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暖推開東廂房的門,就著黯淡的月光,點燃放在門旁的油燈,溫暖的火焰頓時照亮了房內,房內擺設依然給人一種熟悉感,桑暖視線掃過床鋪,上面有疊整齊的棉被,花色是栩栩如生的牡丹,桑暖輕輕撫過,感覺棉被還很新。
靠窗的那面牆有個四層架,裡頭擺滿了書籍,桑暖抽了一本,書名為九州史,應是本歷史書,桑暖隨便翻了幾頁,裡頭記載的不是她所熟悉的人間歷史,連相似的名字都沒看見半個。
放下書籍,桑暖看向書櫃旁的書桌,桌上還放著一方硯台,旁邊擱著清洗乾淨的毛筆還有一封信封。
桑暖將油燈放在桌上,推開桌前的窗,微風徐徐,柔和的月光灑了下來,房內似又靜謐溫柔幾分。她拉開椅子坐下,看著那封信封,上面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寫著桑暖啟三個大字。
這是她娘韓宛溪的筆跡。
桑暖拆開信,一字一句仔細閱讀,神情專注。
「暖兒,妳看到這封信時,娘應該已經不在了。很抱歉爹娘沒辦法陪妳長大,娘也隱瞞了妳很多事情,但娘當初覺得這是為了妳好。如今,算時日,妳應該也已成年並且開始修仙,娘覺得是時候告訴妳一些事了,也算是給妳娘為何能出現在這裡的交代——。」
桑暖的娘,韓宛溪原本就是仙界的人,天生便有仙身,當年卻因為一個消息,得罪了當時修為最高的仙人,因此被毀了丹田,將死之際,因為「山河祭」而來到凡間,和桑容風相愛,生下桑暖。
「暖兒應該知道山河祭吧?那是天地間最玄妙的法器。」
當年那場滅門之禍,便是毀她仙身之人不知哪裡來的消息,發現她還活著,因此派了奉他為主的紅魔教來滅口——還真的被他們得逞。
她死後,靈魂卻沒有消散,而是和山河祭產生了一絲聯繫,她來到了山河祭的世界,然而她肉身已死,只剩靈魂,因此她並不能待太久,以仙魂來說,二十年已是極限。
「幸好這裡時間流速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樣,他們說,二十年還是有可能等到妳的。」
桑暖抿了抿唇,很顯然,她的娘並沒有等到。
「看來我是沒有等到了。暖兒別難過,這二十年就像是多出來的,能多活一些時日,多念想妳一點,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信箋上頓時多了幾滴淚水,桑暖擦掉眼淚,強忍心中難受。
「暖兒別替我們報仇,那人並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娘不希望這仇恨還得搭上妳的命。」
「另外,娘能來到這裡也是因為有恩人相助,他叫封少璟,是我兒時的手帕交的孩子,他也在山河祭的世界裡,就在傳聞中的天山中。他想讓妳雕刻一塊棋盤給他,不,準確來說,這是山河祭的要求。」
「娘不知道為何山河祭會讓妳雕刻棋盤,但他們說這對妳沒有害處,娘相信他們,因為這二十年間,便是山河祭化成妳的模樣陪在娘身邊,娘能感覺到它並沒有惡意。」
「為何他們選擇了妳的理由娘並不清楚,這得妳自己去發現了。」
「對了,山河祭的世界是真實的,並不是幻境,剩下的便讓少璟說吧,他比我更清楚。」
「願我的暖兒一生平安,娘——韓宛溪留。」
桑暖闔上信箋,身子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流淌,靜謐的氛圍中充斥著無言的哀傷,微風吹拂,油燈的火焰微微跳動,接著悄然熄滅。
灑下的月光不再柔和,只剩下一室冷清。
直到天際露出魚肚白,鄰里間開始有聲響,桑暖才有了動作,她將信箋貼身放好,將油燈、椅子歸位,走出房門。
兒時的木馬玩具還立在簷下,記憶中她都會坐在上面,讓爹幫她搖木馬,木馬前後搖動,就像是騎著馬一樣。如今,爹不在了,她只得自己搖。
桑暖的身型勉強能擠進座位,她雙腿一蹬,木馬開始搖動,在規律晃動中她開始思考。
韓宛溪在信中對於她的身世並沒有寫得很詳細,只是寥寥數語帶過,甚至連遭人追殺的理由與仇人都沒寫,但桑暖大概能猜測理由,因為她韓宛溪和山河祭產生了一絲聯繫。
她娘到底是什麼身分?為何能觸碰到無上法器山河祭?
要知道山河祭可是傳說中道蘊仙尊的所有物!
「所以,那扇異獸之門是山河祭?我來到這裡並不是偶然?」桑暖喃喃,一個個問題充斥腦海,「還有封少璟是誰?為何這麼執著的讓我雕刻棋盤?」
突然想到農家裡的滅門之禍,還有再百年後她犯下的滔天殺孽,她忽然低笑一聲,嘴角笑意含了一絲瘋狂,「當年我所滅的紅魔教,背後是仙界的哪一個人?」
她至今還記得那時經歷千辛萬苦尋到紅魔教總部後,她一人屠殺了整個組織,那日死在她劍下的人多到數不清,到處皆是屍山血海,腥臭的血腥味瀰漫不絕。當時她報完仇,哭得死去活來,也如釋重負,現在她娘告訴她,仇人還沒死絕,竟還漏了一個主謀!
「娘,妳也好歹和我說一下他是誰啊。」以前屠完紅魔教,促使她修仙的目標沒有了,現在感覺又多了一個目標,心底深埋的仇恨又有了接續,她覺得自己還能再拚一把!
桑暖在心中默默記下:御永、蒼鷺......還有那個主謀,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不過,當務之急是她要先雕刻一個棋盤,雖然不知這有什麼用處,但看現在情形,她一日不雕刻出來,一日便無法離開這裡。
何況,山河祭並不現身,看來意思也是要她先雕刻一個棋盤再說。
「既然這裡是真實存在,也就表示這裡是能修仙的嗎?」桑暖抿了抿唇,她必須得修仙,光靠肉身雕刻玉石,成功之日遙遙無期。
桑暖停下木馬,剛要來嘗試重新練氣,肚子又傳來飢餓感,她摸著肚子嘀咕:「肉體凡胎就是麻煩!」
等到桑暖熱了東廚裡的早飯,填飽肚子後,時間已來到辰時。她推開西廂房,盤腿坐到了床上,閉上眼後靜心感知著天地靈氣。
若是肉體凡胎,沒有師門引導,自是難以發現靈氣存在,但桑暖因為早已修練過一次,這次重新來過自然是得心應手,不到一個時辰便聚集的不少靈氣過來,吐納間,靈氣被吸入肺腑,在體內循環,最後歸入丹田。
靈氣又運轉了一小周天,桑暖才吐出濁氣收功,感受到經脈丹田中的一點點靈氣,她臉上才露出一點真正的笑意。
修仙界境界分為:練氣、築基、開光、元嬰、化神、大乘、渡劫,她現在已成功踏入了練氣,算是有了一點點的縛雞之力。
這時,大門傳來敲門聲,原來是晌午了,林嬸登門,桑暖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出房開門相迎。
打過招呼後,林嬸二話不說直接帶著桑暖直奔東廚,開始對桑暖賣力地教學,只求她能簡單炒個菜,不至於餓死在屋中。
桑暖對此哭笑不得,也仔細學習,不一會兒便炒得有模有樣。
吃飯時,林嬸突然面露難色,「阿暖,有個壞消息,妳聽了別難過。」
桑暖夾著菜的手一頓,心裡有些明白她要說什麼,「怎麼了?嬸嬸直說便是。」
「早上嬸便讓村裡年輕人去出村口看看有沒有你娘的下落,但都快到猛獸棲息之地了,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林嬸神情有些自責,她無奈的說:「為了安全著想,他們就先返回村了。」
「沒關係的,有時候沒消息搞不好就是好消息呢,我在這兒等娘便好。」桑暖輕聲安慰,「嬸嬸不用自責,娘必定活得好好的,嬸嬸別擔心了。」
林嬸點了點頭,心裡埋怨了一下韓娘子說走就走,獨留下了這麼乖巧的閨女,真是造孽。
接下來的日子安穩而平淡,她每天努力提升修為,休息時便用靈力照料一下後面的菜地,以至於青菜長得飛快,割了一把後隔兩天便能長回來,因此關在家也不愁吃喝。
三餐自煮後,她的廚藝水平已經從無法下口到勉強下肚,她並不重口腹之慾,因此廚藝便懶得再專研。
偶爾林嬸和其他鄰里會來拜訪,她才發現原來娘的名聲在這兒還挺好,時常會有鄰里送食材給她。
日子便這樣過去,二個月後,桑暖成功踏入了築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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