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落民居一隅的灰暗色長型建築,是這邊境小鎮唯一一座監獄。三層高的建築裡關住了各種罪犯,他們當中不乏犯下殺人罪或是盜竊罪的,但更多是因為對神兵不敬而被收進監房裡,最近數年更是多收數以百計因使用非正規占卜術散播謠言的業者,在晦暗無明的監倉裡被崇神的獄卒慘無人道地欺壓、凌虐至不似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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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別於這些凡俗的人類罪犯,理應尊貴非凡、立在眾生之上的主神,為防範他們身上過人的神力,執政的神族們便把他們送到地底荒廢過百年的囚室裡,再在入口加上幾道鐵鍊,又多派幾位資深獄卒專門把守,好讓他們沒法輕易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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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關進監獄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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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點燃元素的白光燈,幾乎是這座地下密室裡唯一的照明。黯淡光明隱約照出四周充滿年代感的鬆散磚牆,而每當地面有誰拖著重物經過,沙石更會從滿佈裂痕的天花散落,跌在鐵格裡躺地的兩人身上。粗糙的石粒掉到紫紅髮下的臉上,把因使力過度而昏厥的派恩喚醒。他托過眼鏡,聚焦張望,只見四周烏燈黑火,再沒有因狂信而痴迷的神族們,也沒有助手嬌小的身姿、或是「創世神」那副讓他印象深刻的面影,身邊只剩與自己偶有一面之緣的白服小子,頭上光環與背中白翼竟一反常態地顯現出來,彷彿把自己異於常人之處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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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伊咘西萊嗎?別睡了,快起來吧。」此般特徵,讓派恩得以準確記起他這偶然聽回來的名字,並輕力拍打、叫醒這久睡不起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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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阿爾法,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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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並未張開眼,只有從顫動嘴唇吐出呻吟,其後又無意間伸出兩手,乏力摸在派恩手袖上。察覺異樣的派恩,在黯色光線下仔細看過身體各處,確認這略顯瘦弱的小子身上沒有帶傷之後,便把掌心放到他前額,朝腦袋傾注用以舒緩痛楚的治療術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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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阿爾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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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綠光之中,伊咘西萊稍為鬆開緊捏苦臉,逐漸清晰的意象使他得以重新動起身子,仍然閉眼摸索派恩衣袖上出奇真實的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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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阿爾法他不在我們身邊。」派恩低聲應答道,再思考片刻後,即使知道這小子與婭基昂絲本國關係非常,奈何紙包不住火,這早晚亦得明暸的事實,他最後仍是決定如實道出:「我們被婭基昂絲的現人神抓進來已經一段時間了,所以我也不肯定他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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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婭基昂絲……還有現人神?!」聽到這兩個名字同時響起,旋即令伊咘西萊眼簾大開,金黃兩眸愕然望向身邊這眼鏡青年暗淡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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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麼『天征者』了。」派恩隨即澄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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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軍隊的前線基地被那幫白色騎士襲擊之後,我就、嗯……好像是被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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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咘西萊盤坐在地,兩手抱頭,用力思索在來到這裡之前,漏進曖昧意識裡的動靜。當中最讓他難忘的,則要數到在驟現動盪之中,連續激起之苦痛。刺眼青光自眼簾透進兩目中,帶來劇痛傳至身體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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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了。我感覺到阿爾法他好像有來過我身邊,然後很快又消失了。」說著伊咘西萊又嘗試打探這段時間裡,黑衣軍隊那邊的事情。「對了,你知道爸爸……邊境那個軍事基地之後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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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聽伊咘西萊如此一說,又使派恩憶起在那幽黑建築裡連串曖昧的記憶。「到我恢復意識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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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思緒落到在閉眼之前,在司令室裡直面眾白鎧騎士的一幕。甫見刀劍刺穿「爸爸」身體,血流如注,濺在騎士們本已染紅的白鎧上,沸騰的能量莫名其妙地湧現,就像要他為這不怎麼討好的爸爸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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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明白。他大概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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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知道下場是凶多吉少的伊咘西萊,卻沒有大哭大鬧,只有平靜讓兩行眼淚悄然淌下,碎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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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要不是你們收留了我,或許你們就不用死在殘暴的婭基昂絲人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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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逐漸走遠,回首當初,要是他乖乖待在婭基昂絲當神子的話,這座落在斯圖希安邊境的寧靜村莊就不會惹起騎士們注意,從而招來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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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相信那應該不關你的事。」派恩則搭過伊咘西萊肩膀,續道:「斯圖希安跟婭基昂絲這兩個國家一直以來都是交惡,就算沒有你,會引發大戰也只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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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年的歲月裡,派恩彷彿見證兩國盛衰輪轉,連番捲起大大小小的風浪。遠在神子伊咘西萊的名字在白石之民與現人神之間傳頌之前,佔據主大陸的這兩個國家就經已是犬猿之仲。世代以來,彼此積怨之大,在眼前這白翼小子的存在催化之下,更是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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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就是,那個『女皇陛下』掌權之後,他們就像一直找機會發動戰爭一般,就連立場中立的艾斯托利克也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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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伊咘西萊入世未深,沒法加以咀嚼派恩口中對時局之描述,至少他也依稀感覺到,令「爸爸」多加提防的女皇,與那讓他惶恐的指揮官大人,似乎在盤算著什麼詭計,非要糟蹋這始界大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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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待在這裡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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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伊咘西萊亦知道,無論如何,當下首要還是要先找法子走出這守備森嚴的地下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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