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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的北方小城，雪依然在下着，路面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空荡荡的街道上只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车辙和模糊的脚印。
李本山慢慢地骑着车，头顶、胸口和肩背上盖着一层薄雪。风小了一点，气温并不是很低，但握着车把的手很快有些僵硬了，他换着手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插在怀里。沿着路灯光向宿舍区慢悠悠骑着。脑袋好像有些僵硬了，努力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却找不到一点头绪。
“谁啊？下来，下来！说你呢！”
在宿舍区院口，几道手电光刷刷的照在身上、脸上，李本山被晃得睁不开眼睛，急忙捏闸跳下车，脚下滑了一下，差点摔倒，眯着眼看到三四个人摇摇晃晃围了上来。
“哎呦，李科长啊！”听声音是马志斌，李本山扬起手挡着手电光，隐约看见是保卫科几个干事跟在后面。马志斌全副武装，披着军大衣，里面黄军棉袄用武装带扎着，勃朗宁就挂在腰上的牛皮套里，他右手扶着勃朗宁，左手拿着手电照着李本山。身后的干事也一人背着一把汉阳造。
“别照了，别照了，晃眼！这是干啥呢？”李本山在自己脸前挥着手，像是在赶苍蝇。
马志斌挪开了手电，“李科长，刚回来啊？听说给您扣公安局了？哈哈！没事吧！”
“啊，配合调查，你们这是干啥呢？”
“我们巡逻呢啊！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我们得做好保卫工作啊！”马志斌鼻头和脸蛋都红红的，一说话嘴里就冒出一股股的白气。
“不在厂子里巡逻，跑这干嘛来了？”李本山看到远处几个人站在雪里向这边探头探脑地看着，心里骂着：“这帮孙子，闲得没事不睡觉，大雪天的，看热闹。”
“这宿舍区不也是咱厂的吗？”马志斌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盒烟自己叼出一根来，点着，手指头一弹，火柴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噗嗤落在雪里，灭了。
马志斌伸长脖子冲天吐了一口白烟。突然想起什么，又把烟掏出来转向后面三个人，一人发了一只，嘴里还说着：“李科长，您也来一根？”李本山还没张嘴，马志斌又说：“对了，您戒烟了哈！”
孙长利从袖筒里伸出手指头，接住烟，别在耳朵后面，又抄着袖管，往前凑了凑说：“李科长，咋样了？李丽萍找到没？”
“别瞎问，有消息自然会知道，用不着你们巡逻，街上有公安呢，大晚上的，赶紧回去吧。那么大的雪，家里不担心吗？”
“这一下午，满大街都是公安，挨家挨户地查呢，全县都戒严了，我们保卫科也得做点什么吧，毕竟是咱厂出的事。得动起来啊！”马志斌对李大头的泄气话有点不满。
“李丽萍是不是让人给宰了啊？拿着那么多钱呢！”一个干事瞪着大眼睛看着李本山，大着嗓门问道。
“别他娘的胡勒了，你宰的啊？赶紧回家！”干事垂下眼皮，缩着头吸了口烟。
“你们赶紧把枪收了，都给我回家，别给我这添乱了，再走了火！”李本山一骗腿骑上车，扭着屁股往家骑了过去。
身后的四个人站在雪里没动，嘀咕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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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山进了家门，这是一套里外间的一套小房子。屋里黑漆漆暖融融的，他没有拉亮灯，摸着黑抖掉身上的雪，脱了棉袄挂在门后，去窗边小柜子上摸水杯。
“吃饭了吗？”床上传来了老婆季宝红的声音。
“在公安局食堂吃的。你咋没睡啊？跃跃呢？”
“这不跟我在床上呢吗，睡一会儿了。”
“四丫咋样了？肚子还疼不？”
季宝红手摸着四丫的脑袋说“下午就好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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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晾在小柜上，挪到床边，模糊看见老婆腿上盖着被子，上身披着棉袄靠在床头的墙上，床里靠着腿边是四丫，面朝里，最里面是跃跃，在被子下面缩成一团，面朝着墙，头发披散着，看不到脸和脖子，悄无声息地睡着。李本山看两个孩子睡得都挺安稳，心里舒坦了很多。
“她妈到底咋了？”季宝红问道。
“说不清，反正是还没找到。跃跃想家没？”
“这孩子乖，不念不语的，就是总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你咋说的？”
“能咋说，说单位忙，过两天就回。多可怜的孩子啊。”季宝红扒拉了一下李本山，小声说“是吴川干的不？”
“干啥干啊？”李本山打开季宝红的手。
“那不是被抓走了吗？都说是他害了李丽萍。”
“胡说！都是他娘的老娘们瞎扯。你们比公安局都清楚？”李本山听到这些话，心里着实烦的很。
“嘿，你个瘪犊子！”季宝红在李本山胳膊上啪的打了一下，“公安局还能乱抓人啊！咋不抓我呢？”季宝红仰着脑袋撇着嘴。
“就应该把你抓了去，一天到晚瞎叨叨，那是带去协助调查，现在没有证据说是吴川干的。”
“抓了我，你吃狗屎去啊？还知道自己姓啥不？我看吴川也不会，他不是那种人，文绉绉的，哪干得出这种事啊？不过，前两天我听说他俩吵架，隔壁郑奶奶说好像吴川他爹在老家病了，花了不少钱，吴川背着李丽萍给家里寄钱，被李丽萍发现了，俩人吵了一晚上。”
“胡扯，他老爹死了好几年了，再说了，真有这事，儿子给老子寄钱那不是天经地义吗？吵啥吵？李丽萍有那么不懂事吗？净瞎扯淡！”
“你小点声！再把孩子吵醒了！”季宝红又给了李本上腿上一拳，压低嗓音说“钱是可以寄，但干嘛要背着，肯定吵的是没跟李丽萍说，再说了，看寄多少了，弄得老婆孩子没钱吃饭，那不也得吵吗？”季宝红这是有感而发。
“不是跟你说了，吴川他爹死了好多年了，寄啥寄，烧纸钱差不多！你给我赶紧睡，操那心呢?我看下一届工会主席应该让你当！”
“我有那本事，早把你踹了。你去里屋睡老大的床吧，那三个讨债鬼睡大床了，去去去先把脚洗了，别臭烘烘就拱上床。壶里有热水，自己弄去。”
“把你嘴闭会儿！还能省点人油！”
“滚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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