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主宅被炸得面目全非,瓦礫四散,全數的人全部以那一身白的緋泊為中心圍繞,紛紛各自拿出武器來抵禦他的攻擊。
桃牧可以隱約看到那些圍著他中心轉的人多數流著血,只有三個人以自身的力量將腳和手全數化為樹的原形纏繞著不受控管的緋泊身上。
至於是哪三個人,桃牧看得不是很真切,不過她實在不應該繼續管這件事,逃出去找諏景要緊。
她忍住樹木晃動不停的樹枝,冒著生命危險跳到那僅容的下一個人站立的瓦片堆上。
在跳過去的同時,桃牧的手腳被劃傷好幾處,她忍著這些被劃傷的口子,勉強的用手撐起自身的身子,慢慢的一點一滴的挪動著自己的手腳,想辦法站立在瓦片堆上。
待到她站立在瓦片堆之上時,看著面前豁然開朗的街道和河畔,不免感到一陣開心,只是一天沒看到這些熟悉的景色,她就悶得發慌,如今再次看到,有種如見到故鄉般雀躍。
桃牧衡量牆外地上的高度,扯掉綁在腰上的緞帶,努力想辦法把瓦片挪開,找著牆上的突出物給綁上,因此弄的滿手都是傷痕。
她藉由這樣的方式讓自己脫困,等到她的雙腳著陸在外面的街道上時,她趕忙扯掉緞帶,迅速纏住自己受傷的手,還不忘東張西望的看了一眼附近有沒有人盯著自己瞧。
眼見黃滾滾的泥土街道上半個人都沒有,前方堤防上的河水正滔滔不絕的流動著,只有幾株柳樹在附近。
她開心的跑到堤防邊的欄杆前深深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外頭的房舍和遠方的高山風光在一次的吸引自己的目光。
隨後她轉身看漆著白色和黑色瓦片所組成的住宅一眼,心想終於可以解脫他們的監視,前去尋找諏景。
前提是桃牧得躲過他們的追蹤,及槐杉所說的敵人,她思索到這便加快腳步離開魈府。
桃牧不知道瞎晃的走在這條杳無人煙的路上多久,她才看到前方出現許多住宅的建築物群。
紅磚黑瓦,在搭配上燈籠、旗幟到處林立,人類的嘻笑聲終於傳入她的耳中不絕於耳,人類的住宅無不吸引著桃牧的目光。
她原本想再繼續走在河畔上的話,隨處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暫時歇息一會。
如今看到熱鬧滾滾的街上一堆她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出現在自己眼前,不免停下腳步站在商圈外圍看著這番奇異的景象。
桃牧只聽過年長的桃樹說過這番情景,事到如今親身經歷,那種感覺就是不一樣。
她不像鬼榆那樣對人類的規矩毫無概念,桃牧就算處世未深,也知曉這些攤販和店家一進去或者是拿了他們的東西就要給錢。
一想到錢,她頓時大吃一驚,連忙摸了摸身上有沒有帶銀子出來,摸了半天發現自己逃出來的時候沒摸幾個錢,頓時懊悔不已。
現在她肚子餓到一個不行,聞到賣包子、麵食的攤販傳來的陣陣香氣,不禁吞了吞口水,想辦法忍住咕咕叫的肚子不再繼續叫。
她刻意把視線挪開,踉踉蹌蹌的走在這喧嘩又熱鬧非凡的街道上,此時被那些五顏六色飄在天空上的風箏吸引住她的目光。
桃牧走到一處很像自己身長地方的木橋旁,看著沿著河岸邊小孩子們放的風箏,她收斂起樹的妖氣,心想應該不會有槐杉所說的莫名其妙的人的人找上自己,她思索著。
她看著河岸邊的風箏出神的同時,旁邊一個賣糖葫蘆的年輕小販剛好坐在石子上抽著細細的管菸。
那小販穿著簡樸,頭上戴著斗笠好遮住這毒辣辣的午後太陽,長頭髮很隨意的綁著,還甩到自己的左肩上,他用帽沿的陰影打量著從剛剛就一直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年輕女人。
「喂!我說那邊的姑娘,你站在那邊也有一陣子了,你在等人嗎?」那個小販忍不住向桃牧搭話。
桃牧聽到有人對自己說話,忍不住轉過身看著坐在橋邊一處石子上的小販一眼,眼見對方那一身精瘦的身材穿著有點破舊的黑色衣裳,腰間上綁著黃色的布,穿著草鞋很悠哉的在抽菸。
小販的臉刻意用斗笠給遮住,偶爾可以看到幾根瀏海,那算是好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也不算是。」她走過來禮貌性的回應他。
他一手撐在石面上,翹著二郎腿,看也不看她一眼,眼睛直盯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許久才開口回應她:「我在這邊待了將近三年的時間,御洲的治安越來越差,你這個有錢人家的姑娘沒帶丫環出來,小心給人口販子給捉去。」
桃牧聽到他這樣說,忍不住露出苦笑,伸出一隻手掩面笑著:「我說你這賣糖葫蘆的,想不到挺好管閒事的。」
對方抬起頭稍微看了一眼桃牧,他沒說什麼,但是看著桃牧的臉,表情卻始終沒變:「要不要聽隨便你,還有,我可有名有姓,真不知道你這個大家閨秀怎會如此沒規矩。」
她不理會他的批評,半是認真半是有趣的問他:「那你說說你叫什麼名字?」
「呿!這年頭連有錢人都看不起攤販了是嗎?我叫柏亞,不過你一個姑娘家記那麼多也沒用。」柏亞說完後吐了口菸在空氣當中隨後飄散得無影無蹤。
站在他面前的桃牧忍不住咳了幾聲,正想出聲抗議他沒禮貌時,卻看到對方不知道何時從他那狀似稻草桿的柱上拿了一串糖葫蘆給她。
「看你這野丫頭大概是瞞著父母偷跑出來玩的。大概沒帶半毛錢,這個拿去,記得玩完了早點回去。」柏亞一臉認真的望著她。
桃牧眼看對方沒有惡意,純粹出自於本性,刻意過來關心來路不明的她,桃牧也就沒多留個心眼,接過對方給的東西並跟他道謝。
對方只是爽快的揮了揮手,隨後繼續抽起菸不在理她,一邊招呼路過的人來買糖。
接過對方給的東西後,桃牧猶豫很久才開口吃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吃人類的食物,感覺特別的好吃,她心想著。
桃牧邊吃邊往橋上走去,沿路看著河岸的風光,以及載著人們的小舟行駛在河面上。
她停下來站在橋中央看整個御洲的河岸風光,開始思考該怎樣籌點錢前往王都,以目前身上僅存的東西,除了手環和飾品值錢外,其餘就真的沒了。
桃牧忍不住撐著頭看著河面上自己的倒影忍不住發愁,她看著自己的倒影時有人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桃牧回過頭看是誰這樣突兀的拍自己的肩,這一轉身卻見到四、五個不認識的人圍著自己。
那些人一身武官服裝,各個面露不懷好意的神情看著她,其中一個領頭的一身漆黑鑲金線的衣裳,腰間的繩索還是罕見的金色,一頭紅色的短髮,一臉面無血色非常嚴謹的看著她。
對方冷不防抽出腰間的劍直指著她:「姑娘,你身上的氣息非同小可,就算你隱藏氣息也難逃我們的追緝,老實招來,你特意接近我族到底有何目的存在。」
桃牧一下子聽的一頭霧水,她什麼時候接近他們族人,對方在講什麼她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我……我沒有……」桃牧反駁,兩手抓著身後的木製矮橋墩。
頓時她眼光餘角看到那群人身後走過來一抹很熟悉的身影,扛著一綑稻草稈的身影正是她剛剛看到的那位賣糖葫蘆的人。
只見對方經過那些人身後,略為抬起頭來對著她露出冷笑的表情,爾後裝作一副沒看到這群人圍堵一個弱女子的膽小攤商般迅速離去。
是他!
那個叫做柏亞的人搞的鬼。
桃牧不清楚為什麼他要這樣對付自己,其目的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就是槐杉口中的敵人。
只要不是該族的主花或是對該族造成威脅,樹群會團結一致的對抗外來者,現在桃牧的情況已經演變成一種不分青紅皂白的奇怪劇碼。
「休怪我們對你不客氣,即使你是別族的主花,我們照殺不誤!」對方殺氣騰騰的講到。
全部的人準備上前舉刀揮砍,讓準備空手接白刃的桃牧心想死定的同時,一個不屑的聲音頓時響起:「哎!哎!哎!主花大人出門沒帶隨扈這樣可不行吶!主花大人!我不是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嗎?」
所有人轉身看向剛剛桃牧經過左方的橋面上,望著那端看著來者是何人。
那個發出狂野聲音的人,此刻一手舉著劍前來,身上的衣服還破爛不堪, 上頭沾滿不明的污漬,那琥珀偏棕色的眼睛此刻呈現暴戾的眼神直看著眼前的眾人,頭髮凌亂不堪,頭髮還隨著他的憤怒有怒髮衝冠的傾向。
他走來看著退到邊上的桃牧一眼,嘴角冷不防泛起一絲邪惡的笑意,讓桃牧搞不清楚鬼榆此刻是來幫她還是來殺她。
「你是誰?哪一族的!」那個紅髮的男人舉刀一副準備要脅的姿態質問他。
那男人身後的所有部下同時拔刀面向鬼榆,明眼的人都能看的出來對方想以人數來取勝。
他惡笑趁對方舉刀防備他所露出的空檔,快如迅雷般瞬間晾過這群人,頓時橋面上鮮血四濺,宛如春末剩餘紛飛的花瓣般灑在僅存的生還者身上。
桃牧永遠忘不了她親眼見到的這一幕,尤其是鬼榆殺人不眨眼這件事,這些樹木的命運比一根稻草還不如,為什麼他能這樣輕易的了結這些生命?
鬼榆他在殺人時是懷抱著何種心態下舉刀揮斬的呢?
說來諷刺,那些血濺在鬼榆身上,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美感,就好像他天生就是如此似的讓人不寒而慄。
一瞬間所有站在那名男子周圍的部下全部身首異處落在該名男子附近,讓那個男子咬緊牙關提高警覺的防備著。
「我乃槐樹一族,蓮苑在此參上。」他邊說一手扯掉頭上的白色緞帶,擦拭著刀刃上的鮮血,宛如地獄來的惡鬼般,惡笑的說。
紅髮男子對於自己被濺的一身是血無動於衷,微微的舉起刀指向正在抹刀的鬼榆:「原來你就是那個修羅蓮苑,我柏樹一族絕對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樂意之至。」他收起刀不怕死的回應對方。
對方冷笑幾聲後,隨即颳起一陣旋風,離開桃牧和鬼榆的視線,只留下滿地的屍體和濺血的橋面。
桃牧嚇的雙手摀住嘴巴,看著眼前一片由鮮紅色的血和多數屍體所構成的橋面,想叫卻叫不出聲來,身體微微的顫抖著。
站在另外一端的鬼榆則停下手上擦拭的動作,伸出拿著白色緞帶所浸滿血的手伸向她:「桃牧,趁我還沒有改變心意前,請你跟我回去……」
她慌恐的看著一身濺血的鬼榆還能露出那一副悠哉的笑容,忍不住往後退,腳剛好不偏不倚的踩上橋墩。
對方見她踩上橋墩,頓時不解的歪著頭,朝桃牧走過來,手上的刀絲毫沒有收進刀鞘裡的意思:「你還是想逃走嗎?」
桃牧腦袋早已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對方到底在跟自己說些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很害怕,嚇的連她也沒發現自己早已一腳踩上橋墩。
「我……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麼……好可怕……好可怕……」她尖叫,叫的聲嘶力竭,怕鬼榆會像對付那些柏樹一族的人那樣,殺人不眨眼。
鬼榆原本聽到她的回覆,舉起刀想順便把她給殺掉,手還沒動作卻聽到她失控般的大叫,頓時愣了愣,本來從主宅追出來,想殺掉這不合格的主花的念頭頓時被打斷,腦袋瞬間回復理智。
他這才看清楚桃牧早已踉踉蹌蹌的踩上橋墩,急忙踩過一地的屍體想要衝上前去把桃牧給拉下來。
「你不要過來!」她甩著袖子打掉對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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