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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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處打了雷，光閃強烈有如大型的鏡頭閃光。越來越多的雷打在四周，一道接著一道，和著殘影幾乎就成了一座雷林，如行走般不斷朝此處靠近。天上的雲翻湧如浪，順著風，來回不斷捲動有如潮的起落。喪鐘聲敲著，連綿不絕，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靠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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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那陣形猛然爆出一陣強閃，而光閃後，後頭的白帆居然在眨眼間變成一扇巨大的青銅門，正中間的門環被刻成了張開的嘴，喪鐘的聲音不斷從環中傳出。那門鏽著綠，門扇的圖騰被腐成模糊一塊，僅僅能夠隱約看見上面刻劃幾尊神將，全都被斷了頭歪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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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一見那門，不知怎麼搞得牙齒開始打顫，前所未有地恐懼從心裡升起，充斥四肢百骸，讓他整個人開始顫抖。霍夕很想移開視線，但眼睛卻被死死黏在門上，整個人都被凍住了，不住地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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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小紅說道，持劍對著門，腳上踏著火。同時，地震忽然停了，風、雨亦止，雷電肅靜，四周靜悄悄的，只那門陡然一聲悶響，兩片門板便開始往外翻，裡頭滲出大量的白霧。那霧緩慢朝外淹來，而霧過之處風雨再起，帶著人間的顏色。兩個空間開始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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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昧火，」小紅說道，手往劍上一抹。桃木劍吃了血，劍身浮出亮色的古文，劍鋒帶著青藍色的火星。他縱身往上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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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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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一聲大喝，借由下落的重力將木劍直直劈上了鬼門。那劍在碰到鬼門時突然整把燃燒起來，青白色的火焰開始撕裂，而門上大張的嘴發出了尖銳的哀嚎，交界之處頓時被一個無形的重力往下壓。樹彎了、建築傾倒，天上突然降下了紅色的雨，而雲散了開，露出像鏡面一般破裂的黑白色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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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小紅又喝了一聲，用力朝下一壓，劍劈下了一半，劈砍之處皆附著青色的火，從切口向外燃燒，鬼門頓時被火焰給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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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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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聲，青白色的劍直直落到底。那鬼門凝了幾秒，突然轟然巨響，塵土漫天，門連帶著裡面的入口竟破了開，裂成兩半朝旁倒去。那門在倒在地上後突然變回了白帆，木架被砍翻了，而底下的白霧與塵土混合在一起飛揚，紛紛雜雜，混成黑色。與此同時，天上的太陽與鬼門一同碎裂成片片，碎片剝落成為了翻攪的雲，遮住了天際掛著的黑黝洞口。視線頓時暗下來了，而太陽的黑色開始往外擴散，有如擴大暈染的日全蝕。小紅劈完之後，起身，拿著桃木劍朝旁邊一甩，桃木劍立時變回原本的相貌，完好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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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時間的劇烈風爆，霍夕擋著頭避免被接連而來的碎石砸傷。他雖然一直都沒有進到戰鬥中心，但是外圍的碎石、風沙幾乎將他掩埋，呼吸也因粉塵而變的困難。在那些激烈的震撼過後，霍夕原以為交界之地便會回到原本的相貌，與人間完全分開，然而依然落下的雨，還有飄落樹葉上的綠色，卻一再的顯示令人絕望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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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施奄躺在地上突然出聲，嘴裡嗆出幾縷黑煙，混著血沫。「你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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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小紅緩步走來，氣息絲毫不亂。霍夕發現在他衣服的破口底下，密合的三崁三縛居然破了一道口子，就像是被強行撐開的鐵環，而破口之間就是被桃木劍刺開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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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結束了。」施奄臉上帶著勝利的笑，說道：「雖然少了一個祭品⋯⋯不過⋯⋯大致上⋯⋯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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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臉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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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奄笑道：「所有入口都是連接的⋯⋯你破壞了入口，閻羅就有理由製造新的⋯⋯維持平衡⋯⋯咳，所、所以⋯⋯新的鬼門，正好可以⋯⋯直接開在，人間⋯⋯呵！」他繼續咳了幾聲，表情越來越瘋狂，大叫道：「交界之地毀了！閻羅吸收了祭品，重新將鬼門架在人間！陰間跟人間再也沒有阻礙，我們妖鬼──咳，我們妖鬼即將把你們人類同化！哈哈哈！我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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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昧火，」小紅冷冷地開口，抬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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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霍夕見狀，猛然意識到什麼，說道：「他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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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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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落下，火柱隨著桃木劍一指，從半空中降下，刺穿施奄身體。施奄胸口被火柱穿過，整個人緊繃地彎了起來，再無力地落在地上。他在最後一刻突然轉頭面向霍夕，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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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下一瞬間，施奄身體崩解了，散成塵粉，在原處留下一灘白沫。小紅手一揮，桃木劍一甩，火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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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要⋯⋯他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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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小紅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他，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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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腦中浮現施奄曾和他說過的話：妖和人的差異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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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眼裡看來，你們人類，才是真正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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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低下頭，心裡翻湧，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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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前方突然有重物落地的聲音，霍夕抬頭，發現小紅倒在地上，竟已失去意識。霍夕直覺不對，爬著來到小紅身邊，卻見到裂開的三崁三縛居然重新癒合、轉動，從齒輪之間延伸出細長的鎖鍊，有如藤蔓一般向上攀去；原本已經消失的黑斑從三崁三縛向外擴散侵蝕，轉眼間，小紅整個人又重新被黑色覆蓋。霍夕見狀，連忙想拿起桃木劍依樣放血，想不到視線一轉，便發現小紅身周早已形成血色的水窪，而桃木劍浸在血水中，居然變成黑色，似是被血水腐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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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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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愣愣地看著那血窪從紅色慢慢變黑，而小紅膚上竟開始透出黑氣。隱約有物體斷裂的聲響傳來，霍夕見到那三崁三縛延伸出的鎖鍊經過之處，皮膚下凹，竟骨頭寸斷。霍夕慌得不知道該怎麼才好，正想要把人拉離血窪，誰到剛伸出手，就被往後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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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妖氣。你再碰會跟著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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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一轉頭，西回不知何時竟已出現在身側。瞬間，許多白影跟著到來，而之前見過的護士白菱則迅速奔到小紅身邊，指尖上出現了銀色的線。其他醫護人員很快地把小紅包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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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被妖鬼耽擱。遲到十五分鐘是我的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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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們⋯⋯」霍夕紅了眼眶，結結巴巴地說道：「還有小、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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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除妖人而言，妖氣就是劇毒。加上三崁三縛的反噬，會有些棘手。」西回說道，快速地掃視霍夕的傷勢：「白菱是我們最優秀的醫師。妖氣的處理是她的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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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點點頭，強牽著嘴角笑道：「你們再不來⋯⋯我可真等不下去了⋯⋯」說著，後頸被西回輕輕一摸，突然痛感排山到海席捲而來，霍夕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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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痺了百分之七十五的痛覺。」西回說著，將指尖上一隻淡藍色的螞蟻輾斃：「難怪還能保有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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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批人員隨著車隊到了，西回讓出位置讓他們做緊急處置。其中有一個拿著板子從車上下來，站在他旁邊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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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四級重傷，昏迷；那邊的，」他看了眼抬上擔架的小紅：「二級重傷，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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