漁點頭，不以為意，「當時我們班上有個耳朵有小問題的，家裡沒有錢，只能用那種很顯眼的助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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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七歲的男孩子還是調皮，挑著他欺負，最嚴重的那一次把人關器材室了，整整兩節課才找到。」徐子漁說著，目光一直放在遠處，他的語調很輕，並不嚴肅，就像說個睡前故事一樣簡單，「一開始我也沒打算打架，就是洩了他腳踏車輪胎的氣，結果隔天早上人就在校門口堵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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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才注意到紀亦遠將頭拉聳得很低，徐子漁戳了戳對方的上手臂問怎麼啦，紀亦遠嘆了好大口氣，「我的男朋友見義勇為、行俠仗義，而我在第一次約會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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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點的爆米花很好吃啊。」徐子漁用兩隻手將紀亦遠的臉包起，兩頰的肉向內擠，嘴巴就凸了出來，他順勢親了一下，一點都不害臊地將動靜放到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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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舔了舔嘴唇，「再說說你還做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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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說什麼啊。」徐子漁笑道，「而且還不公平，我已經說過一個了，照理說應該輪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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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問我吧，不然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紀亦遠討好地親了下徐子漁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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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當然拿他沒輒，「你頭貼的那隻小狗是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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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爸爸買來給我作伴的，原本打算再生，但我小時候體質太差了，一個就頭痛了好像顧不來第二個，所以乾脆養狗了。」紀亦遠說，然後問他：「芭蕾喊你徐子，是不是因為你覺得子漁這個名字有一點點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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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皺起眉點頭，「到現在接到直銷電話還會被喊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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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抿著嘴笑，「怎麼不去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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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公請算命的取的名字，他很兇的，我還是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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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吉他是自己學的？學了多久？為什麼現在不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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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徐子漁喊住他，有些無奈，「你這算犯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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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哦」了一聲，伸出三根手指，「你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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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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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靈感是飛天小女警裡藍色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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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完，他像認真數數的孩子，將豎著的三根指頭收了一隻下來。徐子漁看著，視線放在了他的指尖，他輕聲復述了一遍泡泡的名字，接著問道：「生日禮物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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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愣了一下，「生日還很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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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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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漁笑了笑，他們在不知不覺間走得很遠，離開佈滿發光燈泡的行道樹，離開湊熱鬧的觀光人潮，剩下偶爾呼嘯而過的車鳴及自騎樓住家傳出的電視音效。他抬手，輕輕摁下紀亦遠的無名指和小指，「你的手怎麼了，你要說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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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亦遠的左側手臂有很顯眼的燒傷疤，一直延伸至手背甚至腰腹的一小部分，徐子漁在他換衣服時瞥見過。火舌並不是溫柔的鈍器，它無聲卻不仁慈，留下的疤痕特別猙獰，徐子漁想，一定特別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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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紀亦遠只是撓了撓鼻子，掌心覆在左手手背摩挲了下，那塊皮膚不能用光滑也不能用粗糙去形容，他一時之間沒想到任何適當的詞彙去填充。徐子漁看著紀亦遠糾結了一會，最後聽到他說：「一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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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很像突然沉默了下來，毫無預兆地。1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CvxJSeaj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