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魚的夥伴們（多重人格BLx精神科醫生） - 16-01—The NEW ENDING of Mermaid

多重人格病患者跟他的小女兒的悲劇已告一段落。

即使這故事還在延續、發展，有更多更多的劇情，在他人心中卻早已標上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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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我的悲劇還未落幕──

它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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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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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 knew this was the last evening she should ever see the prince, for whom she had forsaken her kindred and her home; she had given up her beautiful voice, and suffered unheard-of pain daily for him, while he knew nothing of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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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倚在走廊牆上，看著男人的背影。

男人跪在客廳，面前是拉開的圓桶袋，他把東西一件又一件放進去……

他仍穿著那件紅藍相間的運動外套，袖子推到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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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柔軟的頭髮、髮尾緊貼著脖子的部分、頸背的線條、纖細的肩膀、半截手臂跟骨感分明的手，看著他每次張大掌心、收攏手指，看他被牛仔褲緊裹的大腿線條，因蹲下而拉直的小腿……我看他，直到不能把他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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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他永遠收拾不完，那麼，我就可以永遠看著他。

即使我沒勇氣繞去前面或從後擁抱他，至少，我的眼睛擁有他。

但他的東西是那麼少、那麼少，即使他將我買給艾莉兒的故事書都帶走，即使他將我買給阿密的顏料們都帶走，在我漫長的凝望中，卻彷彿只花了數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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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啦一聲，他拉上拉鍊。

那已經變成我熟悉的聲音了，我轉身，進廚房拿了兩罐汽水。

我走出去，把兩罐都打開了，將其中一罐遞給他。

這樣一來他不能拒絕，我至少再擁有他一罐汽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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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角牽了個孤度，點頭，接過去。

我坐在沙發上，發覺他也只喝了一小口，汽水罐在他的兩掌間搓來轉去。

鋁罐很冰涼，水珠濕濕地印在掌心上，但我們都沒有意慾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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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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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拉上的運動袋，點一點頭。

即使他已經可以說話，大部分時間更像遺忘了己重拾這種能力。兩秒後，他才發覺了般補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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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低頭，盯著水滴形開口跟裡頭的黑色泡沫。

我跟他相處的時間已經一點一滴地溜走了，像急速消萎的泡沬。

但我卻挖不出任何的話題，再聽聽他的、阿密的、艾莉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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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都不對。

經歷過如此多的事情，好的、壞的、可怕的，我跟他之間生出一道空氣牆。

真空的沉默將我們隔開兩邊，那流動的尷尬那麼明顯。

我跟他曾經親密得肌膚緊貼在床上翻滾，曾經在夜深時肩並肩、蹲在客廳只為了擦走地板上的顏料乾漬，那種『累斃了，都是阿密不好』的微妙感想不用說話只用眼神就能交流，他曾累得看著看著電視就睡下了，頭顱挨在我肩膀上，睡得那麼安心、沉甜得像小孩子。

現在卻連遞罐汽水給他，也換來他禮貌的微笑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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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融合了，與我的關係也止於此了。

所有我熟悉到心痛的部分，全部組合起來竟變成了陌生人，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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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rine死了之後，他失去小喬之後，說什麼都不對了。

我沒辦法再跟他閒話家常，說生活中最瑣碎的小話題，說今天上班如何如何，星期六日要帶艾莉兒去什麼地方玩。發生過如此悲愴的、巨大得令人忽略不能的悲劇，彷彿一座倒塌的摩天大樓立於面前，明顯到不能視而不見。我不知道多久之後，這悲劇的殘骸、痛苦的碎片才會被風沙給掩蓋、被時間風化，直到看不見了、你得將雙手按在沙上才能感覺點點突起。

我只知道不會是現在、也不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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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想碰那光看就能被割傷的碎片，但說些不關痛癢的事太沒神經了。

我們失去了話題，然後失去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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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rine跟小喬徘徊在我們之間，於是我們不再親蜜、貼近如昔。

她們是股燒焦的味道，無處不在地提醒我們曾發生的災難。

我還能跟他說什麼？說這不是他的錯，無論他決定打官司與否？這一切會發生全因為Chris那瘋子，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叫他別自責，因為他毫無責任，他也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我怎可能說得出口？我怎可能若無其事地再挑起他的瘡疤，碰他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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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與他擁有同一個傷口、在同一個位置的時候，當我也絕不希望別人去碰、去提起、甚至努力要自己不再去想的時侯，當我也在等待一個誰來告訴我「這並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責」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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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真的不是我們的錯嗎？慘得不能再慘的悲劇終結，參與其中的人沒可能全做對了，我是說，如果所有角色都沒錯、在每個分歧口都選對了路，那麼結局不會是這樣。

或多或少，每個人都做錯了一些、行錯了一步、錯過了某些關鍵時刻，才會引發最後錯得離譜、完全歪曲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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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人死了，就在我們的面前。

數秒之間就奪走了一個小女孩相依為命的母親。

誰能真的大聲說自己沒錯、誰能確定自己全都做對了？

我都快要找易嵐當我的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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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嗡嗡的聲音響起。

擱在茶几上的手機震動，我們輕輕一震，被拉回現實。

螢幕上的藍光襯出「易嵐」兩字，我拿起夾在二人中間的手機，按了切斷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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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沉思的那段時間裡，三月好像在看我身後牆壁的句子：你可以蓋著變暗，我不能變亮

阿密留下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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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的震動讓他終於找到了切入點，不用勉強裝出依依難捨的樣子。

三月的眼神移開，精準地找到客廳的時鐘，「……我應該走了。」

也許我們也在等待這一句、也許我們都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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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起袋子的肩帶站起來，我也站起來。

汽水只啜飲了小小一口，其他原封未動。

我在Ｔ恤上擦了擦濕手心，與他一起走到門口。

他來到跟離開時都是同一套衣服，沒有留下什麼、也沒有多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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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開門，他走出去。

因為傳媒的大力煽動，這宗官司引起社會高度關注，說不要歧視多重人格病患者，應給予額外支援的人很多；說他害死了前妻、害慘了自己女兒的人也大有人在。但他們都不懂三月，他們沒一個人了解三月，他們只是隨風起舞，樂於高談闊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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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要給社會一個交代、滿足他們對連續劇結局的期待，在安排好小喬暫時的生活後，他們便擅自改寫三月的結局，報紙雜誌譴責社會福利不夠完善，涵括範圍不夠廣泛才會出現像三月的漏網之魚，衍生出這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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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法庭「建議」三月接受社會福利署的「援助」，暫住進福利機構，為了社會安全跟他以後的生活，承諾會給他妥善的醫療以確保他順利重歸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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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因為輿論壓力太大，必須作出交代。

但讓三月去暫住是必須的，不然我們每天一睜眼就要應付圍在下頭的記者，不知何時才回復正常生活。我不能讓三月完全融合了，卻在享受正常生活前就被剝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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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知道他得乖乖聽政府的說話，現在小喬的教養權在法定監護人手上，他得表現出乖巧無害的樣子，好讓他們准許他接觸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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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現在有了阿密的力量，他會生氣、必要時出拳也不會猶豫，能保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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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我知道自己還是會擔心他。

無論如何都擔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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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要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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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was the last evening that she would breathe the same air with him, or gaze on the starry sky and the deep sea; an eternal night, without a thought or a dream, awaited her: she had no soul and now she could never win 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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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有時間就會去探看小喬，你也很快會被安排跟小喬見面的，不用太擔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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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說，站在走廊，將運動袋的肩帶揹緊了些，「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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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麼事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如果想回來住也可以的，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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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點頭，略長的瀏海震落在眼皮上，眼睫毛的陰影細長。

我真想將嘴唇壓在他眼皮上，親吻他冰涼的眼睛。

我真捨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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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他的肩膀，我看見有部車停泊在樓下，窗紗後有人在探頭探腦。

那是通宵守候的記者們，想拿到獨家消息跟照片，彷彿三月是瀕臨絕種的生物。

我必須放手，必須放他走了。

「好好照顧自己，那……就先掰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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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大概……

只有他失憶、或我失憶了，我們才能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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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身，走了兩步，然後停下來。

他轉頭，看著倚在門邊的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說些什麼、我知道他在猶豫什麼。

他想說「謝謝你這段時間而來的照顧」，彷彿是最後程序、必須做的步驟，不總結就了結不了。

我不要聽他說這一句，我不要承認我們變成了陌生人。

我不要他用一句說話切斷我們的聯繫，彷彿我們的關係真的僅此於止，一句就可以涵括、結束。

不應該是這樣的。該死的，這禮貌得殘酷的事他已經做過一次了，我才不要承受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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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究沒說話。

他再度開始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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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闖進我生命像突切進來的劇本，離開時卻是淡出的鏡頭。

在他轉身離去，在他離開我很久、很久之後……

我還倚在門邊，彷彿他只是出門買做晚餐需要的東西，很快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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