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什麼娘親!她活到現在連個道侶都沒有,哪裡來的孩子!
反應過來後,她往下一看,一個粉雕玉琢、目測六歲左右的男孩子抱著她的大腿,正滿臉依戀的蹭來蹭去,紅嘟嘟的嘴奶聲奶氣的道:「娘親怎麼現在才來?阿祭都在這裡等很久了。」
桑暖神色扭曲一瞬,她推開孩子,「我還沒生養過呢!怎麼會有孩子?你是誰?」震驚中,其實也對這孩子身分心底有數,他自稱「阿祭」,這裡誰名字裡有祭字?自是在仙殿中的山河祭了。
只是沒想到,這個仙器竟已化形,還叫她娘親!
孩童被推開,「咚」的一聲,屁股摔在地上,他愣了下,淚水瞬間就飆出來了,還有驚天大哭:「娘親又不要阿祭了嗎!阿祭明明很乖了!」
哭聲尖厲又淒慘,聽得桑暖頭疼,彷彿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她只好尷尬地蹲下安撫,「別哭了。」感覺他哭聲聲音之大,都快把池邊的花兒哭到枯萎了。
見阿祭還是繼續哭,桑暖臉色稍微沉了一點,偷偷看桑暖的阿祭瞬間將哭聲憋回去,只抽抽噎噎地道:「那娘親還要阿祭嗎?」
看他彷彿不答應就繼續哭的樣子,她只得無奈點頭,阿祭馬上開心的笑了起來,一點也不害躁的又鑽進桑暖懷裡,童音甜膩,「要抱抱!」
桑暖無奈,依言將他抱起,起身,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道:「我不是你娘......。」話還未落,阿祭小嘴一垮,又要哭,桑暖無奈收聲。
隨便吧,堂堂山河祭要認她做娘,比較吃虧的又不是她。
「娘親,我們進屋裡吧,阿祭給妳看看東西!」阿祭指著大門,示意桑暖進屋。
桑暖抱著他推開門,裡頭是一個大殿,左右兩排柱子整齊排列,上頭刻滿了栩栩如生的異獸,牆壁亦是一幅幅的壁畫,刻得是人間天堂地獄的景象,地板是用靈石舖成,能看見裡頭流轉著鎏金,這個大殿看上去莊嚴又奢華。
視線掃到一處後,奢華還是有,但莊嚴沒了,那邊堆滿了和這裡格格不入的孩童玩具,七巧板、魯班鎖那些都有,玩具數量之多,桑暖都認不全。
阿祭溜下地,拉著桑暖往前,「娘看!這是阿祭的本體!」只見前方那堵牆,掛著一幅巨大的畫卷,畫卷成金黃色,上面亦是畫滿上古異獸,然而裡面的紙張卻是乾乾淨淨的空白。
這便是山河祭?桑暖細細地打量著,畫卷氣息平和,看上去毫無殺傷力,完全不像是外頭那些仙君要爭破頭的東西。
那道異獸之門還比較像呢,想到那道門上兇惡的氣息,她道:「原來山河祭不是那道異獸之門嗎?」
「那個也算是啦,是阿祭的分身。」阿祭突然哼一聲,翻舊帳,「阿祭好不容易找到娘,娘還略過阿祭一次!阿祭要不開心了!」
桑暖抿了抿唇,見他說著不開心,但眼中卻沒怒意,便摸了一下他的頭頂,順順毛。
阿祭乖巧的蹭了蹭,然後說:「要不是那混蛋封少璟,叫人家不要去找妳,讓娘一個人在百家村刻棋盤就好,否則阿祭早就和娘團圓了!」
聞言,桑暖還未出聲,突然一個冰寒的男聲從後方淡淡傳來,「你叫誰混蛋?」
桑暖一頓,轉身看去,來人面容英俊,鼻梁高挺,一雙黑眸彷若寒星,周身皆是冷意——的確是那日在門前異相中的仙界第一尊,道蘊仙尊!
大殿氣氛似乎因道蘊的到來,冷凝沉重幾分,桑暖咬了咬牙,想著異相中萬年前的道蘊,那抬手間死傷一大片的殺人手段,不由得多了層冷汗,她面上不顯,心中卻將警惕提升最高。
這位可是傳說中的道蘊仙尊!
「誰應誰是囉。」阿祭不怕死的吐了吐舌,「我也是有娘的孩子了!你以後可別在我面前得意!」
「幼稚。」道蘊淡淡出聲,懶得再理會,他一步一步走到桑暖面前,像是對待下屬般,淡聲道:「棋盤拿出來吧。」說著,手便伸向桑暖。
「……。」桑暖看著那隻潔白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掌,心裡驀地有一絲火氣,她深吸一口氣,看著高出她很多的道蘊,鼓起勇氣鎮定道:「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明什麼?」
道蘊頓了頓,是在思考要說什麼,還是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把不聽他話的桑暖一掌拍死,奪她棋盤?
好在道蘊良心似乎還沒完全泯滅,他沉吟一會,道:「棋盤拿出來,坐下談吧。」說著便率先理了理長袍,直接席地而坐,一腳曲起,手搭上方,看上去灑脫而不羈。
桑暖抿了抿唇,正襟危坐後,將竹簍裡的棋盤拿出來,毫不意外地收穫了兩道詫異的視線,但他們並沒有說什麼,只示意將棋盤放在中間。
也許他們要的只是這個東西而已,美不美觀本身並沒有意義。
桑暖將棋盤放在地上,尷尬的是棋盤底部並沒有削平整,正歪歪斜斜的,阿祭體貼地找來一塊適合的玩具,墊在下方,這才使棋盤不再搖動。
「……。」桑暖臉一紅,輕咳了聲,強自鎮定,「棋盤有刻線就好吧。」
道蘊意味不明的嗯一聲,手從棋盤上方滑過,盤面瞬間多了兩盒黑白子棋盒。
「會下棋嗎?」道蘊拿起黑盒,從中執起黑子,「妳有什麼疑問,可以提。但本尊不一定會回答妳。」
桑暖拿走白盒,也撚起白子,看著道蘊那把玩棋子,漫不經心的姿態,心裡突然燃起勝負欲,同時也思考要從什麼地方開始問起。
「娘親,妳儘管問!封混蛋不和妳說的事,阿祭都和妳說!」阿祭在一旁瞪了眼道蘊,「娘親不怕呀,阿祭是站在妳這邊的!」
「你能和她說什麼,自己記憶都想不明白了。」道蘊嫌棄地道,落下一黑子。
棋局開始,桑暖跟著落棋,她抿了抿唇,開口:「你和我娘是什麼關係?」
「本尊母親和她是好友,妳娘因替她受罪,被毀去仙身。」道蘊淡淡道:「是母親讓山河祭救了你娘。」
「但……你們年紀和我娘又對不上。」桑暖不解。
道蘊不說話,示意她看阿祭。
阿祭嘟著嘴,「阿祭那時候出錯了,不小心把她傳到萬年後了嘛。」說著,又蹭向桑暖,「就因為這樣,阿祭才能找到娘親,這也不算壞嘛。」
桑暖右手下棋,左手指尖抵著阿祭額頭,以防他又黏上身,「為什麼堂堂山河祭要找我?我只是小人物而已……。」
「這本尊也不知。」道蘊冷笑一聲,「這個問題本尊問他萬年了,他自己也說不出所以來。」事實上,他看桑暖也真的沒看出什麼特別的,要不是因為山河祭,對他來說,桑暖不過是母親故人的女兒罷了。
誰知,這個平平無奇的女人,關係到山河祭,竟也與他當年推演的天機有一絲因果。
「阿祭也不知道呀,人家就覺得要找妳嘛!」阿祭賣萌地歪頭。「人家並不完整,很多記憶都缺失了,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
「缺失?」桑暖一心二用,將黑子慢慢逼入絕境。
「對的,我和封混蛋她娘簽定平等契約時,記憶就不完整了。」阿祭開心的說:「人家的記憶裡唯一能想起來的就只有娘親一個人!」
桑暖頓了頓,對此抱著懷疑的態度,她想了想,「那麼,當年毀我娘仙身的是誰?」
「年鏡塵。」道蘊淡淡道,下棋的手迅速到似乎沒有思考。
桑暖:「那滅我全家的人呢?」
「這個本尊就不知道了,畢竟妳的時代並沒有本尊。」道蘊道,他從萬年前那一戰後,便來到山河祭的世界,早已不在仙界活動。「但本尊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應該也是年鏡塵。」
「為什麼?萬年了他還沒死嗎?」桑暖瞪大眼睛,要是萬年都沒死,那如今必是仙界頂尖的仙尊之一,年鏡塵這三個字她必定也會知曉,但怎麼仙界都沒有他的名聲?
「當年本尊與他有一戰,本尊將他打殘了,順便毀了他仙身。」道蘊輕描淡寫的說:「不過他的分身被他逃了,趁機躲進了山河祭的世界中,因為山河祭的世界特殊,只要分身沒死,本體也不會死。」
也就是說,一日不把躲在山河祭裡的年鏡塵分身殺掉,那年鏡塵的本體便能苟活一日,那麼滅她門的人,真的很有可能是他……。
萬年前毀她娘仙身,萬年後竟還不解氣,直接派人滅她滿門。
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人!
桑暖咬著牙,努力將怒意壓下,手裡捏著的棋子都裂了一條縫。
思緒混亂,棋局亦隨之而亂,原本大好的局面不知不覺像是掉入道蘊的陷阱,白子被圍困,然後一點點的蠶食,直至被吞噬殆盡。
「妳輸了。」道蘊說,「問答就到這吧。」
桑暖放下棋子,半晌,她看向道蘊,目光如電,「最後一個問題,你,不,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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