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邊頓時圍觀了一大群人,正看著橋面上的人議論紛紛,有些民眾看到一地的屍體即刻昏厥過去,有的婦女看到這慘狀連忙把自身的孩子給遮住雙眼,不讓小孩看到這亂七八糟橫躺在橋面上,頭和身體分家的屍體。
橋面上頓時被大片的屍體和鮮紅的血給染紅,人說死後過奈何橋,但這橋卻像是地獄來的血橋,不是什麼奈何橋,令人望之膽怯。
站在上面的鬼榆活生生的應證剛剛那名男子稱呼他的稱號般,那握在手上的緞帶就宛如白蓮般,被血染的鮮紅,不在純淨,人也看起來像活脫脫的妖魔般恐怖。
就連他現在想要叫桃牧下來橋面上也沒有人會相信他是不是真心的,全都因為他手上那把刀的關係,活脫脫就是一副想把桃牧給殺掉的預備模樣。
「桃牧!你現在站在橋墩上很危險!快下來!」鬼榆甩開手中的緞帶,這才把刀子收進腰間,上前扯她的衣角。
她沒在聽,只是對著自身下的人大叫邊揮動雙手:「你走開!」
桃牧的腳往後退,頓時踩空,她整個人向後仰躺,她感覺到自己跟前的人扯住她的裙角,由於重力加速度的關係,即使扯到她衣服一角的鬼榆也跟著她跌入河裡。
就這樣和他兩個人摔進河裡,她狼狽的浮出水面,過於緊張的關係,她不小心喝了幾口河水。
她整身衣服全部濕掉,加上河水湍急的關係,她想徒手划上岸卻無法做到,只能載浮載沉的浮在河面上。
連同跟著她摔入水裡的鬼榆,稍後從水裡面冒出來,身上的髒污和血漬全被河水給沖刷掉,此時此刻看起來跟剛剛判若兩人,正用手抹著臉一邊咳嗽。
桃牧眼見鬼榆從自己附近冒出水面,雖說他身上的血漬被河水沖刷掉,然而他給桃牧的驚嚇衝擊卻還未退減。導致桃牧全身神經再度繃緊,緊張的往他的右手方使勁的划。
鬼榆甩了甩一頭濕掉的頭髮,看到桃牧在自己附近連連吃水,卻還想往右邊遠處的岸上划去。
他不顧自己被河水給嗆的鼻子嘴巴難受,扯著嗓子喊:「咳……咳……咳咳……桃牧!回來!你再划下去等下沉入水裡!」
「笨蛋才要回來!」她頭也不回的使勁吃奶的力氣用手划著水,她可不想被鬼榆抓回去面對槐杉等人。
桃牧邊划邊感到自身越來越沒力,身後又有鬼榆追趕自己,縱使自己快沉入河裡,她寧願溺死也不要鬼榆游過來把自己給捉回去。
她胡亂的撥動水面,越撥越感到河水的阻力越大,連連吃水,嗆得肺部難受,桃牧心想該不會還沒游到岸邊卻溺斃在這,讓她一瞬間眼前一片漆黑。
就在桃牧感到渾身沒力的當下,突然有一隻手扯住她另外一隻手,把她的手給搭在自己的肩上,她轉頭一看居然是游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鬼榆。
他跟桃牧一樣浸在水裡有一段時間,臉色跟她一樣蒼白,卻因為惱怒而破口大罵:「你這白癡!我不是警告過你別亂來!」
「你居然罵我!也不想想是誰要追殺我!咳咳咳……」桃牧說完氣喘不過來又被水給嗆到而頻頻咳嗽。
鬼榆接下來沒說半句話,反常的把她抓的更為牢固,幾乎用盡全身力氣護著她。
桃牧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們正被激流給猛烈的沖走,拚了命的死命地想要真脫他的懷抱。
由於河水的力道來的猛烈,這樣一沖,直到兩個人撞上河岸邊的大石子邊上,鬼榆忍不住悶哼一聲,差一點放開懷中的人。
桃牧被鬼榆的悶哼聲給吸引過去,掙扎到一半才抬起頭來,原本看著河面上湍急水流的視線移向把她抱的死緊的人的身上。
被河流強勁力道給衝撞到石子上的鬼榆,一手抓著石子,自己咳出血來:「咳……還好我命大……」
他懷中的桃牧無視他自嘲的話,看了看四周這陌生的地方,隨後開口問他:「……鬼榆……我們在那麼長的河道上,被河水這樣給沖刷,現在我們在哪?」
鬼榆一手放開桃牧,自己頻頻狂咳嗽,講話斷斷續續的:「呼……喝……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現在兩個人接近岸邊,桃牧被鬼榆半推半拉的拖上岸,兩個人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尤其是桃牧整個人早已跪在地上抓著溼答答的衣裳,一手抓著胸口感到一陣不適。
她沒理會旁邊的鬼榆踉踉蹌蹌站起來,正在環顧周遭的景色,不顧自己身上早已溼透的衣服,正在確認現在人身在何處。
他轉身看著跪在草地上的桃牧,一邊脫掉身上的外掛及物品,全扔在旁邊的草地上,自己席地而坐,讓午後的太陽照射著自己。
鬼榆看著河岸上那異常兇猛的河水,用視線的餘角撇向跪在那邊的人:「吶……怎辦……這邊好像已經是御洲外圍了。」
桃牧沒有看向鬼榆,只是緊緊的抓著領口喘著氣,眼前一陣一陣黑,不曉得跟自己剛剛落入河水有沒有關係,呼吸有點困難。
倏忽間,桃牧站起來走向坐在草地上的人,一臉痛苦難耐,讓對方感到詫異,桃牧跪在他身邊兩手扯住他的胳膊難受的很:「……鬼榆……」
鬼榆見狀大駭,以為自己過度驚嚇到她,心想自己是不是捉弄人捉弄過頭,把對方嚇出毛病來。
他轉身正要扶住她的同時,聽到桃牧痛苦的對他開口:「我……我好難受……」
桃牧雙眼周圍泛黑,扯著他的手開始顫抖,讓對方嚇的措手不及:「欸!桃牧!你撐著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桃牧!」
「……不知道……」她嘴唇開始泛白,急的身邊的人直跳腳。
鬼榆用修長的雙手撫著她的臉,逼她看向自己,焦急萬分的問她:「桃牧!你剛剛有吃或喝到什麼東西嗎?」
鬼榆此時此刻管不了身上一身溼答答的衣服,貼在皮膚上有多麼令人難受,救人要緊,要是他讓桃牧死在這裡,他回去難以交代。
桃牧眼神早已經失去聚焦,虛弱的回應對方:「只吃了一串糖葫蘆……」
鬼榆聽她這樣說,焦急萬分的情緒此刻上升到最高點,又加上聽到這荒謬的語句,憋不住因而破口大罵:「你真的是笨蛋!別人給的東西就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不可以亂吃!」
鬼榆罵完,隨即手腳加快的讓桃牧躺在草地上,一邊解開腰間上皮革製的袋子,把裡面的東西全倒出來,開始找起那三四個小葫蘆形狀的五顏六色的罐子。
鬼榆找東西的同時,躺在草地上的桃牧看著下午亮白的天空,濕漉漉的頭髮和全身的濕黏讓她很難受,可是呼吸的痛苦和逐漸模糊的視線在在的讓她恐懼害怕。
她不想這樣無緣無故的死掉,更何況她是樹……
樹怎麼可以已如此狼狽的姿態死去,那太令人感到可恥了。
她可不能還沒找到諏景之前就先死去,這樣她一定會感到不甘心的。
「……牧……桃牧……桃牧!」鬼榆的聲音從她邊上傳來。
原本闔上眼睛不想因為看不清楚東西而受苦的桃牧,勉強的睜開眼睛,看鬼榆把她扶起來讓她躺在自己的懷中。
鬼榆早已陷入慌亂當中,他望著逐漸陷入憔悴的桃牧,焦急的把手中的東西湊向她嘴邊:「快把這個喝下去,你八成中毒,這個藥可以暫時解你身上一部分的毒。」
她望著鬼榆手上那棕色的葫蘆形木製的罐子,勉強的伸出顫抖的手接過去,對方怕她中途一個拿不穩整個翻掉,手伸過來幫忙她。
桃牧喝的同時,鬼榆還不忘喃喃自語的囑咐:「你不可以死掉啊!你真的被我害死話,我會被槐杉大人給修理的。」
她聽到這句話差點被藥給嗆到,忍不住拿開罐子,把罐子塞還給他,桃牧半咳半喘的怨自己怎會希望鬼榆救自己。
鬼榆不知道她在生氣,半跪在她旁邊一手拿著她剛剛用過的罐子感到不解:「你怎麼不喝了?你不全部喝掉藥效不會完全到達全身的。」
「……謝謝你的好意……我好不了也死不了!」桃牧生氣的罵他。
剛才怎麼會如此希望身邊的人拯救自己,桃牧心想自己一定是傻了還是怎樣才會萌生出這股念頭。
鬼榆當然會救她,他畢竟奉槐杉的命令把她帶回去,當然希望她能毫髮無傷的回去繼續當他們的主花。
她揮開對方的手,搖搖晃晃的勉強挪到旁邊去,整個人完全背對著鬼榆,一邊用指甲扒著地上的草根,手指幾乎深入泥土裡,試圖想站起來。
鬼榆不懂她鬧什麼彆扭,起身走到她身後插著腰,居高臨下的訓斥對方:「你別傻了!中毒你還能站起來嗎?」
他說完再次蹲下來想把桃牧給扶起來,卻被對方一手揮掉自己的手:「別靠過來……我叫你別過來就別過來!」
桃牧不甘心的別過頭去落下淚,開始為自己淪落為此而感到哽咽,手扒著地上都是土痕。
鬼榆見她那樣,忍不住發出不耐煩的聲音:「嘖……嘖……你死心的乖乖的跟我回去就這麼痛苦嗎?」
桃牧沒有講話,兩人就此僵持半個下午沒再說任何一句話,一直到天邊染起橘紅色的夕陽,徐風吹過河堤旁的草原上,河堤邊的蘆葦隨著晚風吹拂而微微晃動著,不遠處還有準備飛回棲息所的鳥群們。
河堤邊出現一些三三兩兩辛勤工作一天準備回家的農夫們,偶爾可以看到騾子拖著貨物行走在附近走動,最多的還是好貪玩的孩子們,天即將黑了還不肯乖乖的回家去,還在路上玩耍。
桃牧這才不甘願的讓鬼榆扶起來,鬼榆扶她坐好後,桃牧冷的直打噴嚏,後悔身上沒多穿幾件衣服,向晚的涼風吹拂著她那未綁的長髮,任它們隨風飄揚在風中,她望著河岸上的橙色河水陷入沉思。
桃牧看著河岸上的蜻蜓時,突然被一個物體遮住視線,過了好半天她才發現那是鬼榆稍早還穿在身上的外掛。
她扯掉衣服,拿在手上看著外掛不解的同時,卻聽到鬼榆的聲音:「披著吧!樹染上疾病可是很麻煩的。」
她轉過頭看著在旁收拾東西的人的背影,發現鬼榆也沒好到哪裡去,撞上大石頭的同時,衣服全部被磨的破破爛爛,唯一還能看的只剩這件外掛。
鬼榆的臉映著夕陽下的餘暉,竟然有種強烈的孤獨感瀰漫在他周身,他本人卻毫無自覺,仍然在收拾地上的物品,那種景象讓桃牧看了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實在難以形容。
仔細一看其實對方身上有些擦傷和割傷,遠觀不太容易發現,這樣的鬼榆不惜從將軍府追出來也不容易,加上和橋上那些惡人對峙。
他的體力恐怕已經到達上限,還有能力游泳兼救人,桃牧猜有可能鬼榆出自於對主花有種無形執著的意念,迫使他死也要保護她,只是他本人毫無自覺罷了。
鬼榆踏著草地走過來伸出手:「桃牧!走吧!」
她抬起頭看他一臉略顯疲憊的臉,不解的問:「要去哪裡?」
「你不是吵著說要去找諏景,我帶你去。」鬼榆莫可奈何露出微笑。
桃牧一瞬間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對話,她不敢奢求槐樹們會好心的帶她前去王都,寧願想辦法擺脫掉他們自己獨自前去。
鬼榆剛剛那句話卻深深的打動她。
性情不是很穩定的鬼榆居然肯冒著被槐杉處罰的危險自願帶她前去王都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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