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西羅珊瑚-玫瑰
(花語:秘密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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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仿佛一面破碎成若干片的鏡子,每一塊碎片都反射著相同的映像,困囿於一個日夜的時間,似乎是西西弗斯永無盡頭的折磨,反復煎熬那微約的希望;偶爾又覺得像是若干個每日隨朝陽蘇醒的嶄新初戀,不必擔心倦怠和棄厭,兩人的時光永遠駐留在最熱情最親密的那一刻,唯有花園裡繁花的開落提醒著世界的時間仍在穩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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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從失憶狀態中平靜下來的櫻歌在聽舞陽閒聊些往事,舞陽的手機少有的響起鈴音,匆匆丟下一句,“應該是醫生打過來的。”就跑出室外接聽電話。
櫻歌只隱約聽見他嗯嗯啊啊地應答了一會兒,然後走進來說:
“明天是檢查身體的日子,醫生會一早過來,今天別太累,早點休息。過一會兒醫生該給你傳視訊留言了。”
果然接下來客廳裡平日幾乎從未響起過的視頻通話機亮起,傳來一位和藹慈祥的年長男性的影像和聲音,他先自我介紹了一下,然後跟櫻歌大概說明他現在的狀態和原因,告訴他明天自己會過來做例行檢查,再簡短交待了幾點注意事項後就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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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整天兩人都沒做什麼大體力的活動,主要就在莊園裡四處閒逛拾掇,剪些插花用的枝條。然後回別墅看了會兒電視,聽了會兒音樂,邊插花邊閒聊那些櫻歌遺忘的或近或遠的瑣事。
晚上兩人早早吃了晚餐,洗漱後櫻歌吃了藥,不多會兒就在舞陽的懷裡沉沉睡去。
舞陽輕輕拍撫著櫻歌的後背,表情嚴肅,目光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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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窗外星月黯淡,整個世界幾近墨黑,花園裡繁複的色彩似被暗夜褪盡,只餘深淺不一的幽藍。
床上的舞陽忽然睜開毫無睡意的雙眼,側身查探了下櫻歌的狀態,又看了眼手機裡軟體計量的身體資料,不意外的對方已陷入深眠。
他沉默地下床穿衣,然後悄無聲息地收拾起房間,從臥房衛浴到客廳起居,將別墅裡散落在各處與他相關的個人物品收進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大號旅行袋內。
此時才覺察出,那些看似隨意的放置地點,都在舞陽腦內擁有固定的座標。當帶著兩人愛意和生活氣息的合影相框一一消失後,別墅已然變得清冷淡漠。
最後他返回床前,輕輕撫摸了下櫻歌的面龐,在額頭上印下一個淺吻,然後拿出一本外表一模一樣的日記替換下在床頭醒目處擺放的那本。
做完這一切,他下樓按下安全碼,悄然離開了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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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隱雲後,但世界仍浸浴著深藍的幽光,影影綽綽的樹影間勉強能看清前路。
背著旅行袋,舞陽腳步迅速,他輕輕打開又關上莊園大鐵門,越過公路,進入對面山林,爬上一段三百多米的坡路,眼前豁然出現一塊空地,在這正對莊園的半山腰處,隱蔽駐立著一棟雙層小樓。
小樓雖然占地不過兩百來坪,但外表堅固可靠、被各種現代科技裝備覆蓋。按下大門邊的密碼鎖舞陽進入樓內,一層主要是一個大廳,占了三分之二的面積,後面是一個帶有廚房的休息區域和一個不大的衛浴間;正對門口通向二層的樓梯下有個暗門,通往地下室,地下室裝修成一個小型的健身房,還存儲著一些從未用到過的防暴武器;二層是四間自帶衛浴的個人房間。
舞陽按下指紋打開其中一間,將旅行包藏入房間的衣櫃裡,然後取出一套裁剪合體,好似休閒裝、不會太顯眼的安保制服換上,下樓回返大廳。
大廳裡最醒目的就是一套佔據半壁空間的監視系統,約二十個監視屏裡正播放著櫻歌莊園各處的即時影像。正中間的六個大屏裡顯示的是別墅內的場景,其中一個畫面正是在臥室裡熟睡的櫻歌。
舞陽在廚房裡給自己做了杯咖啡,坐到監視屏前,百無聊賴地打開筆電流覽了幾個網頁,然後仰靠著椅背盯著螢幕裡一動不動的櫻歌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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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聲驚醒不知何時睡過去的舞陽,看了眼監視屏,莊園大門邊的空地上已經停了三輛越野車,別墅門口則停了輛大型房車,舞陽知道裡面裝載了一些醫療檢測設備,他掃了眼別墅裡的監控畫面沒看到櫻歌,可能正在房車裡體檢。
揉了揉臉,舞陽起身去打開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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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是個高壯的年輕男人,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四下打量,聽到開門聲後回過頭,一邊抬手取出口裡的香煙,一邊開朗地向舞陽打了個招呼:
“嗨,陽!我來換班啦。”
舞陽敷衍笑了笑算是回應。
男人毫不介意他的冷淡,一邊進屋一邊自說自話:
“每月一次的休假,是不是期待已久?抓緊時間,去鎮中心逛逛吧,感受一下現代生活的氣息。虧得你年紀這麼小就能受得了這種苦行僧一樣的隱居生活,我要在這種鳥不拉屎的鄉下野外呆兩月就得精神崩潰。”
拉過一把椅子,隨意地坐下,同時有口無心地對著監控系統挑剔到:
“就不能換成高清點的嗎,這種標準監控畫面看起來就像在從事什麼秘密犯罪活動一樣。”
舞陽拿起自己的筆電和咖啡杯,一邊往後面的休息區走,一邊回答:
“要有夜視功能的,怎麼可能讓你像看電視一樣。而且這裡能連接網路,隨意聊天遊戲打發時間,哪有那麼和外界脫節。我又不是喜歡一天到晚在外面玩耍的類型,這種居家式的安靜生活剛剛好。你要喝咖啡嗎?”
“要的,謝謝!”
舞陽洗完杯子,設定好咖啡機,一邊向樓上走去一邊跟男人說:
“咖啡煮上了,你聽著點兒。我上樓換身衣服就出門,明早回來接班。”
男人正從背包裡拿出自己的筆電折騰,隨意嗯嗯兩聲表示自己聽見了。
幾分鐘後,身著休閒服背著背包的舞陽走下樓,跟男人道了聲別,從樓後的小車庫裡推出輛電動摩托,戴好頭盜,踩下油門,往鎮中心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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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港口的地方是這個海島的中心地帶,整個小鎮是由當初附近的三兩村落憑藉全球旅遊業的興旺東風發展起來的,所以雖說是中心地帶,也不過幾條相對繁華一些,林立著眾多旅館、夜店、酒吧、小吃夜市之類的街道罷了。
雖然氣候宜人,景色秀麗,但附近的大陸和島嶼都擁有相似的條件,本地並沒有什麼獨到的、可供賞玩的自然景點或人工設施,飲食文化和娛樂場所也乏善可陳,縱使物價低廉消費水準低,不過對比周圍大陸的國家和島嶼,也並不具備太高的性價比。
此外獨居海中,遠離大陸架,交通也不大方便,所以只能不溫不火的吸引一些手頭不寬裕但時間充足,想度過一個以放鬆休養為主的假期、多半是上了年紀的遊客;或是像莊園主人那樣在島內置地,修建別墅或自耕農場,但一年到頭也來不了幾回的低調富豪。
不過也因為這樣,整個小島的氛圍非常閒適輕鬆,長久以來都沒有發生過什麼惡性事件,最出格的也不過是島內酒吧夜店裡因酗酒爭執、或在風俗場所裡爭風吃醋的大打出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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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到一個小時舞陽就到了鎮中心,熟門熟路地來到經常光臨的旅店辦好入住,挑了一家比較中意的餐館用了午餐,在港口附近的街道逛了逛,打包了一些小吃,又騎著摩托向莊園的方向開去。
在離莊園路口約四三百米的地方停下,他把摩托開進樹林裡熄火停好,然後順著一條羊腸小徑向山上進發。
這是島上若干條喜歡爬山和越野跑的當地人和戶外運動客才知曉的小路之一,可以一直攀爬到小島山形地勢的最頂端。
不過舞陽並沒有鍛煉的興趣,他爬了四五百米後就往下穿過茂密的灌木,來到一個稍微開闊平坦些的平臺,這是山勢自然形成的一塊向外突出的岩石,並不陡峭,但剛好能在一片樹林蔭蔽中覓出一角沒有太多遮擋的開闊視野。
掏出背包裡的望遠鏡,從這裡剛好能眺看見莊園全景,而高倍望遠鏡更能清晰地看見別墅內的情景。
此時櫻歌大約剛午睡完,也只有這天他才會午睡,醫生正在檢查他短眠後的記憶情況,可以看見兩人正在二樓書房的窗邊交談,剛剛睡醒的櫻歌還有些迷迷瞪瞪,再加上一早發現自己失憶的震驚,估計這會兒他已經滿腦子懵懂,不知自己身在何時何處。
覺得這樣犯迷糊的櫻歌特別稚氣可愛,舞陽一邊笑一邊摸出袋零食,就像看電影一樣邊吃邊看起來。
連休假也要看著櫻歌才感覺充實,舞陽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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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晚霞開始點燃天際,瑰紅霞光裡,繁花爭豔的花園仿若仙境,倚在二樓露臺護欄上發呆的櫻歌就像被鎖藏在這個仙境中的某種神之造物,美得幾近不真實。
被霞光點燃的還有舞陽的愛戀,他感覺自己也快在這片瑰紅色中燃燒起來,渴望讓櫻歌看到他這顆被愛戀炙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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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許是晚餐時間到了,櫻歌離開露臺進入室內。
舞陽歎了口氣,收起望遠鏡,趁著暮色還亮,快步走下山林,騎著摩托向港口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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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旅店床上,窗外投射進來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迷離虛幻,隱約傳入的人流喧嘩猶如異星語言一樣不知所謂,這一切都讓舞陽倍感空虛。
無意識地流覽著手機裡存儲的櫻歌影像,無論照片或視頻,每一張、每一幀都仿佛從夢境裡裁截出的畫面般完美得不可思議,如果可以,恨不能每時每刻都佔據他身旁的位置,成為他目光凝聚的對像。
舞陽也不理解自己為何對櫻歌如此癡迷,也許是櫻歌眼中那種只注視他一人的全心依賴,讓他感覺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覺得自己與這個現實世界是脫離的,只有莊園裡的一切才是真實。但殘酷與諷刺的是,恰恰相反,港口這邊才是現實,莊園只是個虛假的幻像,這份純淨無瑕的依賴是用謊言偷來的。
他不知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要持續多久,當幻夢清醒時,恢復記憶的櫻歌會變成誰?心靈深處還能否殘留些許對自己的依賴。
不知道失去記憶的櫻歌,和無法預測未來的自己,哪一個更缺乏真實感和安全感。
思緒紛擾煎熬,在床上輾轉許久,舞陽才疲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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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九點後,舞陽計算著時間回程。
敲開監控小樓的大門,換班的喬知已經收拾清爽的在等他了,舞陽遞過給他帶的早餐,喬知讚歎地表示感謝,邊吃早餐邊隨口說:
“好重的黑眼圈,昨晚沒休息好嗎?”
頓了頓,擠眉弄眼地開黃腔:
“是奮戰了一夜嗎?年輕火力旺啊。”
舞陽瞪了他一眼,轉身上樓,根本不想接他的話。
喬知自得其樂地呵呵笑了笑,大口吃完早餐,將餘下的咖啡一飲而盡,抹抹嘴,背起自己的背包,對正好換完制服下樓的舞陽說:
“走吧,去跟醫生道個別。”
這也是慣例,醫生離開時會給舞陽一些叮囑和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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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快步走入莊園,一路上跟其他同來、已準備好離開的安保同僚和醫護人員打聲招呼,差不多都是熟人熟臉,大家對年輕的舞陽友善而客氣,看得出他們之間並不熟絡,只有跟誰都自來熟的喬知在中間充當潤滑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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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白髮的薩蘭醫生正站在別墅門口對櫻歌交待著什麼,櫻歌面色蒼白,應該是剛接受完新一天的失憶驚嚇沒多久,目光無意識地四處游離,掠過舞陽時也毫不停留,就像掠過其他所有人。
發現這點的舞陽心如刀絞,他強迫自己鎮定,按壓下奔湧而起的難受情緒。
薩蘭醫生看到舞陽,熱情地向他展開雙臂,用力抱了抱這個獨守山林的年輕男孩:
“辛苦了,我的孩子。”
舞陽靦腆地笑了笑。
擁著舞陽的肩,將他推向櫻歌:
“來,櫻歌,這是在附近值守的舞陽,平時就是他給你運送生活物資,守衛莊園,以及在必要時提供幫助。你對他有印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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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中的櫻歌如諾布利百合般典雅疏離,嘴角掛著客氣而冷淡的微笑,目光裡除了困惑,沒有其它更多的情感。
面對櫻歌淡漠的審判式的凝視,舞陽幾乎忍不住要狂喊出聲,努力忍住情緒爆發的結果是連雙手都有些許顫抖。
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僵硬不友善,舞陽心想。
猶如一場漫長的酷刑,努力回想了十多秒後,櫻歌搖搖頭,對舞陽帶著歉意輕聲說:
“抱歉,我真的不記得了。”
禮貌而暗含拒絕,是他面對一個陌生人的標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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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蘭醫生歎了口氣,看到舞陽完全沒控制住的難看臉色,同時向兩個人安慰到:
“別難過,這是病症難免的。我們會治好的,到時候你們就會成為好朋友。”
聞言櫻歌禮貌性地對舞陽微笑,舞陽則低下頭,避免自己做出更失態的反應。
助手過來報告已做完出發前的準備,薩蘭醫生再叮囑了櫻歌幾句日常生活上的注意,就帶著眾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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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時舞陽回頭看了眼站在別墅門口目送他們的櫻歌,平靜得像一座石砌的雕像,但他知道那纖弱的身體裡蘊藏著萬千紛繁的情感,猶如午夜幽曇,只向懂得把握時間之金鑰的人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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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莊園,舞陽快幾步追上薩蘭醫生詢問:
“醫生,為什麼不能讓我搬進別墅貼身照顧,不是更方便更及時嗎。”
薩蘭醫生無奈地聳聳肩:
“我們討論過許多次了,其他會診的醫生認為只有兩個人的日常生活過於單調程式化,會在留出大量空白的大腦記憶裡造成潛意識層面的影響,容易干擾對舊日記憶的恢復和追溯,形成錯誤的記憶;如果要貼身照顧,必須好幾個人輪值,而且要換個不這麼封閉的環境,所以並不是最佳方案。”
然後拍拍舞陽的肩膀,仿佛不經意地告誡:
“別在病患身上投入太多私人情感,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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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漸次離開,舞陽回頭看了眼緊閉的莊園大門,沉默地返回對面山林的監控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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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墨染,通過監視屏和手機軟體確認櫻歌已進入深眠,舞陽背著旅行包悄無聲息地潛入別墅。將自己的痕跡一一添加在房間各處,孤冷的休養別墅又一點點變成溫馨的情侶住宅。
花了約一鐘頭佈置好房間,又以假亂真地模仿櫻歌的筆跡在用以替換的日記本補上這兩天的記事,已是淩晨三點。
拿起手機打開日程軟體,將事先規劃記錄好的大小事項一一複查對照完畢,確定自己已滴水不漏做完全部準備的舞陽伸了伸懶腰,回到床邊,掀開薄被,輕輕在櫻歌身邊躺下。
伸手摟住對方纖細的腰身,呼吸到那熟悉又似遙不可及的氣息,舞陽心情複雜,此刻心頭翻湧上一股酸楚又帶點甜蜜的難過情緒,蹭了蹭櫻歌的肩頭,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入睡。
仿佛才閉眼沒多久,還在淺眠階段的舞陽感覺到手臂下轉來起伏的動靜,他睜開眼,揉了揉眼角,晨光給對方的身影披上一層朦朧溫柔的光暈,映在尚餘困意的舞陽眼裡有如珍珠般柔和熠目。
面對正露出熟悉的迷惑表情的櫻歌,舞陽忍不住湊過去吻了下面頰,然後在對方驚愕的反應中微笑道了聲:“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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