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敏亞舞春花
（花語：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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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時分，夜晚的魔力漸漸退去，萬物沐浴在薔薇紅的天光裡，空氣中彌漫著馥鬱的花香與露水的潮氣，婉轉悠長的鳥鳴猶如魔笛手的笛聲，將人從夢境的邊緣引領向現實的清醒。
微溫的光線透過素色窗紗灑在床上一具俯臥著的修長身軀上，介於少年的纖瘦與青年的強健之間的肌理線條表明主人剛成年不久的朝氣年歲。
迷迷糊糊地動了動向旁側伸展的左臂，臂彎下並非人類肌膚的觸感令他瞬間驚醒，迅速探手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打開軟體介面，看到光點的那一刻讓他安心地舒了口氣。
翻身坐起，懶散地伸個腰，一邊套上床邊的背心一邊向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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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早就醒了啊！”
微笑著步入廚房，他放柔了剛醒過來還有些黯啞的嗓音，向茫然坐在餐桌邊的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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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接近易受驚嚇的小貓，他儘量表現得輕鬆自然、不帶任何威脅感地向對方走過去，同時在心下感歎：無論看多少遍，他總會為這張臉癡迷。也許旁人眼裡只是張有點過於清秀，以至顯得有些雌雄莫辨的漂亮臉龐，但對方眉眼間顧盼流連的未語先愁的纖弱神態總是讓他不由自主地生出雞皮疙瘩，仿佛帶有能焚噬理智的魔力般懾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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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睜大了雙眼注視著他的接近，無視對方疑惑的眼神與身體稍稍後傾這種帶有防備色彩的姿態，他親昵地靠過去，半蹲下身體讓自己的眼睛與對方平視，然後伸手拿過桌上攤開在對方身前，明顯正翻閱到一半的日記本，翻回最前面，扉頁上貼著一張雙人大頭照，親密的合影正是自己和對方。
將照片比在自己臉側，做了個和上面一模一樣的鬼臉，逗得對方微微一笑，從繃緊的防備狀態中稍微放鬆下來。
頁面上寫著“櫻歌”與“舞陽”兩個名字，分別畫了箭頭指向對方和自己，“舞陽”後面還用括弧寫著（老公），他調皮地指著自己：“叫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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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濃厚的困惑和莫名湧現的約微安心感，櫻歌動了動嘴角，顯然一時間還不能適應這麼親昵的稱呼，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我是怎麼了，為什麼什麼都記不起來？”
輕柔的聲音帶著膽怯與探詢，一如本人般有種易碎的脆弱感，這種特質總是讓舞陽抑制不住地心生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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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著櫻歌的眼睛，舞陽努力用輕鬆、寬慰的語調說到：
“兩年前你出了車禍，大腦受到嚴重損傷，醒來後不光失去了大部分記憶，忘了很多從前的事，同時也失去了短暫記憶的能力，每次深眠後都會遺忘前一天發生的事情，現在還在療養中，醫生會定期過來檢查，調整治療方案。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治好，也有可能要拖上好幾年。不過沒關係，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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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超出預期的震驚，櫻歌努力消化這段話裡的大量資訊，過了一分鐘，遲疑地問：
“我到底是誰？車禍是怎麼回事？我們…認識有多久？這裡只有我們嗎？我還有別的親人嗎？”
忽略觸碰時引發的些許僵硬，舞陽輕輕握住櫻歌的手，歎了口氣：
“是不是沒有親人名字與相貌的記憶？但心裡又沒有很意外？因為這倒不是車禍引發的後遺症，我們本來就沒有親人，你和我都是孤兒，從小在福幼院長大，但不是同一家，我們是離開福幼院出來打工後認識的，在一起快四年了。
兩年前你下晚班時被醉駕的司機撞到，對方是個超級富豪，為了避免上法庭，聯繫上我要求私了，不但給了一大筆賠償，還給我們找了這個莊園讓你休養。
這裡只有我們倆，最近的鄰居在三公里外，平時除了管送生活物資的送貨員外幾乎沒什麼人來，不過負責病情的醫生每個月都會過來給你做例行檢查。
對了，那個富豪為你設立了一家信託基金，專門負責之後所有治療的費用，就算一直治不好也沒關係，基金和賠償的錢足夠我們衣食無憂地生活下去了。
你不會怪我擅自答應這筆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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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陽不確定地看向櫻歌，雖然以往櫻歌從未提出過反對意見，但失憶的他每天都像半個新識的陌生人，他也拿不准這一次會不會變得不同。
櫻歌垂下眼睛回想了一會兒，仍沒有半點印像，抬眼看著有點不安的舞陽，搖搖頭說：
“我真想不起來，不過這樣挺好，我當然不會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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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陽有點誇張地吐了口氣，笑起來：
“每天早上都像考試一樣緊張！啊，我還沒洗臉，我先上樓洗漱一下，然後下來做早飯。你餓了沒？要餓了我就先做早飯。”
櫻歌搖搖頭：
“我不餓，你先去洗臉吧。”
舞陽站起身，把日記本放回櫻歌的面前，說：
“這是你為了防止忘事還有安排日程每天寫的日記，先翻翻，看能不能想起什麼；要不看看昨天記的內容，有寫今天準備做啥沒，我記得昨天你說今天要去給那片洋甘芹追肥，還要給西南角的紫豆蔻疏枝什麼的，好多事呢，一會兒吃完早飯咱們就上工吧！”
他俯下身，自然而然地在櫻歌臉頰上落下一個早安吻，還沒反應過來的櫻歌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他，他安撫式地摸了摸櫻歌的頭，微笑離開。
看著對方的背影，櫻歌的眼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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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裡長長短短的文字記述了一年來的生活瑣事，最開始只是對周圍人事物的解釋和標注，冷淡簡短的語句傳遞出記述者的不安與驚惶。大概被對方要求，總在最顯眼處特別注明舞陽的身份，但字裡行間卻透露著被動接受的疑慮和勉強。
間隙的空白頁面上常剪貼著兩人的各種合照，大多都是親昵的相擁，往往一個人帶著不知所措的神色，另一個則熱情高漲地搞怪，旁邊還有筆跡明顯不是本人的插科打諢，記下當時的趣事或場景。
無論是神情違合的照片，還是插入文字刻意俏皮的語氣，都在字句外傳遞出另一方開朗情緒掩蓋下的關愛與擔憂。許是因為這樣，加上時間的潛移默化，往後翻閱，可以慢慢覺察出記述者對現狀的逐漸習慣與日趨安穩的情緒，合照裡的神情也漸漸變得安然而平靜。
翻看回扉頁的雙人照，明顯是後段時期拍的，雖然一方神態略有羞澀，卻在細微的肢體動作中不自覺地流露出對另一方的依賴。
再往後，日記慢慢成了流水帳，大多是提醒隔天不要忘記的排程，偶爾會有更私密的情緒感悟段落，間接表露出對彼位共同掌握日記本、自己沒有記憶全憑對方自稱的情人的毫無保留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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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日記本上移開目光，櫻歌四下環顧打量，這是個陌生又莫名熟悉的空間。
無是之前醒來的臥室，還是眼下身在的這個廚房，或是從樓上摸索走下來的這一路，寬闊友善的空間構造與低調簡潔卻在細微處極顯精緻的裝飾，都含蓄透露出整棟建築的便利與奢華。
在櫻歌殘餘的常識記憶裡，並非是他們這個年齡的年輕人可以輕易擁有的居所；各種或已知或未知用途的家電、廚具還有抽屜、櫃閣上，多半貼有寫著內容物或使用說明的便利貼，明顯是給自己準備的。便利貼的紙質樣式新舊不一，顯然他們已在此生活了不短的時間。種種細節都給舞陽剛剛的說辭提供了一定程度的真實性。
四處還見縫插針地擺放了不少兩人合影的相框，仿佛時刻向他提醒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一看就知道是對方的手筆，這種多少有點幼稚的行為和蘊藏其中的對自己的珍視與深情，讓櫻歌頗為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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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令人震撼的，是寬敞明亮的玻璃窗外一片如夢似幻的花海，繽紛流淌的色彩像打翻的調色盤，肆意張狂，充盈了每一片目光所及之處，直到最外層高大的樹林隔離了之外的視界。
眺望那些豔麗荼蘼的花朵，櫻歌的面容仿佛也被窗外投射進來的光線映照得夢幻迷離，他發現自己仍擁有大部分關於這些植物的記憶，能輕易分辨出許多花草灌木的名字與習性，還有一些四季照料的方法與訣竅，這些實用的技能也讓他多了幾分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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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畢的舞陽清清爽爽地走進來，一邊問櫻歌想吃什麼一邊拉開冰櫃挑選食材。毫不意外地得到隨意的答案後就熟練地做起剛剛在心裡盤算好的早餐。
看著在桌案間忙碌的身影，櫻歌覺得這好像是個永恆的定格畫面，烙印在比記憶更深層的潛意識裡，即使什麼也想不起來，內心也沒有多少惶恐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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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手快腳做完搭配了不同飲食風格的奇怪早餐，舞陽招呼櫻歌儘量多吃點，“多吃點待會兒才有力氣幹活啊！”這麼說著的他故意做出大口咀嚼的誇張吃相，逗得櫻歌微微淺笑。
從剛才就一直感受到對方努力傳遞來的安撫與善意，讓失憶的櫻歌仿佛在飄浮的半空找到一片落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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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舞陽高效率地清洗收拾完畢，拉著櫻歌走出別墅。
櫻歌注意到出入時需要在門邊的保全系統上輸入密碼，察覺到櫻歌的視線，舞陽解釋到：
“富人們總是很注重隱私和安全，雖然這個小島治安很好，居民稀少又與世隔離，但這個莊園的安保系統仍然很周全，如果觸發警報，安保公司會在十分鐘內趕到。你不用記密碼，來，按這兒。”
他拉過櫻歌的手，將他的食指按在提示有輸入指紋的觸控板上，保全系統的視窗亮起並映出櫻歌的臉龐。
“你只要用指紋就能進出，攝像頭也會記錄你的影像，如果發現有陌生人在旁邊也會傳送警報給安保公司，以防有人欺騙或脅迫你進入室內。”
看見櫻歌有些懵懂的樣子，他笑了：
“你不用管這些，有我在這裡，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
字句平淡，語氣卻誠摯堅定，眼裡的光亮猶如火焰，仿佛讓眼瞳中的身影也跟著燃燒起來，讓櫻歌不禁凝視他的眼睛到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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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
舞陽牽起櫻歌的手，帶他熟悉整個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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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剛早上八點，開始升溫的陽光和煦而明亮，拂去晨曦時分如面紗般覆蓋在花海上的輕薄水氣，讓各種花朵從幻夢中顯露更加冶豔的姿容。
說是莊園，其實只是占地一公頃多點的別墅庭院。最內裡就是他們身後的別墅，雙層帶個樓頂露臺的別墅占地約三百多坪，外型設計簡單保守，全部採用現代工業的建築材質讓它顯得工整而冰冷，缺少生活感。
與之形成反差的是包圍別墅的數千坪將各種植株區隔成不同花境的大型花園，猶如密林仙境，不沾一點塵世氣息，很難想像是來自同個主人的喜好。
最外圈是阻斷外界視線的柏樹林，高大的樹林之後是裝有完備安保設施的石砌圍牆。圍牆只有一個被大鐵門守住的出入口，大門一側是天然樹林，另一側是個約三百坪的小停車場，往外一百米有條通向小島城鎮中心的寬闊馬路。
馬路北側是綿延數十公里的內島山林。莊園其實居於內島半山腰上，周圍本也是山林，只是再往東西兩側去多點就鄰接著其它莊園、或者私人農場和田野。往南穿過約一公里的樹林後地勢緩緩變低，就到了海邊，大致上是個依山伴海的優越地理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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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主屋中心向外延展的大型花園種植著各類花草果木，絕大部分是之前跟隨花境設計種下的品種，少許是櫻歌入住後增加的個人喜好。
舞陽說櫻歌長大的福幼院就以培育花卉聞名，而櫻歌在這方面有特別的天賦，離開福幼院後的工作就是在一個公益性質的市政園林裡任園藝師，舞陽後來應聘了該所園林的安保，兩人得以相識並相愛。
花園裡有不少稀罕的花植，之前都是富豪自家雇傭的園藝師帶人每月過來打理，後來莊園轉給櫻哥，差不多就是他們倆人在照顧，只有特別忙碌的季節裡原先的園藝師會過來支援。
那位上了年紀的園藝師對櫻歌照料的花園讚不絕口，更教給他不少自己摸索出的經驗與訣竅。相較老園藝師積年的已成體系的種植經驗，櫻歌似乎更多是憑藉觀察和直覺在行事，“好像能聽懂花朵的語言”，對方如此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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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由於在此居住照料了一年多的時間，雖然大腦沒有記憶，但身體卻留下了條件反射般的印記。櫻歌對莊園各個角落都有熟悉的即視感，迷徑般交錯蜿蜒的小路並不會阻礙他辨識方向。各處種著哪些花植，哪裡有小憩的涼亭長椅，藏匿在灌木草叢間的水源、堆肥地點，他大體上都直覺知曉。
舞陽顯然對這點也了然於心，浮光掠影般帶他逛完一圈，就去到了日記裡安排好的地點，工具昨天就已備齊。
“趁天還涼爽，咱們趕緊開始吧，省得多出汗。”
嫺熟地套上手套，拿起器具，開始給這片園地鬆土。
雖然第一波花期將盡，仍有不少洋甘芹的枝條上還綻放著花朵，被舞陽的動作觸碰到時，那些盛放的花朵猶如五色蝴蝶，展瓣翩躚在他周圍。
櫻歌稍稍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加入。像是重複過千百次般的肌肉記憶讓他的動作流暢自然，輕重緩急都恰到好處。
舞陽看向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鼓勵般的對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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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鬆土邊清理地面的落葉和雜草，然後在周圍埋下追施的肥料，檢查植株的生長狀態，最後再修剪病葉弱枝和多餘的花蕾，忙完這些已近正午，兩人都出了半身汗。
拉出水管給松過的園土澆水時兩人不知不覺地貪涼玩鬧起來，相互噴射水花。
彌漫的水霧在豔陽下繪出彩虹的七彩光色，映在花葉間的白色身影上，被水與汗濡濕發梢和衣襟的櫻歌在這片光暈中猶如玻璃般透明而眩目，帶著輕盈脆弱的質感，仿佛聲音大點都會被震碎，看得舞陽目不轉睛，屏氣凝神，感覺一切猶如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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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餐，避開正午的烈日，舞陽擁著櫻歌倚在沙發上閒話休息了兩鐘頭，多是聊些兩人以往發生的事，有相識之初的，有搬來莊園之後的。
有時舞陽說的事太過離奇惹來櫻歌懷疑的目光，他總會先很認真地表示“是真的”，然後在櫻歌將信將疑時才哈哈大笑“我騙你的”。雖然是針對失憶的無聊捉弄，卻意外減輕了櫻歌遺忘過去的焦慮。
隨著交談的深入與無時無刻的肢體接觸，櫻歌已經完全對舞陽放開了身心，兩人就像一對生活多年，平凡而幸福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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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勞作的時間不長，用舞陽的話說，他們一年四季都沒別的事情可做，足夠照料好整個花園，完全可以慢慢來。櫻歌最重要的還是休養，而非勞累到身體，有什麼重體力活，交給他就好。
雖然如此，但再輕鬆的事做久了也是要費些力氣的，不過此時的兩人卻完全不覺得辛苦：
仿佛身處熱戀，連四周的空氣都變得像花園般瑰麗香甜，所有一切，青空，白雲，拂風，鳥鳴，哪怕一隻花蕊中奮力采蜜的小蟲，都能讓兩個人新奇笑談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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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鵝絨般的藍紫夜幕緩緩垂落，吃過晚飯的兩人洗去一天的汗塵，這會兒正相對躺在寬闊的浴缸裡，享受溫水浸潤放鬆肌肉的慵懶。
懶散地仰躺了會兒，舞陽從水裡撈起擱在手邊的櫻歌右腳，開始時輕時重地捏揉起他的腳心。
不時被觸撓到敏感神經末梢的櫻歌癢得忍不住咯咯笑起來，然後咬著下唇瞪了舞陽一眼。
舞陽笑著解釋：
“你的腳老是冰涼，多捏一會兒才晚上會䁔。雖然睡覺時我會夾住你的腳，但睡著了就顧不到了，半夜醒來你那邊的被窩都是涼的。”
櫻歌輕輕哼了聲，表示接受這個理由。這會兒大概覺得舒服，趴扶在浴缸邊緣，像只貓般眯起眼睛看著舞陽修長的手指在自己足底搓揉撫捏。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問道：
“這個腳環是做什麼用的？能取下來嗎？”
一隻黑色的看不出材質的腳環松松套在白皙的腳踝處，約一指寬，六、七毫米厚的樣子，非常輕巧，彈性十足，白天行動時幾乎感覺不到。
舞陽的目光聞聲移到那只腳環上，注視著這件突兀的飾品，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說：
“這是醫生給你戴上的，用來傳遞身體狀態的數據，他需要每月統計你的心跳、血壓、活動量、睡眠狀況之類的資料做參考。”頓了頓，“還有定位功能，能找到你所在的位置。”
他垂下眼，“這個當然可以取下來，不過我不敢，有次洗澡摘下來後忘了戴回去，第二天你醒得早，因為沒有記憶，大概被睡在身邊的我嚇到了，偷偷跑了出去。我醒來後怎麼也找不到你，急得心臟都快停掉了，只能順著公路前後亂找。所幸你是沿著公路往鎮中心的方向走，沒有穿越山林走小路什麼的，最後我在路邊找到你時，都忍不住哭出來了。”
舞陽難過地看著櫻歌，眼中隱有淚光，仿佛又回到那個讓他焦灼悔恨的早晨。
“從那次後我再也不敢摘腳環了。對不起！”
他伸手摸了摸腳環處的皮膚，輕聲問：
“戴著不舒服嗎？下次醫生過來時跟他說吧，他會讓廠家改良的，這個腳環已經升級過好幾代了，不適感會越來越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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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歌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緩緩搖頭：
“沒有，幾乎沒什麼感覺，我就是問問罷了。”
他坐直身，向舞陽依靠過去。隨著他的動作，舞陽怕驚動了什麼似的放緩了呼吸。
面對面，近在咫尺的距離能清楚感受到對方的氣息和溫度，四目相視，仿佛有種要把自己的靈魂投入對方眼瞳，穿越肉體的屏障，直達對方內心最深處的衝動。
櫻歌抬起手摸了摸舞陽的濕發，輕輕說：
“你很難過吧，有我這樣的伴侶，好可憐。”
然後抬頭吻了吻舞陽的嘴角，安撫這個獨自背負了許多的年輕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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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打破某個禁咒，舞陽濕潤的眼睛一下變得幽深而狂熱。
他立刻用力抱住櫻歌，熱烈到有些瘋狂地回吻，赤裸相貼的肌膚在瞬間變得火燙。
從浴室到臥房，炙熱的欲望燃燒著這個旖旎潮熱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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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色從瑰紫墮入墨藍，青白色的月光讓白日冶豔的花園變得枝影斑斕，進而喚醒某種魔幻的詭麗。
別墅內筋疲力盡的櫻歌癱軟在床上，赤裸的身體躺在月光與淩亂的床單之間，仿佛一幅美到不真實的人體畫像，讓舞陽的欲望猶如被月亮牽引的潮汐般再次翻湧。終於，他用一個纏綿許久的濕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給已若無骨的櫻歌做起善後服務。
擦乾帶著歡悅余溫的汗液，舞陽起身從臥室自帶的衛生間裡端過來一杯清水，另一隻手的掌心裡則躺著幾粒藥丸。
“來，吃了藥再睡吧。”
櫻歌懶懶支起身，問到：
“都是些什麼藥啊？”
“治療腦神經功能的，補充身體營養的，還有助眠的之類。”
櫻歌沉默地接過藥，沒有立即服用，反而問他：
“明天我是不是又會忘記你？如果我不睡覺是不是就一直記得？”
看著櫻歌認真的眼神，舞陽覺得有股酸澀的熱流在心頭湧過，他的表情像哭又像笑，啞著嗓子回答：
“是啊，你要保持清醒就會一直記得，但人總是要睡覺的，熬著不睡對身體有傷害。”
他坐下來抱住櫻歌，
“之前你也試過，最長也就堅持了一天半，第三天醫生就打電話過來問情況了，把我縱容你亂來狠狠數落了一頓。你大腦受過傷，比普通人能堅持的時間更短，傷害也更大。所以別亂想了，趕緊吃完藥好好休息吧，也許用不了多久病就會治好，永遠不會再遺忘了。”
親昵地蹭了蹭面頰，然後拉開距離凝視著櫻歌的眼睛如同許諾般說：
“放心，就算你不記得，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一直一直幫你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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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櫻歌的手，躺在身側守著他直到陷入沉睡。舞陽的表情似乎伴隨夜深後驟降的氣溫失去暖意和活力，變得沉重而疲憊，甚至帶著些許絕望。
凝視櫻歌的睡顏許久，最後探身在櫻歌臉上淺淺一吻，終於閉上眼，抱擁著櫻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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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舞陽醒得比較早，看了看時間，沒有起床洗漱，只是側身躺在一旁，收緊環在櫻歌腰間的手臂，靜靜等侍新一天的啟動。
在思緒紛擾的注視中，櫻歌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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