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本藍麻
(花語:崩潰;混亂)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DpM1W1i4d
雨季綿長,但偶爾還是會有晴天。
北上的氣流吹散了雨雲,雖然雲層仍遮擋住太陽,但從昨日持續無雨的天氣讓空氣濕度大大降低,氤氳的水色被洗淨的海藍寶石般的柔光驅散。
今天實在是個外出的好日子,休假中的舞陽一早就按奈不住雀躍的心情,估算著時間,在港口打包了吃食就向著莊園的方向行駛。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svEoRIFkA
待他大步急行地爬到山林眺望點,呼吸已因頗有強度的運動而稍稍喘息,縱然天氣微涼,身體滲出的熱汗被衣物吸收後也還是造成了些許不適的粘膩感,但這一切都不防礙他即將能看見櫻歌的好心情。
掏出背包裡的望遠鏡和零食,舞陽像往常一樣一邊吃一邊在莊園裡搜尋起櫻歌的身影。難得的無雨天不知櫻歌會在室內檢查,還是會到花園裡閒逛透氣。
莊園裡空空蕩蕩,只有莊園外面能看見停車場的醫療安保車隊,和一些閒散聊天、抽煙解悶的隨行人員。
等了好一會兒,舞陽終於在別墅裡發現人影走動,然後看見櫻歌緩步走到二樓花廳的窗邊,略帶輕愁地眺向花園。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DzwaXPxYH
初時舞陽有些愣神,以為自己眼花,頓了頓,仔細從鏡片後觀察,確認櫻歌臉上是真有淤青,還頗為嚴重的樣子。心裡一緊,櫻歌怎麼會在體檢中受傷?
零食已散落在地上,舞陽雙手握住望遠鏡,呼吸急促,觀察分析著櫻歌臉上的傷痕,心如亂絮,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xWf2dsrNy
這時從櫻歌身後面伸出一支手臂,輕輕摟住他。
然後舞陽看到自己出現在櫻歌身邊,親昵地將櫻歌帶入懷中,另一隻手在接聽電話,掛斷後,他抬起頭,向自己這個方向看過來,嘴角露出詭異的笑意。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PIcUNv5Nb
舞陽嚇壞了,大腦一片空白,他不明白怎麼突然會出現另一個自己,還是這只是一個過於荒誕的噩夢。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EF6q0anNe
不知原地僵硬了多久,也許幾分鐘,也許只有幾秒,就像全身的血液瞬間都沖向大腦,腦內一熱,舞陽才猛地反應過來,向山下狂奔而去。
撥開拂面阻攔的枝葉,踉蹌跑下曲折的山道,沖過依然漉濕的大路,莊園門口三兩成群的安保和醫護都默默注視著狂奔而來的舞陽,沒人意外,沒人說話,沒人阻攔,只有各種各樣的眼神掃視在他身上。
混亂的舞陽已無法一一分辨其中含意,他只覺每一個表情都那麼了然、那麼居心叵測,就似噩夢裡的一個個人形怪物。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RI1ZOkx0Z
沒有停下腳步,舞陽筆直地奔向別墅。
繁花盡頭,別墅前門完全敞開,好似一張幽暗的大嘴,等待吞噬進入的人。
舞陽沖入門內,左右環顧,立刻發現客廳裡坐在桌前收拾花材的櫻歌,正瞪大雙眼,驚詫又困惑地看著自己。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iDX5Pe39z
“櫻歌!”
看到人的瞬間,舞陽感覺心臟都要衝出胸膛,猛撲過去,一把拉起櫻歌抱在懷裡,又想起什麼,馬上拉開他,輕輕捧住他的臉,觀察臉頰上的淤痕。
“疼嗎?誰弄的?”
幾乎控制不住要咆哮怒吼,舞陽終是勉強控制住音量以免嚇到櫻歌,但聲音卻因為過度壓抑和激動而顫抖扭曲。
櫻歌一臉懵懂,無法給出回應,他凝神注視著舞陽焦灼的面龐,無意識般地搖搖頭。
這時身後轉來有意重落的腳步聲,舞陽抱著櫻歌回頭,看到樓梯上走下另一個自己,或者說,一個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24gTm0qeL
櫻歌像是被這奇異的場景驚嚇到,稍稍後縮了下身體,來回對比著對面和身旁的兩個舞陽,除了著裝不同,幾乎分不出區別。
察覺到懷中人的退縮,舞陽不由自主地抱緊櫻歌,卻緊盯住對方不敢低頭,好像一不注意對方就會替換自己的位置,搶走懷裡的櫻歌。
還是很不同的,櫻歌心想,身旁的舞陽如臨大敵般全神警戒,卻可以輕易看穿他的慌亂無措;而對面的舞陽則一臉淡漠,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般從容不迫。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QlfuKkhwU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舞陽艱難地發出質問。
對面的自己嘲弄似的輕笑一聲:
“我們單獨聊吧,有些話我確定你不會想當著櫻歌的面說的。”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a7r8DxJwB
這時從旁側傳來動靜,舞陽轉頭看到薩蘭醫生和助理護士從廚房那個方向走出來。
舞陽麻木地判斷,如果不是一直在廚房等待,就應該是剛從後門進來的。
薩蘭醫生走過來,伸出雙手,輕輕將櫻歌從舞陽懷中拉出來,柔聲說:
“櫻歌,我們上樓休息休息,過一會兒一切都會有解釋的。”
舞陽緊握住櫻歌的手,害怕猶豫,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鬆開,發生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他的預期,太多太亂太離奇了。
薩蘭醫生見狀,安慰似的對舞陽一笑:
“我的孩子,你是大男孩了,要學會解決問題,我會照看櫻歌的。”
薩蘭醫生慈詳的語氣和表情,讓舞陽稍稍冷靜下來,顯然眼前勢不由己,舞陽只能鬆開櫻歌的手,目送醫生和護士扶著不停回頭看他們的櫻歌往樓上走去。
經過站在樓梯口的另一個舞陽身邊時,對方伸手摸了兩下櫻歌的頭,微笑著安撫:
“別擔心,很快就好。”
但轉過頭面向自己時,笑容裡已帶上令人不舒服的嘲弄味道:
“我們去書房吧,資料都在放在那邊。”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4EUpj41Lb
面對面坐下,舞陽覺得自己像在照鏡子,對面的人和自己太過相似,除了那張相同的面容上老帶著難以言明的令人討厭的嘲諷神情,還有那種好似掌控一切的從容氣勢。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7dAWRzzKi
“我叫樂玄。”
他推過一份文件,舞陽翻開,最上面是兩份殘舊的出生證明影印件。
“就像你想的那樣,我們是雙胞胎。只不過剛出生就因生母去世被慈善機構收養,生母身份不明,據記錄當時是單人前往醫院求助的,此後也沒有親友去醫院認領屍體,估計應該是當年偷渡的非法移民。年代久遠,我也沒興趣追查上輩的親緣關係,所以我們確切的血緣身份就算了。
之後收養我們的慈善機構因某些原因拆分,有段時期管理混亂,我們就因管理者的工作疏忽而被意外分開了。之後我比較走運,很快就被養父母收養,你比較倒楣,輾轉了幾個福幼院,錯過被收養的最佳年紀,在福幼院待到成年才離開。
本來我養父母找到你時,你還在福幼院,不過那時你正值叛逆期,經常逃出福幼院跟社會上的混子滋事鬥歐,就決定觀察一段時間。只是後來這邊出了事,等我再找到你時,你已經離開福幼院換了城市開始工作了,但幸運的是,你那些不良習慣也改掉了,正好我需要你幫忙,就通過安保公司出頭把你簽了下來。”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2ojkMJwm0
短短數語交待完兩人顛沛流離、境遇大不相同的前半生,舞陽看著自己胞胎兄弟冷漠的面龐,沒有什麼血脈重逢的感動,毫不客氣地提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為什麼會讓我來照顧櫻歌?你故意讓我接近他,然後冒充我?”
樂玄冷笑一聲,問:
“你對櫻歌瞭解多少?你以為他為什麼被軟禁在莊園。”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UgA4thHgJ
舞陽皺眉,他討厭軟禁這個詞,但確是如此,事情遠不像他對櫻歌撒謊說的那樣,什麼因事故後遺症而需要搬來休養,他原本的工作是協助櫻歌的日常生活,但最重要的,是全天侯監視櫻歌,保證他不逃離莊園。孤立海中的島嶼,遠離人群的城郊,守備完善的莊園,包括櫻歌腳踝上明顯是改良版電子鐐銬的腳環,都處處暗示出這個事實。
當初面對完全超出想像的豐厚薪酬,他以為代價會是需要應付一個危險的瘋子,來到此地後才知道只是個有失憶症的柔弱男生時,曾有過短暫的疑慮,但後來覺得可能是因為地理太過偏僻,長年少休的苛刻條件才會開出高薪誘惑,就算如此,除了自己也沒人應聘,所以連可以日夜換班的搭檔也沒有。
等到自己因好奇和櫻歌接觸,並迅速地陷入對其因憐生愛,繼而無法自拔的迷戀中後,就再也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了,甚至無數次慶倖只有自己接下這份工作,現在想起來自己真是個傻瓜,鑽進這麼明顯的陷阱而不自知。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g9OsFvD70
“他做了什麼事?”
舞陽啞著嗓子問,預感可能聽到最壞的答案。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7NoQT9sN1
“他殺了我養父母,我家的醫生,傭人,安保,還有…”
樂玄冷冰冰地說到最後,面容扭曲猙獰,
“還有他的孿生哥哥,我的愛人:花沁。”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b46hnyel0
窗外風聲漸起,天色迅速變得如黑夜般幽暗,遠方隱隱有雷聲傳來。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xfL6oyDSq
要下大雨了。
舞陽心想,同時心頭也像有烏雲壓積般,變得沉重陰森。
櫻歌與謀殺,無法想像的聯繫。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vPdP2gauV
半晌,他提出疑問:
“證據呢?”
樂玄冷著臉,推過來一大堆檔,有當時的新聞報紙,受害人的檔案,現場照片,警方的案件綜述等等,而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張三人合照。
照片拍得很美,金色的陽光瀉落在一片繁花似錦的灌木叢間,折映出炫爛繽紛的光影色相,花叢中的長凳上三人相依而坐,左邊兩人親昵地緊貼,就像舞陽和櫻歌若干自拍中的一張,只是照片中的舞陽看起來還有點青澀害羞,櫻歌笑得又過於炫目耀眼,而櫻歌身旁另一張一模一樣的臉龐上相對恬靜溫婉的笑意才是舞陽熟悉的他。
很顯然,這就是樂玄和櫻歌的孿生兄弟,還有櫻歌本人的合影。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g5hDvO6l7
舞陽一邊翻看著資料,一邊聽樂玄回述往事:
樂玄被父母收養後受到無微不至的疼愛與精心培養,很自然就成長為富貴人家的菁英子弟模樣,只是少年時代有次檢查發現樂玄患有罕見的病症,很可能會威脅到他的成年,這讓養父母憂心如焚。
不過上層階級的人總是有常人不能的解決之道,他們很快就請到正在專攻這種罕見病的專家做家庭醫療顧問,並資助其研究,花大價錢尋找來數位患有相同病症的患者自願做實驗治療對像,其中就有櫻歌的孿生哥哥:花沁,與樂玄年齡相仿的花沁迅速成為樂玄的玩伴。
此後幾年,其他實驗患者陸續退出治療,只有身為孤兒的花沁留了下來,樂玄的父母也順勢收養了花沁給樂玄當兄弟。
只沒想到正值青春期的樂玄沒多久就對花沁產生了愛慕之情,花沁也回應了樂玄。
面對兩個養子的戀情養父母無可奈何,有重症的達摩克裡斯之劍高懸,未來難測,養父母希望孩子們能盡情享受生活,所以不僅沒有反對,還明確表達了支持。
之後如果不是病症的陰影,幾乎就是童話裡永遠幸福的日子。
花沁用樂玄的話形容,就是一個“野生的精靈”,表面溫柔恬靜,實則有些天然張狂,並不是很在乎一些世俗的規矩和束縛,天生不愛上學,哪怕被收養後有條件了也拒絕去學校,就喜歡整天待在自然環境中,與花鳥魚蟲相處。
他非凡的培植能力也早早展現出來,他親手照料的無論何種花草,都跟瘋了似的茁壯生長,沒幾年,就將他們家原本古樸嚴肅的豪華莊園變成一個帶點童話般魔幻色彩的花草仙境,令來訪者嘖嘖稱奇。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HMxp2S0jx
樂玄對花沁的迷戀就如舞陽對櫻歌一樣狂熱,甚至更甚,就像崇拜神靈一樣崇拜花沁,跟著他在花園裡東奔西跑,四處探險。
成年後兩人初識歡愛滋味,更是常被花沁拉著在花叢中席天幕地的尋歡作樂,本來有點小大人似的世家公子氣被花沁帶歪,多了點狂野張揚。
再後來,養父母意外找到花沁的孿生弟弟櫻歌,詢問花沁和樂玄的意見後,把櫻歌也收養了,從而做出了人生中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fgp7zSxKQ
“發現櫻歌讓我們全家都很高興,尤其是花沁,知道自己孿生弟弟被找到簡直讓他高興得睡不著。”
樂玄回憶著當日的情形,目光迷離。
“櫻歌剛到來時,一切都很好,可以說好上加好,人人都喜歡他的溫柔與善良,誰也預料不到他會是那樣可怕的一個魔鬼。”
樂玄咬牙切齒。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9o8LyRJ7r
據他說,剛來到的櫻歌就像舞陽看到的這樣,柔弱又溫順,花沁因為病情加重,精力不足而被迫安靜,本來個性差別較大的兩人,現在反而如並蒂花般完美相稱。
最初大家還能從表情動作上分辨出兩人,後來花沁調皮地開始故意模仿櫻歌後,越來越相似,最後幾乎只有樂玄能通過眼神區別開兩個人了,戀人終歸是不一樣的。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Xy5aZ2PqE
誰也沒想到那一天會突然到來。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rar78tBJQ
那天是討論治療方案的日子,樂玄一家人和聘請的專家、助手們和樂融融地聚餐,漸漸的,眾人忽然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也無法開口,連呼吸也變得困難。然後全身鮮血的櫻歌和花沁走了進來,步態輕鬆,表情平靜,只有目光裡閃爍著某種酒神狂歡式的狂熱光芒。
此時櫻歌已經把莊園內的安保和雇傭、還醫生的隨行司機等人全部迷倒並殺害了。不知他何時策劃並實施,在眾人的飲食、屋內的香熏、包括整棟建築的通風系統裡,都放入了用花園裡的毒植提煉出的迷藥,誰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來這種古怪可怕的秘法。
然後樂玄眼睜睜地看著櫻歌當著自己的面,將意識清醒、只無法動彈的眾人一一殺死,心神俱裂。站在一旁的花沁也像中了迷藥般默默觀望這場無聲的恐怖殺戮,無動於衷。
最後,只剩樂玄一人還活著,櫻歌冷冷看向他,這時的樂玄已近乎崩潰,恐懼、憤怒、悲痛、還有對花沁巨大的擔憂和焦慮,神思混亂如麻。花沁忽然拉住櫻歌,耳語了幾句,隨後兩人相攜而去,留下一地血河和十數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兩個鐘頭後,樂玄逐漸恢復知覺,哆嗦著報了警,此時櫻歌和花沁已不知逃往何方。警方分析他們可能會通過海路出境到鄰國,因為案情過於恐怖惡劣,鄰國警方也相當重視,但直到三個多月後他們才在一家偏遠醫院裡發現了失憶的櫻歌,據調查是在一次海難事故中發現他的,當時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花沁的蹤跡。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17ZYavjm5
儘管經歷過漫長的心理疏導,講述起這段恐怖經歷的樂玄仍然難以控制住情緒,淚流滿面,早前臉上那種掌控一切的驕矜與嘲弄早己消失,只餘悲痛與悔恨,完全就是個不知所措的大男孩,看起來和舞陽更加相似了。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tfZ6Dicxw
舞陽沉默地翻著報導和檔案,或許是太過驚悚駭人,新聞只含糊報導了凶案的發生時間和兇手在逃及之後的落網,所有當事人的具體資訊一概抹去。關於離奇的作案手法、莫名的動機,包括櫻歌的名字和樣貌都不曾洩漏,就像一則尋常的不太起眼的幫派仇殺社會新聞。
比起新聞,警方的案情報告要詳盡完整得多,所有現場照片,技術分析,受害人員身份,證人供詞,一一在列。但奇怪的是隨著櫻歌的失憶,最後案情也突兀地宣告終結,只含糊給了個因精神問題而隨機殺人的結論。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xlFbTyEFL
“櫻歌的孿生兄弟呢?找到沒?”
衝擊太大讓舞陽思緒混亂,問題太多反而一時無從開口,最後艱難地順著樂玄的結尾詢問。
“沒有,但確定已經死亡。雖然行動如常,但當時花沁的病情已經不輕,如果沒有藥物的控制和定期借助專業設備的治療,基本上很難在外生存超過兩個月。”
樂玄一邊回答一邊擦乾眼淚,試圖恢復冷靜。
“櫻歌為什麼沒有受到審判?就算精神問題也應該有法院判決的。”
“我和其他受害者家屬協商並賠償後,撤銷了起訴,經法院裁定並同意後在相關機構的監督下由我負責他的治療和監護。因為我才不相信他是真的失憶,但法醫無法證明這點,其他人都相信他的表演,太荒謬了,他甚至都不用說話,僅僅用眼神和表情,就讓那些死者家屬都輕易相信他只是被精神問題折磨到失常並完全喪失犯罪記憶的天真無辜的可憐孤兒。
這樣的情形完全可以預想就算上了法庭陪審團也根本不會定罪,只會送他去醫院治療,這種監護執行肯定會被他找到漏洞逃走。不,根本不用逃,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得到監護人的同情並取得信任從而大大縮短刑期。我想這點你深有體會,”
樂玄意味深長地看向舞陽,
“你看,他都不需要投入過多的感情,只要每天做點程式化的表演,就讓你完全相信並對他死心塌地,而你甚至連他過去經歷的一星半點都不知道。這就是他的魔力,博取同情得到他人的保護和信賴對他而言真是易如反掌。所以我需要他時刻處在我的眼皮底下,我要找出他的破綻,拆穿他,要他告訴我他把花沁的……屍體藏在哪兒了。”
樂玄的語速越來越快,停下來深深呼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抑制住奔湧而起的激動情緒,
“他也很清楚這點,只要我一天找不到花沁,他就暫時安全,所以我們一直在僵持。後來我想到了你。”
舞陽表示不解。
“長久的戒備會讓人疲累,他心理再強大,也會有虛弱放鬆的時候。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時時刻刻盯緊他,直到抓住能擊潰他的那個機會。
但可惜的是,我必須親自處理很多工作,沒辦法,錢能解決很多問題,但我家還沒有富足到讓錢解決錢本身,特別之前為了和受害者家屬庭外和解,賠了不少進去。
所以要能有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但內在完全不同的人在他身邊出現,一定會讓他維持高度緊張,同時還會非常困惑,因為毫不知情的你,會讓他猜不出我會準備什麼樣的陷井等他,滴水穿石,他總有出錯的那天。你完成得很好,遠遠超出我的預期。”
樂玄諷刺的笑起來,
“也許我們身為孿生兄弟,血緣讓我們命中註定會被同樣外貌的他們吸引。”
舞陽低頭翻看文件,沉默了半天,抬頭說:
“我不相信你,你沒有說實話,或者沒有全部說實話。這種精心策劃的行動不可能只是因為一時精神錯亂或突然瘋狂,一定有動機的。為什麼我們是雙胞胎,他們也是雙胞胎,不可能只是巧合,你和花沁到底得了什麼病?”
樂玄有些意外地注視舞陽,舞陽坦然抬頭回望,同樣緊盯住樂玄的眼睛,鏡像般一模一樣的兩個人用眼神無聲交鋒。
樂玄挑起嘴角:
“你也挺敏銳的,馬上就能抓住關鍵。我和花沁得的是一種叫水晶病的罕見病,只發生在同卵雙胞胎之中,也許是胚胎期受到某種病毒感染,或者像寄生症那樣其中一胎搶奪營養失敗,導致出生後雙胞胎中的一個會在成長過程中體內器官逐漸衰竭,往往成年後活不到二十後半就會死亡。普通的器官移植失敗率很大,只有從雙胞胎的另一個人身上移植的器官才會完美容納。
所以得這個病要麼只能接受早亡,要麼就要搶奪另一個兄弟姐妹的生機,就算對方願意分享器官,但手術難度極大,術後恢復也不可預期,最後也許兩人都能活,也許只能活一個,也有可能兩個都活不下來。
你看,動機有了。”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