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成顧》 - II第十一章、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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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已經夠了，謝謝您胡總，謝謝，我這就去跟顧總說明。」

一旁的江茹慧激動的掛斷電話，那疲憊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希望。

陳俊仁皺著眉頭看著始終不發一語的大佬，「阿景，再這樣下去會造成嚴重虧損的。」這幾天許多合作方紛紛要求顧貿對於名譽上的受損做出賠償，正要簽訂的合同也跟著泡湯，這時間巧合得像是刻意，但偏偏宋谷又是被宋老夫人時時照顧著，誰能料到這個意外？

「但是我們又能做什麼？」江茹慧臉色一樣不好。

陳俊仁嘆氣，這就像是給了顧氏那群貪婪之人的一場即時雨。

「林總那小人早就捲蓋落跑，胡總那邊也委婉說了幫不上忙，唯一慶幸就是胡總沒有落井下石，對於合作項目的賠償沒有太過刁難。」江茹慧抿抿唇。

陳俊仁打量著顧方景的臉色，只覺得義憤填膺又無奈，好不容易終於能有點角頭又突然來這麼一齣，還扯上生離死別這樣棘手的議題，他到底什麼時候能安心一點？

顧方景確認完手中的資料，放下平板，儘管氣勢不減，臉上也看得出疲憊的痕跡。

「會計部的估值出來了嗎？」

「還沒，但……」江茹慧頓了頓，不管虧損估值怎麼樣，肯定是虧的，而且還是鉅款，越慢下決定，虧損只會日積月累，儘管她不知道現在能做什麼來止損。

看著電視裡的播報，顧方景冷冷一笑，實在是太巧，巧到令人以為命運要讓他難堪，所有人都在等，在等他發話，但是他能說什麼？認錯？還是認輸？

不論哪一種，家裡那群人又怎麼不會逮住機會收回他的事業？

而收回事業，他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麼？

一路走來他總是被逼著走，原以為能得到一些喘息時，老天像是給他開了笑話般，讓他走投無路。

總是如此，命運可悲的令人發笑。

「你們先出去吧。」

「阿景……沒有那麼多時間讓你猶豫……」陳俊仁擔心的說。

顧方景垂下眼眸，「嗯，我知道。」

氣氛沉重且壓抑，陳俊仁和江茹慧互看了一眼，眼裡愁雲滿布，一起出了辦公室。

「好不容易走上今天這般，又突然……這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啊……」

「就是，所有輿論批評都是衝著他而去……」江茹慧同樣擔心，「哥哥說他也沒有立場幫忙，尤其現在梁皓辰跟著他做事，他出手等於左右為難，之後會連著他也站不住腳……」

整棟大樓就像在無聲的悲鳴，沉重昏暗。

走到一半，陳俊仁突然靈機一動，「小慧，妳說我們有沒有可能找上品方？」

「啊？」

「之前宋恩的事也牽扯了品方，當時品方不是跳出來說話嗎？」

「可是那時候是宋恩有錯在先，這次……」

陳俊仁「嘖」了一聲，「阿景收了慈恩是為了品方，光是這件事就夠了！」

「但你也看到了，上次他們還是沒和好……」

陳俊仁啞然，「總之，不管什麼意思，沒準讓品方站出來說話，阿景心情也能好一點，妳說呢？」

「但……我們這樣私自來，會不會弄巧成拙？」

「現在都死馬當活馬醫了！最糟的情況就是坐以待斃！還是妳忍心看著阿景卑躬屈膝討好梁家，或是違背心意的政治聯姻？」

「我……」

「妳不去我來！」

「欸我、好啦，我試試看。」江茹慧不想陳俊仁激動的直接殺上門去，還不如讓自己來做。1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2v6jiT5z

一天一夜，膠著的等待也是烈焰般的折磨，顧方景沒有出面說話，等來的卻是顧老爺的親自說明。

整個媒體炸鍋了，一直放任著長孫為所欲為的顧老爺如今強勢入鏡，顧氏這個世家大族終於要發威了！

「首先，我在這裡替我那不孝的長孫向各位致歉……」

僅僅是一句話，網路上炸鍋了，線下的人們也坐不住了。

「我聽他放屁！」陳俊仁從椅子上跳起來，他這一說不就是承認了顧方景害死了宋谷嗎？

私底下一句關心沒有傳來，倒是逕自決定為他承認，這群人簡直欺人太甚！

「是我沒有好好教好他，才讓他放肆到這般地步……」顧老爺神情悲痛，摀著胸口就像是心臟病馬上要發作，「不瞞各位，在我知道他要收下慈恩時我就將他召回顧家訓了一頓，只是當時為時已晚，才造成了現在的絕境……」

「爸，這怎麼是您的錯？當時您還為了讓他成熟穩重些，說只要他收斂點，是時候也成個家，就協助他的事業呢，您都已經這麼說了他還是不聽勸……」顧成永拍拍顧老爺的背，神情無奈，而這一段話又是新的勁爆消息。

成家就協助立業！

「狗屁！」陳俊仁二度跳起來，差點要把手中的遙控器砸了出去，周偉哲趕緊拉住，「阿景，都這個時候你還坐以待斃，你到底要做什麼？」

跟著他這麼多年，他眼中的沉著冷靜默默淡了下來，看著看著陳俊仁突然有點恐慌，那不像是在思考，更像是火光慢慢熄滅的感覺。

「阿景你……」陳俊仁有氣難出，話到了嘴邊又有些猶豫，「你不要告訴我你要放棄這一切！」

這話說得重，江茹慧抿了抿唇，他們昨天聯絡上了品方，但這事事關重大，楊姍雯當下並沒有做出任何決定，而不過一天的時間事情惡化到這樣的地步，品方想幫的意願大概只會慢慢下降，而到時候顧貿又該怎麼辦？

同一時間的品方會議室。

陳澤緊皺著眉頭，不敢相信這樣的風口浪尖楊姍雯竟然會想去闖，她跟顧方景到底是什麼關係？有那麼熟嗎？

「我覺得不妥。」他開口說，看到顧老爺出面的消息時，他覺得不管再怎麼樣品方都幫不上忙了，顧成永的命令也算達成了，誰知道一場臨時會議竟然就是為了這件事。

沈軒看著主位的人，皺了皺眉，「我也覺得現在不妥，顧老爺都發話了，品方現在出去只是送死的份。」

陸婷搞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坐在旁邊看著楊姍雯，如果不討論任何理性層面，她是有心想幫顧貿的，但是這只是站在人家幫過他們的交情層面上，不帶任何分析。

沈軒總覺得他們兩人很奇怪，在醫院裡吵了一架之後從此不再過問，從那之後，楊姍雯的情緒都不怎麼高，但正好也在品方忙碌期，要說累也合理，只是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尤其現在又在這時候跳出來說要幫忙。

多久沒聯繫了，一下子就又打算為對方犧牲這麼大？

他不覺得兩人交情有多深，但偏偏很多事情又好似兩人交情頗深。

比如那夜晚中顧方景的心急如焚、比如病房裡楊姍雯說他幫過她很多次。

「就算妳說顧貿收了慈恩是為了品方，但妳現在面對的人是顧老爺！估計妳這資料還沒送出去就被人斷了乾淨，說白一點，品方在他們眼裡就是一隻螞蟻，想要毀掉易如反掌。」沈軒抱著胸，看著剛剛楊姍雯給出的宋谷有心要害品方的鐵證，搖了搖頭。

陳澤點頭附和，「這風險太大了。」

楊姍雯歛了歛神色，想起那些文件之中始終歷歷在目的幾行字，三歲喪母，十八歲喪父，看似疼惜他的顧老爺實則是將他拉入深潭之中，他幾乎是孤軍奮戰走了要十年。

這是為什麼他的眼神裡總有著不屬於他年紀的穩重，可同時她也在他眼中看見了壓抑與孤獨，他站在山頂吹著冷風，齟齬獨行，陳俊仁他們都只是他的幫手，不是他的旅伴，他對她說爬上來，是不是一定程度上期待有一個人並肩前行？

『是我自己擅作主張的要見妳。我其實不希望用慈恩的事博得妳的同情及幫助，但眼下我們走投無路。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站出來，我知道這讓妳為難，可是我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要讓一個好不容易走上頂端，靠著自己的雙手攢出了絕對自信的人，對著他人點頭哈腰，任人欺踏，她甚至不敢想那個畫面。

她甚至，對於那個畫面感到痛心。

沈軒盯著楊珊雯，她的神情在說著她在想方設法地說服他們，這讓他有著不好的預感。

「姍姍，想幫也得先衡量能力，不是一味的撲上去啊。」

楊姍雯回過神來，「如果，我有這個能力呢？」

沈軒一頓，「妳哪來的能力？妳……」話說到一半沈軒終於猜到她哪裡來的底氣，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陳澤還未明白，只能開口道：「雯姐，這實在太危險了。這得扛的不僅是輿論壓力，還有顧老爺的威壓，品方撐不了的。」

楊姍雯閉了眼，再打開時又更加堅定，沈軒看得不妙，她緩緩說：「如果是那樣，我會辭去品方的位置，給顧老爺一個交代。」

陸婷聽到這終於理解到事情的嚴重，跟著愁眉苦臉了起來。

「妳走了品方也維持不下去，妳這又是何必？」沈軒不明白為什麼她想做到那種地步。

楊姍雯苦笑，暖陽斜照，將影子照得斜斜的，半張臉慢慢清晰。

其實她也不明白，但是她不想看著他就這樣任人撻伐。

而終於也有一天，她能救他於水火。

「抱歉，我知道這樣等於沒有跟你們討論就下決定，但我已經想好了。成功就是還顧貿人情，失敗我會扛起所有，而品方……我盡量不波及到。」

這場會議讓人開心不起來，陳澤回到自己的位置暗了暗神色，掙扎地咬了咬唇，又一次站在十字交叉路口，他如果現在對顧成永通風報信，楊姍雯是不是會遭遇到很大的失敗？但他如果不這麼做，他又怎麼對顧成永交代？

陸婷只是在離開前看了剩下的人一眼，努努嘴回到工作崗位，那些曲折她不懂，但她感受得到這件事非常不一樣。

沈軒沉默的還坐在位置上，楊姍雯收拾完東西要走問：「你不走嗎？」

「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

沈軒深呼吸了一口氣，鼓著臉頰又吞下了什麼，說：「妳什麼時候跟梁家的人聯絡上的？」

誰能給她那麼大的底氣？

他從來沒想過這件事情會發生，更沒想過梁家人會願意認她。

「妳媽知道嗎？找上梁家又是另外一個龍潭虎穴，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沈軒有些難以接受，「妳為什麼一定要攪這趟渾水？醫院裡妳說不想跟他再有關係，妳現在做得又是什麼？我不想干涉妳做決定，可是這種大事妳讓我怎麼眼睜睜看著？」

楊姍雯默默看著他，沒有說話。

「妳到底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所有品方的重擔將壓在妳身上，之後的妳還得扛著梁家的面子做事，一步錯步步錯，妳就是那個梁家最無用的砲灰，只要妳沒有用隨時都會把妳扔出去，妳知道這風險有多大？妳想過嗎？」沈軒劈哩啪啦地說著，他的焦慮不是沒有原因，他雖然平日不管事，卻也是在權力圈子之中長大的人，分析起事情來還是有理有據。

睫毛動了動，楊姍雯站起身子，開口說道：「沈軒，我知道這有多危險，我也知道這一走就回不了頭，可是如果什麼都不做，我覺得自己會後悔一輩子。」語落，她笑了。

「姍姍妳……」沈軒既無奈又可氣。

從對方找上門到下決心要幫不過短短一天，可以說是她最衝動的一次決定，可是她卻不怎麼後悔。

之前是愧疚自己說話太重，一直囤積在心裡，用忙碌來麻痺自己。直到上一次道完歉後，看著他冰冷的神情，她忽然很渴望回到之前的相處模式。

初相遇、再相識，命運莫名地把他們牽引在一起。

她親手斬斷了緣分，她會再親手接起來。

就像最初她遞出讓他們緣分開始的香菸，她會再做一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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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第十一章、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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