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吧。」桑暖低嘆一聲,翠雲聞言吩咐下去,坐檯上開始有兵官疏散人民,桑暖看著那少年,有個膽大的家丁跨過虎屍來將齊嘉衍帶向出口。
「公主,虎屍要怎麼處理?」翠雲問道。
「燒了。」桑暖站起身來,率先走向門口的方向,阿祭趕緊跟上,在桑暖後頭饒有興趣東張西望。
桑暖餘光瞥見,感覺到了一絲奇怪,翠雲面色如常地走在後方,似乎沒注意到阿祭的身影?
推開門,是一條長廊,入眼的是紅色的木質欄杆,桑暖抬眼一望,這個鬥獸場高台至少有四層高,立於鬧市區內,足夠將繁華的都城看入眼中。
天色正好,桑暖依在欄杆旁,底下是熱鬧市景,人民熙熙攘攘,吆喝聲不絕,她看著此景恍惚一瞬,心底那關於人間凡界的遙遠記憶又突然浮上。
「都快忘了人間長什麼樣了。」桑暖喃喃,看畢,率先往右走去。
「人家倒是很常看呢,對了娘親,人間做的一個名叫「糖葫蘆」的東西很好吃哦,甜甜的,待會可不可以給阿祭買一個?」阿祭聽到她的嘀咕,滿眼放光的拉著桑暖的袖子。
桑暖瞥了它一眼,感情這傢伙不靠譜外,還得加上一個吃貨的標籤。
阿祭情緒高昂地哼著小曲,在路過一旁端著葡萄對著桑暖恭敬彎腰的婢女時,還偷拿了一顆塞進嘴裡。
後頭的翠雲總算看到這一幕,她看見一顆葡萄憑空消失,嚇得驚呼出聲,「葒嵐,妳的葡萄不見了!」
葒嵐抬頭一看,見盤中葡萄還在,不由疑惑地道:「什麼意思?」
「就是有一顆消失了......。」
「怎麼可能?沒人動葡萄啊?」葒嵐走到翠雲身旁,見翠雲還是略為驚恐的模樣,不由想笑,但又不敢在桑暖面前太過放肆,只低聲道:「妳是不是累了,看錯了罷?」
翠雲還想辯駁,卻聽桑暖輕咳了一聲,頓時不敢再說話,只好滿目疑慮,安靜地跟在桑暖身後。
桑暖疑惑地看向身旁的阿祭,阿祭不意外地笑道:「這是人家的世界,所以我要不要被別人看見可以由我自已決定!」
原來如此,桑暖明白地點頭,挺好用的能力,適合偷雞摸狗,或者還能再拿來做些事,能者多勞嘛。
思考間,走下樓梯,抬眼一望,盡頭出口處站著兩道人影,是剛才場中少年和帶他離開的家丁。
齊嘉衍已經披上了一件不知哪來的粗布外衣,遮蔽了外露的肌膚,面容也簡單清潔過了,總算能看出五官的模樣,劍眉斜飛入鬢,眼窩深邃,鼻樑高挺,有點異域氣息的樣子,是個俊美的少年。
難怪會讓公主看上眼,然而對其他俊美男人都能和善包容的公主,不知為何就是對齊嘉衍從沒好氣,要是是本尊現在在這裡的話,看見他第一句應該是嘲諷又不屑地說——這都被你活下來了呢,命真大啊。
桑暖想到本尊那對齊嘉衍複雜又莫名其妙的情感,心中頭疼,卻也懶得依本尊的行為行事,看著齊嘉衍面無表情,實則隱含厭惡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頓了頓,只心煩的道:「回府罷。」
齊嘉衍有些詫異地看了桑暖一眼,都已經做好被冷嘲熱諷的準備,沒想到公主輕飄飄一句便帶過了。
這刁蠻公主,轉性了?
桑暖掠過他,眾人趕忙跟上,齊嘉衍也歛下思緒,走在最後。
出鬥獸場門後,家丁去趕馬車過來,桑暖帶著看不見的阿祭進入馬車中,葒嵐將葡萄放在車中小案上後,退出跟著翠雲坐在外頭,齊嘉衍默默跟在馬車後,卻聽桑暖道:「齊嘉衍,你上車。」
齊嘉衍頓了下,眸光一暗,卻還是頂著眾人的目光俐落的上了車,他有武力在身,不怕手無搏雞之力的公主強行對他亂來,頂多讓她耍耍嘴皮子。
上了車,便見衣著華麗的女子手撐著下巴依在車窗旁,看向外頭,齊嘉衍默默地坐在角落,桑暖瞥了他一眼,對著外頭下令,「走吧。」
馬車悠悠往前,桑暖有些憊懶的闔上眼,從神殞之地到如今,她的心神一直是緊繃的,如今看到外頭這熱鬧和平的街景,不免有些放鬆下來,疲憊感也隨之而上。
修仙者多打座少眠,成仙者更是不需要睡覺,桑暖已經很久沒睡了,現在又被迫成為凡人,自是想要好好睡一覺,可惜這念頭也算是奢望,太多事情趕著時間解決,她只得繼續奮鬥。
「娘親,糖葫蘆!」阿祭湊到窗前,對著桑暖撒嬌,「阿祭想吃!」
街上一糖葫蘆小販吆喝,那一顆顆紅豔的果子在太陽底下亮晶晶的,著實誘人。
桑暖睜眼無奈地看著阿祭,睏意被這傢伙驅散不少,她讓馬車停下,叫婢女給齊嘉衍銅錢,讓他去買兩支糖葫蘆來。
齊嘉衍不解,但他也巴不得減少和公主待在一塊的時間,也就領命而去。
「你一吃糖葫蘆,果子憑空消失,會被齊嘉衍發現的吧?」桑暖輕敲一下看著窗外小販,饞的垂延三尺的阿祭,「可別被人發現了,看不見的狀態還挺好使。」
這傢伙,不知碎片下落,還要她自己想辦法,桑暖低哼一聲,它想安穩地等著拿碎片?沒門,至少要給我拿出勞力來做事!
「沒事,阿祭......,」阿祭咽下口水,艱難地道:「阿祭忍到回府中再吃!」
這時,齊嘉衍上了車,手裡還拿著兩串糖葫蘆,桑暖道:「一串放桌上,另一串你吃吧。」
齊嘉衍猛地詫異抬頭,還是不知桑暖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好一串放在小桌上,一手捏著另一串紅艷的果子,他有些為難地看著,低聲說道:「我並不餓。」
「不餓也能吃吧,別浪費了。」
齊嘉衍一頓,這公主平日最是鋪張浪費,此時竟叫他別浪費,這句話在桑暖嘴裡顯得莫名滑稽。
他面上不顯,見桑暖不容拒絕的樣子,便一顆顆吃下。
少年吃東西的動作並不粗魯,抬手間優雅而斯文,顯然有受過良好的儀態教育,桑暖看著這賞心悅目的一幕,突然出聲道:「沒想到你殺得了那猛虎。」
聲音淡淡,也無譏諷的語氣,齊嘉衍頓了下,抬眼看她,「我有學過武,公主知道的。」
「不是什麼神力附體?一開始你不是位居下風嗎?」桑暖輕笑著試探,「突然爆發的力氣很厲害啊。」
齊嘉衍抿了抿唇,道:「家族……絕學。」
桑暖理解的點頭,轉頭看窗外,不再說話。
齊嘉衍將最後一顆吃下,還是摸不準公主問此事的意圖,只得默默生了警惕。
桑暖聽他的回應,才恍然想起,「父皇」曾對她說過,齊氏一族在生死關頭會突然出現一股亦於常人的力量,具體為何會出現,也沒人能夠說得清楚,只是這一現象已經流傳好幾代了。
當年戰爭,父皇便有幾次因為齊氏一族的這個特性,差點功虧一簣。
很可疑啊,桑暖漫不經心地撐著下巴,看窗外景色,也許碎片的下落可以從這個方向查找。
總算到達了公主府外,桑暖和齊嘉衍下了車,入目的便是兩旁石獅中間漆紅色的大門,一走進去,是大戶人家常見的假山流水,前方是古色古香的府邸。
桑暖沒興致欣賞,下車後還記得拿著那一串阿祭要吃的糖葫蘆,只道:「都退下吧,我累了。」說罷,也制止了婢女要跟著的步伐,往本尊記憶中的書房方向走。
眾人疑惑的眼神落在桑暖身上,總感覺出門一趟回來,公主的行為舉止說不出的奇怪,然而公主向來說一不二,他們也不敢提出疑問。
齊嘉衍轉身走向下人居住的住所,不管公主是什麼態度,對他來說一點關係都沒有。
走廊上,桑暖將糖葫蘆遞給垂延已久的阿祭,微笑說道:「吃了這串,你得給我去監視一下齊嘉衍。」
阿祭接過糖葫蘆的手一頓,不可思議地開口:「娘親,阿祭這麼可愛,還是堂堂神器耶!妳讓人家去做工?!」
神器之事,它也不藏了,相信桑暖也有一點認知。它咬下一顆果子,滿嘴糖漿,甜滋滋的滋味讓它忍不住瞇起笑顏。
「這不是商量。」桑暖微笑,隱含威脅之意,「我可還沒計較你和道蘊算計我的事來著……,監視這個小動作你辦得到吧?」
「那怎麼是算計呢?」阿祭訕訕開口,可愛地歪頭故作鎮定地道:「人家去!為娘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也!」說罷,三兩下吃完糖葫蘆,感應著碎片方位而去。
桑暖低哼一聲,走進本尊的書房。
本尊的書房面積不大,三座書架中間是木質桌椅,樣式都非常華麗,桑暖隨意抽了幾本書,皆是民間話本,翻了下,都是情愛志怪類型,桑暖無趣地放回原地,經書典籍那是一本都沒瞧見,難怪記憶中的公主本尊胸無半點墨,整天情情愛愛地煩人。
床邊有一臥榻,桑暖坐下,涼風吹來,又有了睏意湧上,她靜靜閉上眼,呼吸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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