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天橋底、輾上過河橋,慧晴亡命之徒般以最快車速飆往利法蘭工業村。小小機車在巨大的地面停車場泊好位置後,慧晴連脫頭盔也省掉直奔往深處最接近自己的貨運升降機,“啪啪啪啪啪啪啪啪——”食指關節「撞擊」按鈕發出仿如敲鍵盤的聲音。(幹,要被扣薪水了,都是那團老肥肉累的。)然而慧晴有慧晴急、貨運升降機有貨運升降機優悠,畢竟用過貨運升降機的人都明白,「慢」是它的本性,要是有一天它真的快起來,大概就是斷纜墜落那一瞬。而事實上慧晴並無為意,其實六公尺距離外另一邊升降機大堂就是客運升降機。
“輒、輒、輒————”貨運升降機以斷續而刺耳的開門聲向正要使用它的客人控訴自己早已五勞七傷的慘況,在此刻的慧晴眼裡,這升降機跟剛才阻礙她上班的傢伙無疑是同類。貨運升降機幾經辛苦降落到地面才不到二十秒,又被“啪啪啪啪”的催促回到高處的十二樓。(媽呀,怎麼明明只有我一人都跑那麼慢的。)然而最後,手機畫面顯示的時間,讓心急如焚的慧晴像在廁所門外憋不住尿般頓然驟釋。
18時06分。
“輒、輒、輒————”貨運升降機以斷續而刺耳的開門聲向正在使用它的客人訴說自己風燭殘年的光景,然而此刻的慧晴,既沒興趣同情它的經歷、亦不打算抱怨它蝸牛拉殻的速度。離開升降機的慧晴施施然踏上無舖設地板的灰色混凝土走廊往右走,直至旁邊鑲有「1204」號門牌的厚重鋼閘前,掏出員工識別證放在黑色的四方盒上——[18:08],“咇”然後再輸入密碼,“咇”,最後再用鑰匙扭開白色木門的門鎖。
「我回來了……」在佈置得有點像小型起居室的「辦公室」內,偉恆與佐義分別躺在沙發床跟坐在像是哨崗的桌子後,仿如完全不知道慧晴已經回來,當然她對此早已習慣,(啊,先消個毒。)反正當晚班與大家而言感覺就跟躺著上班支薪一樣,唯一的壞處就是會讓人日夜顛倒而已。
只是,「喂喂偉恆,」慧晴打算伸手搖醒沙發床上的偉恆之前,他已機警的醒來躲開,讓人懷疑到底他是否有心眼。「別乘機吃我豆腐哦——」偉恆模仿慧晴的口吻神情,演繹慧晴被佐義「吃豆腐」的日常。「吃你娘親啊!我最憎就是老東西!」慧晴現在沒那個心情跟偉恆開玩笑,這是關乎她薪水的問題。「你憎『老』東西干我屁事喔?」
「我是有認真事要問的,遲到紀錄有辦法解決嗎?」
「你自己跟老闆『交涉』啊,或者看看法蘭西斯會否幫你改掉打卡紀錄。」
聽見偉恆的回答,慧晴頓時感到一陣鬱悶。「法蘭西斯只懂外文吧?我讀書少不太懂。」
「用翻譯器就好啊,雖然語法應該會一團糟就是。」
「這樣啊……」慧晴在恩弗洛快遞公司上班大概五年,莫說跟法蘭西斯見面,連聯絡也沒試過,因為法蘭西斯並非鮑希加納人,大概連恩弗洛公司老闆也未見過他的真身。慧晴唯一知道的,就是法蘭西斯是他們公司的電腦系統工程師與管理員,恩弗洛快遞不過是其中一家他提供服務的公司。
慧晴向法蘭西斯發出一通訊息,「他幾時會看到呢?」
「很難說喔,可能晚上十二時左右,也可能我們下班後,反正他又不像我們需要打卡上班。」偉恆表示精通電腦的外國人生活註定就是比我們好。
「命貴命賤,日子還是一樣要過下去呢。」慧晴雖說一方面羨慕那些有知識可以安在家中就能賺取優渥薪資的人,然而另一方面對於自己所面對的人生亦無怨言,畢竟自己仍然身心俱全活到今日,已是一種幸運,不能糟蹋上天給予自己的生命。3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1COXvr2k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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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偉恆亦深表同意,「對啊,畢竟光是活著捱過『那場戰爭』再躲過M病毒的人,就已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冷不防伸出粗糙的手輕拍慧晴的頭,「幹嘛!?」
「尤其是像你這種年輕的,就更加買少見少,攪不好就是最後幾代的人類了。」偉恆那一臉蒼桑的大叔笑臉,讓慧晴不敢直視。
「所以街上的老東西都對我虎視眈眈啊。」慧晴順便向偉恆憶述剛才上班時被一群老色狼包圍的經歷,以及那個疑似虛驚一場的M病毒病患。「我一進門口就從頭到腳消毒啦,況且他有戴口罩,我既有頭盔又有口罩,放心吧,更重要的是,他應該真的是病癒者。」雖然慧晴保險起見還是跟他保持距離就是。
「我們可以做的就只有做好預防措施,餘下的確就只能看天了。」相比起慧晴,偉恆對於這方面明顯比較豁達。
「話說偉恆『叔』,你昨天睡不好嗎?」慧晴發覺除了一踏入辦公室偉恆便已躺沙發外,更重要是他看來真的是睡不夠。
「昨天我去警察局錄口供啊……看來你已經忘了。」的確,慧晴直至大半小時離家上班前,滿腦子都是那瘦弱少年的事。
經偉恆一說,慧晴的神情再度嚴肅起來,昨天派件目睹的「腐女」軀體,經由偉恆的一番話再度浮上她的腦海。可是無論如何,這充其量只是一宗尋常的宅死事件而已,照理沒甚麼可以查問的、吧?
「昨天那個死者,生前曾經報案說家中被爆竊,到我們發現她的屍體才剛好一個星期,而我們收到廠商訂單則是四天前,時間上的確有點奇怪。」於警察局錄取口供期間,偉恆除了被要求提供各種資料,亦似乎被懷疑是否與「腐女」的死有關連,畢竟他們是第一個通報警方發現死者遺體的人,只是此刻沒有實質證據而已。
「總不可能因為知道她報案而動殺機吧,但……」如果要勉強將眾事件串連在一起,似乎就只能這樣演繹,可是實際上不太可能,除非……爆竊者跟死者本來就是相識。
「反正現階段連死因是否有可疑也無法斷定,就算想要控告任何人殺人也不可能吧,反而先調查爆竊案的犯人比較可行?但報案人本身又掛掉了。」
二人於工作期間在沙發床上全副心機討論與工作幾乎完全無關的話題,跟曠工無異,只是這不過是小菜一碟——
「我愛菲菲——」一直在哨崗毫無動靜的佐義,毫無預警的一聲熱情告白吸引全場所有人的注意。
「脫吧脫吧!剛剛課鑽戒給你了!」佐義興奮的吶喊一浪接一浪,完全進入旁若無人之境。
「沒問題!我們就一起高潮吧——」然而佐義衝口而出沒多久,便立即話鋒一轉——
「不行……我在上班,不能脫——」
「你玩到所有人都知道了啦——」
二人異口同聲的叱喝佐義,他立即慌忙的放下手機轉身:「我才剛課了鑽就讓我看完這一節吧……」雖然兩人似乎示意要他停下手頭上的活動,但佐義仍然對手機屏幕對面的艷影依依不捨。
「不是不讓你玩,我知道你經常玩,可是玩到開口讓人人都知道你在玩就不太好啦,就算我平時玩也不會——」
(哎!)慧晴發覺問題所有之時,一切都已經太遲。
「哈哈哈哈——」本來處於劣勢的佐義,當然不會放過這個轉守為攻的機會:「你自己說溜嘴了,還好意思打算教訓我?不過這其實是人之常情吧,你也把小正太撿回家培育了,我就沒你那個福份啦,況且我對男的沒興趣,因此只能靠VRS(虛擬性愛)頂替了。」
被老淫蟲反過來站於道德高地數落自己,也許是慧晴生平最大的屈辱之一,只怪自己粗線條不懂注意細節,而最終令慧晴忍無可忍的是,「跟真人玩的話記得做足政府的安全指引,尤其是陌生人,不然一個意外隨時累全家,我自己早已不敢玩真人了,哪怕我還付得起一次半次。」
正當慧晴又打算從外套內袋翻出甚麼東西之際,「唉,你們別吵了,」偉恆把慧晴與佐義分隔起來。「老實說今時今日有誰完全未接觸過VRS呢?這是最安全又負責任的方法,這些事大家心照就好,不用攤出來公諸同好的。」
「說你啊——」佐義以為偉恆是自己一方的,「我不是在幫你啊佐義叔,別忘了是你先興奮過度叫得連我們都知道你在幹啥的。」
「好、好、好,那我去廁所玩就好了吧?這樣就不會吵到你們。」佐義一邊向偉恆發晦氣一邊心不在焉的看手機,心想早知別那麼快課金,錢都白花了。
「那誰來看監視器啊?」上班才半小時就光明正大的曠工跟網美尋歡,這也太爽了吧,偉恆不禁質問佐義,只是——
「少看一會也不會死人啊,反正——」
咇咇!咇咇!咇咇!咇咇!咇咇!
正當佐義打算一躍而起跑進廁所之際,辦公室內響起如手機鬧鐘的電子警報音。
「——我年紀大機器壞,我負責監視器崗位就好。」3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NJQOYto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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