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真趁洪無畏率領弟子在前院應付小江湖三十二派,溜去苗千手之前住過的中院廂房詳加搜查,終於在床底下找到暗門。他潛入地牢,救出囚犯,在刑房會合血如冰等人,上樓出玄黃廳,隨即趕往前院。
眾人來到正廳門後,眼見前院練武場擠滿洪荒派弟子,門外則是數百名三十二派的人。雙方有人舉火把,有人提燈籠,火光之中人影晃動,人聲喧嘩,好不熱鬧。
門外有個洪亮的聲音吼道:「洪無畏!你說得是人話不是?白老邪不過說你武功是假的,你就把無邪門十幾口人給殺光?老子現在叫你龜孫子,你要不要也來把我打成肉醬呀?」
洪無畏冷笑一聲:「陰閻羅,你陰風堂一直想跟洪荒派爭小江湖第一門派。這回可讓你逮到機會了。你有種就上來,我讓你嚐嚐粉身碎骨拳的厲害!」
今晚三十二派人人都去過無邪門,見過粉身碎骨拳留下的地獄景象。要不是數百人聯合起來壯膽,只怕誰也不敢來找洪無畏大聲說話。然則各派掌門當街聚會,大家都說倘若無邪門被打成這樣都置之不理,豈不讓洪荒派氣燄飛天了?日後大家讓他踩在腳下,三十二派還要不要開門做生意?所謂眾志成城,加上無人願在數百人面前示弱,只好一股腦兒全殺來了。
一名老道推開陰閻羅,站在洪荒派門口說道:「洪兄,你武功高強,大家都是佩服的。但你恃強欺弱,總不是個道理。」
洪無畏插嘴:「廢話,無道仙寨本來就是恃強欺弱的地方。話說回來,清修道人,你好端端在奇門街開六根觀,又跑來小江湖湊什麼熱鬧?」
那清修道人乃天師道掌門太平真人的師弟,曾入梁王府當食客,後因吃裡扒外,勾結玄日宗而被趕出來,之後便流落到無道仙寨。他說:「貧道博學多聞,道武雙修,既在奇門街開六根觀,又來小江湖掌天師門。各位道友,小號天師門不日開張,想學天師道武功的不可錯過呀!」
人群中有人罵道:「清修道人,你要不要臉呀?咱們來討公道,你趁機收徒弟?」「什麼收徒弟?擺明是搶徒弟呀!這裡哪個不是已經入門拜師的徒弟?」「笑話,你徒弟要跟人家跑,那說明你沒本事。還怕人搶?」「天師道的武功可厲害了!據說當年掌門太平真人還把天下第一的莊森大俠教訓一頓呢!」「那時莊森還不是天下第一吧?」「不管啦!清修道人這麼厲害,當然要出手教訓洪無畏啦!」「不錯!清修,你幹掉洪無畏,我就跟你學武功!」「清修!清修!清修!」
清修道人原本只想趁機露臉,宣傳武館,想不到卻被眾人逮到機會拱出來。他在奇門街開了幾年六根觀,始終賺不到大錢,觀望小江湖已有一段時日,一直在找適當時機開張武館。今晚用過晚飯,忽有道童回報,說起洪無畏濫殺無辜,激起小江湖公憤。清修一看機不可失,連忙趕來湊這熱鬧。洪無畏號稱武功仙寨第一,不過仙寨中有此稱號之人少說十來個,他也不太放在心上。然則在見識到無邪門慘狀後,他就跟所有人一樣心生膽怯,草草宣傳幾句便想離去。此刻既然讓人拱了出來,他可不能當沒聽到,不然莫說開不了武館,就連六根觀的生意都會遭受波及。他是在梁王府歷練的老江湖,不會隨便於眾人面前打退堂鼓。就看他捻捻鬍鬚,咳嗽一聲,一幅世外高人的模樣笑道:「難得各位掌門如此看得起貧道,貧道也只好出來代表大家說話啦。洪掌門,這小江湖三十二派掌門的意思呢......」
原先代表眾掌門說話的陰閻羅不樂意了,喝道:「清修!什麼叫你代表三十二派掌門說話?你天師門尚未開張,就已經來跟老子搶地盤了嗎?」
清修連忙轉頭:「唉!陰掌門誤會啦,貧道絕無此意。你想代表大家說話,盡管說呀!」
人群裡有人冷言冷語:「清修道人好厲害,一句話沒說完就把擔子卸下啦。」
陰閻羅邊怪自己搶話,邊道:「總之,洪荒派濫殺無辜,咱們街坊鄰居可不能不管!洪無畏,出來交代!」
洪無畏一步跨出洪荒派大門,三十二派群豪當即安靜下來,不少人忍不住後退一步。洪無畏語氣不屑,說道:「老子人便在此,你要怎麼交代?」
陰閻羅張嘴欲言,腦中閃過白老邪血肉模糊的屍身,一句話到嘴裡又嚥了回去。他轉頭望向清修,只見道人比個「請」的手勢。陰閻羅把心一橫,喝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說得不錯,無道仙寨是個恃強欺弱的地方。你跟白老邪不對盤,斃了他便是,又何必波及他徒弟家人?你既不講武德,就別怪大家以多欺少了!」
洪無畏哈哈大笑:「陰閻羅,你就這點出息?跟我爭了這麼多年,如今卻怕到說要以多欺少?你有種就上來單挑,別叫你徒弟看笑話。」
陰閻羅吞口口水,不敢單挑,卻又沒臉退卻。清修怕洪無畏挑完了又來找自己單挑,揚聲道:「洪無畏胡亂殺人,是條瘋狗!咱們跟瘋狗不必講規矩!陰兄,貧道同你共進退。」
三十二派掌門識趣,連忙揮手要徒弟後退,於洪荒派門外空出一塊空地,留陰閻羅和清修去面對洪無畏。洪無畏臉現殺氣,笑容不減,說道:「老實告訴你們,老子滅無邪門就是為了立威!讓你們大家知道粉身碎骨拳的厲害。我洪無畏的武功天下第一,沒有你們說話的份。日後只要你們安守本分,別來跟我搶生意,老子不會對你們怎麼怎樣。但若各位不守本分,硬要出頭,哼哼......」他右手握拳,舉在身前。「無邪門就是榜樣!」
陰閻羅摩拳擦掌,拉開架式,喝道:「天下第一個屁!我陰風堂的『十殿閻羅拳』施展開來,鬼哭神號,人神共懼。從來只有人怕我,沒有我怕人。」
清修道人「嗔」地一聲,拔出佩劍,火光下劍芒吞吐,無須揮劍便散發出凌厲劍氣。嚇得人群中有好幾個人驚呼出聲。他當年吃裡扒外,被梁王府群豪囚禁,本來必死無疑。幸虧其師兄太平真人有義氣,夜探王府救他脫險。其後清修銳氣大挫,隱居無道仙寨,建六根觀,講道授課,販售靈丹,鮮少在人前施展武功。仙寨中人只道他是正宗方士,不善武學。直到他此刻拔劍出鞘,大家才知道他真是高手。就看他劍指洪無畏,冷冷說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洪掌門武功高強,大家是佩服的。但你要自封天下第一,只怕很多人不以為意。你若執意指教,便來會會我這天行劍法。當年我師父替天行道,以此劍法斬妖除魔。你洪荒派也有不少上代長輩死在這套劍法下。」
眼看洪無畏出言反嗆,站在正廳門後看戲的毛真側身問血如冰:「老夫初來乍到,不明白仙寨的規矩。他們究竟是要比武,還是比賽說大話呀?」
血如冰道:「老爺子不知道。仙寨中人人都在假扮高人,誰也看不出其他人底蘊。本來嘛,能靠一張嘴嚇退對方,誰喜歡舞刀弄槍呢?即便弱如如冰,往外一站,也沒幾個人當真敢對我動手。」
孫有道搖頭:「血姑娘謙虛了。妳一點也不弱。」
血如冰笑道:「有人喜歡裝腔作勢,有人喜歡故作嬌柔。總之都是一個目的,就是別讓他人看穿斤兩。這三個人多半還要再聊一會兒才會開打。不過如冰納悶,洪無畏的粉身碎骨拳這麼厲害,又何必跟他們故弄玄虛?難道那十殿閻羅拳和天行劍法真有如此威力嗎?」
苗千手武功高強,見多識廣,評論:「洪無畏滅無邪門,就是為了展現神功,嚇阻眾人。他遲遲不出手,多半是要求證此舉有無成效。他殘殺十幾個人,大家還是不怕他的粉身碎骨拳,那無邪門不就白滅了嗎?」
血如冰點頭:「陰閻羅和清修道人還敢跟他說大話,都是因為沒見到他親自施展粉身碎骨拳的緣故。」
毛真皺眉問:「見到十幾具屍體還不夠,一定要看他親手施展嗎?」
血如冰解釋:「近日選拔無道神功,仙寨處處有神功。有人能把人打成焦炭,但是衣衫無損;有人能把人打成冰柱,觸體生寒。問題是這些神功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只見屍體,不見神功。粉身碎骨拳的屍體駭人,但其他神功的屍體也不遑多讓。想要人家當真,必須當眾出手。」她肩靠門框,望向大門。「洪無畏若在三十二派面前把陰閻羅和清修打到粉身碎骨,今後就不會再有人敢膽跟他作對。」
孫有道心慌:「他神功不假。我見識過了。」
血如冰點頭:「但他也說了神功尚未大成。能否對付真正的高手,只怕他也沒把握。」
大話說得差不多,觀眾也不耐煩了。有人喝道:「廢話真多。打是不打?」
眼見再不開打,顏面掃地,陰閻羅一聲尖嘯,踏出詭異步伐,化作陰風攻向洪無畏。他的十殿閻羅拳分為十套路,套套迴異,宛如十種截然不同的拳法。他忌憚粉身碎骨拳,擔心洪無畏內力強悍,難以招架,是以使出以牽引對手招式見長的「轉輪式」,每一拳都將洪無畏的勁道洩向一旁。
洪無畏宗師氣度,大開大闔,使出洪荒派流傳最廣的「麒麟拳」,每一拳揮出都有風雷之勢,宛如麒麟猛獸,聲勢驚人。洪荒派上百弟子,人人學過麒麟拳,但又有誰打得出如此精彩的招式,如此威猛的力道?眾弟子看得幽遊神往,如癡如醉,本來有不少人覺得師父濫殺無辜,於理不合,打算一看苗頭不對,便找機會開溜。如今見到師父大展神威,大家都慶幸自己沒有投錯門派。
錢師爺皺起眉頭,嘆氣說道:「師父年紀大了,麒麟拳的威力不如從前。」
除了毛真之外,站在正廳內的人全都轉頭看他。錢師爺見大家目光質疑,說道:「二十餘年前,本派隨大王東征西討,幾度遭遇玄日宗首腦人物,師父也沒敗給他們了。退入無道仙寨後,師父為了重振洪荒派,傳功毫不藏私。只可惜本門武功高深,若非天賦奇才,極難學得精要。兩年之前,師父突然停止授課,讓我們幾個老弟子指導師弟武功。我們本以為師父累了,想休息了,後來卻發現他每日都在地窖中練功,練得比從前更勤,卻不想讓弟子看見。那是在毛師叔祖回來之前的事。練得還不是粉身碎骨拳。」
苗千手問:「難道他練功出了什麼差錯?」
錢師爺搖頭:「這等事情,師父不說,咱們做弟子的也不好問。」
洪無畏雖然剛猛,陰閻羅卻也不露敗象。他的轉輪式陰邪詭異,兩條手臂彷彿沒有骨頭,好似短鞭甩將開來,將洪無畏的拳頭斜裡帶開。洪無畏心知今日之戰,貴在神速。倘若讓陰閻羅撐得太久,自己就算終究取勝,亦無法一舉壓下三十二派。他大喝一聲,運足功力,使出麒麟拳中的絕招「麒麟天下」,中拳直進,以難以閃躲的方位捶向陰閻羅心口。陰閻羅轉輪稍慢,牽動不了拳勢,只能臨時變招,雙臂交叉,硬生生接下此拳。
就聽「碰」地一聲,陰閻羅連退三步,吐出一口鮮血。他深吸口氣,甩甩雙拳,拉開架式,還要再戰。
清修道人自斜裡走出,擋在陰閻羅面前,朝洪無畏道:「洪荒武學,不同凡響。只不知洪掌門為何遲遲不出粉身碎骨拳?」
洪無畏冷笑:「老子慈悲為懷,念在大家武林同道,不想一出手就讓你們死無全屍。識相的快退下,今日就此作罷,我也不來計較。」
清修道人輕輕點頭:「素聞洪荒派鳳凰劍法如鳳凰展翅,火鳥沖天。今日貧道有幸,正好以劍會友。」
洪無畏反手招呼,有弟子呈上劍來。「道長打得主意倒好。你跟我比劍,便不怕我的粉身碎骨拳。」
清修道:「貧道既然被拱出來,總不能不露兩手就回去。掌門賜招吧。」
洪無畏拔劍出鞘,縱身搶攻,手中劍花點點,排山倒海而來。清修劍中藏道,以簡馭繁,彷彿巨浪中的孤舟般順著浪頭起伏。黑夜之中,劍擊聲起,清脆不絕於耳,轉瞬間不知已交了多少劍。
孫有道長嘆一聲:「當年清修道人出賣王爺,被捕入監。王府的人都瞧他不起,以為他毫無本事。今日一見,方知我是井底之蛙。憑他這手功夫,實乃王府一流高手。真不知他為何自毀前程,去跟李命同流合汙?」
錢師爺卻嘆:「師父的劍也不如從前快了。」
血如冰有話早想問了,此刻見他失魂落魄,便即問道:「錢大哥,你說你師父壞事做盡,究竟做了些什麼呢?」
錢師爺如夢初醒,搖頭道:「請恕在下不敢言師之過。」
人群中有人擔心清修不敵,突然拿起石塊拋向洪無畏。洪無畏勁灌全身,識敵甚速,當即緩出左手,接下石塊,拋回人群之中。投石之人一聲慘叫,肩頭中石,骨頭碎裂,鮮血四濺,弄得四周的人也跟著叫起來。「洪無畏!你搞偷襲的?」
洪荒派中有人回罵:「放屁!明明是他先偷襲!」
「媽的!洪荒派亂打人呀!」「什麼亂打人?根本濫殺無辜!」
「你們打不過我師父,就來陰的?」
「操!洪荒派不是東西!打他媽的!」
「你們想以多欺寡?我們洪荒弟子一個抵十個!你們才不是對手呢!」
「我操!」
「我才操!」
血如冰急道:「老爺子,要亂啦。我們快出去吧!」
這時才說已經遲了。十餘名洪荒弟子湧出正門,也有許多各派人士翻牆進來。轉眼之間,牆裡牆外打得熱鬧,不少人血濺當場。
錢師爺衝入練武場,放聲大叫:「各位師弟快住手!不要打啦!住手啊!」一看沒人理他,連忙跑到毛真面前。「師叔祖!你老人家德高望重,快出面調解呀!」
毛真隨眾人衝入練武場,跟苗千手使個眼色,兩人一起縱身上牆,跳到大門頂上。他們正要運起獅吼功大叫,門外群豪中有幾個人擠開人群,來到前方亂鬥處,邊擠邊吼:「住手!住手!通通住手!」
洪無畏擔心混戰中弟子寡不敵眾,於是搶先霸鬥,挑幾個在門外為首挑釁的弟子往後拉。清修看似游刃有餘,其實早落下風,一見洪無畏霸鬥,立刻跳出戰團,也去拉開三十二派群豪的人。片刻過後,雙方終於停手,之前擠出人群中央之人開口說道:「各位朋友請聽我一言。今晚無邪門白家少爺外出訪友,並未死在洪無畏手中!他此刻出面,就是為了告發洪無畏的罪狀!」
雙方人群譁然,再度互罵起來。清修道人本道今日夠露臉了,只想退下看戲。一聽此言,立刻轉向洪無畏,見洪無畏目露凶光,殺機四射,連忙擠往那白家少爺身邊。三十二派掌門中有點見識的都是一般心思,迅速將白家少爺團團圍起,不讓洪無畏有機會殺人滅口。轉眼之間,雙方又成對峙之勢,肅殺之氣更甚之前。
洪無畏見有幾名弟子躺在門外空地上哀號,側頭對身邊弟子道:「把受傷的弟子都抬回練武場。」跟著又放聲朝門內說道:「把各派受傷的人都抬出來。」
三十二派的人默默看洪荒弟子辦事,也不阻止他們。等到兩邊人都抬完之後,洪無畏揚聲對群豪道:「來呀!洪某在此,有何罪狀便說出來!」
適才說話之人自身後拉出一名十六、七歲的錦衣少年,說道:「白公子,今日三十二派掌門人為你主持公道。此人殺你全家,大言不慚,你就在大家面前把他的醜事抖出來!」
白少爺滿臉淚痕,神色驚恐,一幅少不更事,沒見過大場面的模樣。他面對眾人,唯唯諾諾,一時之間不敢開口。
洪無畏冷道:「小子,老夫殺你全家,絕不冤枉。這事我都認了,你還要告發什麼?所謂斬草除根,今日我若饒你不殺,日後鐵定麻煩。但看在眾家掌門的面子上,饒了你也成。你小子可別給我亂說話,若是胡亂栽贓,休怪我手下無情。」
群豪破口大罵:「洪無畏,你沒人性!當眾恐嚇,你當我們吃素嗎?」「好哇,姓洪的,你如此說話,定是心虛!」「不錯!心裡有鬼!告訴你,白公子說什麼,老子就信什麼!」「他說你是兔子,你就是兔子!」「白公子,別怕他!叔叔伯伯為你撐腰!」
眾人安靜下來,白少爺鼓起勇氣,說道:「此事涉及......雙親隱私......我娘......我娘的名節,本來我是不該說的。但今晚無邪門遭逢大難,一十三口人死無全屍。仙寨以拳頭定公理,洪無畏武功高強,難保不會全身而退。小子武藝低微,無以報仇,只好當眾說出洪無畏的醜事,讓他再無顏面做人!」
洪無畏叫道:「姓白的,我警告你不要含血噴人!」
白少爺神色凶狠,豁出去般:「噴你便噴你,怎樣?這血難道不是你讓我含的嗎?」
洪無畏拂袖轉身,往門內走。「老子不必聽你在此胡言亂語!」
毛真跳下門簷,輕輕落在洪無畏面前。洪無畏皺眉喝道:「老傢伙,你做什麼?」
毛真道:「無畏,人家說你不是,你當虛心受教,不好拂然離去。」
洪無畏瞪大雙眼,鼻孔開闔,突然朝毛真一掌推出。毛真反手架開,隨即連出三掌,抵擋洪無畏攻勢。迅速交手數招,兩人四掌相對,各退一步。這時白少爺已經開始大聲訴說他的罪狀。洪無畏錯過拂然離去的時機,只好轉過身去,面對群豪。
白少爺大聲道:「各位叔叔伯伯聽了,洪無畏色慾薰心,乃是絕代淫魔。三年之前,他與我娘私通!」
群豪譁然,不少人當場笑出聲來。「好哇!洪無畏,豔福不淺呀!」「白夫人是出了名的美人,大家都說白老邪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想不到你這姓洪的還真上了人家!」「喔!原來你勾引大嫂!」「姓洪的專門勾引大嫂!」
洪無畏臉色鐵青,想要發飆,卻不知從何飆起。
白少爺繼續道:「我娘迫於他的淫威,幾度想要斷絕關係,卻始終讓他強行逼姦......」
洪無畏喝道:「你胡說!我跟少閻是兩情相悅!」
「放屁!白夫人會看上你?」「咦?這不好說呀。白老邪那麼老了。」「老怎麼著?老不能幹嗎?」「嘖,我有點信了呀。白夫人貌美如花,大家都說他跟白老邪是鮮花牛糞。」
白少爺說:「本來他兩地道私通,甚為隱密,誰也發現不了。誰知道兩年之前,我爹......我爹無端得了花柳病,這才讓此事爆發出來。」
群豪再度譁然,所有人都聽得樂了。血如冰站在洪荒派大門旁,憋笑到快岔了氣,連忙躲到門後去偷笑。只聽門外有人笑道:「洪無畏呀洪無畏,這就是你不對啦!」「有病就要醫呀。你傳給人家,如何是好?」「這下白夫人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啦。你怎麼這樣呀,你說?」「大家這麼說話,有失公道呀。難道不能是白老邪風流快活,招惹花柳回家?」「你愛說笑呀?白老邪那麼老了,風流個屁?」「咦?你瞧不起老人家呀?」
洪無畏氣得滿臉通紅,青筋爆裂,大聲喝道:「你們給我住口!」
有個嗓門洪亮的男人叫道:「大家安靜安靜!洪掌門有話要說。」一看洪無氣得發抖,挑釁道:「說呀!說呀?怎麼不說呢?有什麼冤枉你的地方要說出來呀。」
「我......我......」洪無畏把心一橫,咬牙道:「那花柳病不是我傳給少閻的!」
群豪哈哈大笑,還有人鼓掌叫好。「哎呀!洪無畏,你是不是男人呀?」「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你是說白夫人傳給你的?」「這不像話!不像話唷!」「我的娘啊,樂死我了!」
白少爺卻說:「大家莫起鬨!花柳病是誰傳誰的,在下並不清楚。我只知道洪無畏得了花柳病,且病得不輕!」
洪無畏怒道:「小子,給我閉嘴!」
白少爺理直氣壯:「我爹都查清楚了!洪無畏病入膏肓,那話兒都爛掉啦!最後是找醫館巷巷尾的劉神醫切掉,這才保住一命!我可沒說大話,洪無畏是閹人!各位若是不信,叫他當眾脫褲對質!他若還有寶貝,我姓白的自己把頭割給他!」
人群中還有人笑,但笑得稀稀落落,大部人聽到此言都安靜下來,沒人起鬨要洪無畏脫褲。片刻後有人道:「劉神醫兩年前無故失蹤,看來是給滅口啦。」
洪無畏臉部肌肉抽動,殺氣騰騰,離他近的人紛紛後退,深怕遭受波及。
白少爺繼續說:「洪無畏沒了寶貝,失心瘋了,恨上天下女子。兩年之間,他在仙寨中偷擄美貌姑娘,抓到地窖中折磨虐殺,受害者起碼三、四十人。這都是洪荒派自己人透露給我爹知道的,可不是我們信口瞎說。」他自懷中取出一張紙,高高舉起。「這是遇害女子名單,其中有二十一個是告發之人知道姓名的。其餘不知名的女子,也有相貌描述。各位若有心查證,只管拿去!」
陰閻羅上前接過名單,瞪大雙眼說道:「春......春花!」他轉向洪無畏,怒道:「春風院的春花失蹤年餘,原來是死在你的手上?」
洪無畏神色扭曲,冷冷說道:「你這傢伙處處與我作對。她要當你相好,我還有不宰了她的嗎?」
此言一出,等於直承其事。群豪紛紛怒罵,洪荒派的弟子顏面無光,不少人趁亂溜回房間,收拾細軟,準備開溜。血如冰回想適才洪無畏毆打自己的模樣,心有餘悸,轉頭看向錢師爺。錢師爺滿臉沮喪失望,淚眼汪汪看著師父。血如冰湊到他身旁,輕聲問道:「錢大哥,是你把名單交給無邪門的嗎?」
錢師爺並不答話,只是瞪著門外,喃喃說道:「原來......怪不得師父武功不如從前,原來......原來他......」
苗千手見群豪亂罵一通,卻無人當真動手,心想時候到了,於是運起內力,高聲說道:「各位聽我說。洪無畏罪大惡極,不但殘殺女子,還囚禁武林同道,拿活人試招練功。我苗千手和這幾位大俠都被他關在地牢裡一月有餘了!他為了練他的粉身碎骨拳,已經殺了好幾個牢友!」
跟苗千手一同遭受囚禁的人在他身後叫道:「洪無畏是畜牲!」「洪無畏吃狗屎!」「要不是毛老爺子出手搭救,我們也要死無全屍啦!」
洪無畏側身看向毛真,跟著目光轉向苗千手。他說:「本派粉身碎骨拳就是這麼練拳的。絕世武功,你們懂嗎?這都寫在秘笈裡面!」他指著毛真:「老頭子,你別跟我裝無辜!你既然練了粉身碎骨拳,自然也有拿活人練功!」
毛真滿臉無辜:「無畏,你說什麼?秘笈裡哪裡有寫活人練功?我們洪荒派乃是名門正派,豈有這等旁門左道的練功法門?師叔見你入了魔道,本想好言相勸,你卻胡言亂語,羞辱本門武學。」
洪無畏大怒:「你......你說什麼?秘笈明明是你給我的。白紙黑字,你還想狡賴嗎?小錢,去把秘笈拿來!」
洪無畏自孫有道手中奪回《開劫碎難拳》秘笈後,因秘笈沾染血漬,便交給錢師爺擦拭清理,尚未放回地牢牆內。錢師爺奔回房中,帶回秘笈,交給洪無畏。洪無畏怒氣沖沖,翻閱秘笈,隨即瞪大雙眼,越翻閱心驚。他說:「這是什麼意思?這裡明明寫著要拿生人練拳,還詳細解說十人之間的內功差距。怎麼會......怎麼有......」他一把抓住錢師爺衣襟,怒道:「你!是你偷換了秘笈!你嫌我不傳你神功,便自己偷偷抄錄,是不是?」
毛真右掌斜切,推開洪無畏,指著秘笈道:「無畏,你聽聽自己在說什麼。這秘笈只有一份,便是我當初給你的那份。你是失心瘋了,還是走火入魔?竟然想出要拿活人練功?白公子說你凌虐女子,難道你虐殺成性,不殺人不快活?老夫若早知如此,絕不會把《開劫碎難拳》傳授給你。你......你.......師叔的心好痛,你可知道?你殺了這許多人,還為了桃色糾紛,滅了無邪門滿門......這......唉,師叔的心好痛。」
洪無畏神情激動,瞪著毛真,丟下手中秘笈,指著毛真的鼻子,顫聲道:「好哇!老傢伙,果然薑是老的辣。今日我玩不過你,也要跟你玉石俱焚!」他轉向三十二派群豪,說道:「各位聽好了!我根本不會粉身碎骨拳!無邪門的人不是我殺的!全是毛真老頭把他們打成肉醬!他說只要說是我幹的,就能揚名立威,成為小江湖霸主。是我中他的計!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苗千手站出來說:「洪掌門說話顛三倒四,做過的事情又不敢認嗎?你說你不會粉身碎骨拳,我那幾個牢友又被你打得血肉模糊,骨肉分離。你當大家都瞎得嗎?你說了一個晚上滅了無邪門,如今一句話就想賴到毛老爺子頭上?有那麼便宜的事嗎?我看你根本就是個失心瘋的怪物。不如你把褲子脫下來,大家一起看看你有沒有卵蛋!」
洪無畏怒不可抑,大叫:「我要你粉身碎骨!」一拳捶向苗千手。苗千手武功本不在洪無畏之下,但他遭囚多日,身體虛弱,身手遠不如從前俐落。此刻見洪無畏的拳頭迎面來襲,他來不及回身閃避,也難以變招架開,只能右掌擊出,迎接直拳。就聽見嘩啦一聲,苗千手右手臂骨破肩而出,整條手臂化為無數碎肉碎骨,濺灑在身後的牆壁和人身上。與苗千手一同遭囚的四人跟他有患難交情,連忙迎上前去圍攻洪無畏。血如冰自後方抱住苗千手,踏步閃開洪無畏的追擊,隨即拖著他退入門內。
「是粉身碎骨拳!洪無畏是大魔頭,大家並肩齊上,千萬別讓他跑了!」
三十二派的人眼看洪無畏一拳擊碎苗千手右臂,嚇得全都不敢動手,只是將打鬥眾人團團圍住。那四名大俠武功都不如苗千手,轉眼間已有兩人負傷,幸虧中得都不是粉身碎骨拳。血如冰放下苗千手,跟孫有道對看一眼,正要加入戰團,卻見毛真迎上前去。
「孽徒,今日老夫要清理門戶!」
洪無畏逼退眾人,迴身出腳,讓毛真以左臂架住。洪無畏狠道:「死老頭,清得了你就清!」
洪荒派兩大高手就此開戰。洪無畏施展麒麟拳,縱躍進退,拳拳生風。毛真年紀老邁,不能像他那般跳來跳去,便即使出神龍掌應對,一雙肉掌好似游龍,每掌擊出都有排山倒海之勢。群豪圍觀的圈子越退越大,一開始還有人起鬨叫好,但在見識到兩人的絕世武功之後,大家都安靜下來。不少人心裡都想,原來洪荒派武學如此精湛,幸虧自己剛剛沒有下場獻醜。
數十招過後,旁觀高手都看出洪無畏敗象已成。他一個晚上連番劇鬥,早已深感疲憊,就算毛真與他功力相若,此戰也是必敗無疑,而毛真氣定神閒,留有餘力,內力可謂深不可測。洪無畏接他一掌,後退三步,喘息後再度撲上,邊打邊道:「死老頭,你當年被我師父趕出師門,早就不是洪荒派的人了!你不要以為你趕我下台,便能執掌洪荒派。洪荒弟子不會服你的!」
「不服我,難道還服你嗎?你私德敗壞,眾叛親離,本派已經容你不下。乖乖束手就擒,我便饒你不死。你若執迷不悟,我只好在武林同道面前痛下殺手。」毛真反掌成爪,握住洪無畏手腕,順勢將他摔向人群。
洪無畏著地一滾,翻身而起,一出手竟扣住白少爺的咽喉。清修道人長劍一揮,劍尖抵在洪無畏額頭上。洪無畏冷冷瞪他,說道:「不想他死就收劍。」
清修道人並不收劍,二話不說看著他。
血如冰一直站在孫有道和錢師爺中間觀戰。看到此刻,搖頭嘆息,說道:「洪無畏一代宗師,最後也淪落到抓人求生的地步。強弩之末,沒什麼好看的了。」她瞧瞧左邊,又瞧瞧右邊,孫有道和錢師爺分別轉頭看她。血如冰微笑:「兩位大哥知道掮客居在哪裡嗎?」
兩人點頭。
「如冰倦了,要回去了。」血如冰說著轉向街頭。「此事若能就此收場,自然最好。若有餘波,還請兩位大哥去掮客居相見。」說完提步要走。
孫有道忙問:「血姑娘不看到底嗎?」
血如冰邊走邊搖頭。「沒真相的事,看不到底的。兩位大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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