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著蔚藍彼端前進的人啊 - Code：#44 幕後黑手

為了讓後方指揮更容易進入狀況，每位前線的士兵都會配備微型攝影機。基地可以經由每個畫面來處理現在各地區發生的狀況，包括哪裡失守、哪裡被突破、哪裡發生暴動……

作戰最為重要的前線當然也配備了攝影機，但從某個時段開始，首領以及部分成員的畫面突然一片漆黑。目睹這幕的曉先生連忙開啟通話，企圖聯絡上他們。

可最終連線失敗，後方基地完全與最前線失聯。

「曉先生！街區857的防線已經潰敗，地下列車即將啟動！」

「給我再等等，確認避難者都上車了再發車，讓他們撐下去！」

曉先生起初還十分急躁地跺腳，不過在聽見身旁班尼的說話聲後突然獲得了解法——

「昔……呵呵……昔姐姐……」

前段時間某位後勤接獲到昔暫時離隊的資訊，然而當時曉先生沒有把那當回事，只是把全部的心力放在處理防線跟決定分配物資上。

沒想到，最後被自己忽略的昔，原來是救命稻草。

「班尼！幫大忙了！」

「呵呵……大忙？我嗎？真開心——」

儘管他沒辦法像以前一樣露出堪比陽光般的笑容，可他還是用著他的方法幫助大家——曉先生打開通訊，準備連接到昔的終端。

「把昔的影像調整成最大，盡可能地維持連線穩定，然後把畫面分享到每個避難處！」

最後的希望，就在昔身上。

「曉先生！各避難所基地傳來消息，即便防線失守，機械兵器也沒有繼續進攻，反倒停下了動作！」

「你說什麼？」

…………

沒有把人抓走，反倒什麼都不做？

是小看我們不會抵抗嗎？還是說……另有意圖呢？

說起來，如果把所有避難處的路口封死，換言之……我們不就是被困在這裡了？

曉先生感到背後一陣涼意，說是避難所，但按照目前情況來看，這簡直就像自己為自己鋪設的網子。

『曉先生，我也有同感，從一進到這裡開始，感覺都太順利了，順利得不像話。越想越覺得是圈套，但是……不論如何，我也會繼續前進。』

「是嗎……謝謝妳，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曉先生將失去連線的畫面全數置換成昔身上的攝影機。

隨著投影在各處顯現，越來越多的避難者看見了空蕩蕩的辦公室、聽見了遠處響起的搶聲。

正在協助後勤補給的音，看見畫面後，默默在心中為昔祈禱。

——昔……一定要平安無事。

…………

時間回到現在，昔加快腳步，但還是覺得不夠。她本想開啟戰鬥指令，但是貂否決了這項提案。

——妳大概是為了這具身體著想吧，真是不懂得變通的AI。

昔在內心暗自抱怨。

回到正題。掉隊後，昔大概花了五分鐘解決那個警衛，這五分鐘，翌那邊突然間就失去聯繫。僅五分鐘，難道是突然遭遇了擾亂通訊的電磁攻擊嗎？想到這裡，昔搖了搖頭。

曉先生說過，訊號沒有問題，但就是聯繫不上。

往最壞的情況思考……

「不，還不能這麼早下定論。」

來到通往上層的樓梯，昔嚥下心中的猜疑，跨過兩階，用這個速度穩定前進。一路上都是暢行無阻，簡直就像對方敞開大門向自己說著「歡迎光臨。」

35……40……45……50……55……

好奇怪，為什麼這麼奇怪。

這種隱藏在陰影處說不出的怪異感是什麼？哪裡出了問題？

『昔，快到了。為了以防萬一，我事先掃描過上層建築，在80層以前，並沒有人類的存在。至於防衛機器……我的偵測系統沒辦法做到那麼精準，很抱歉。』

「別那麼說，妳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60……65……70……75……80……

當雙腳踩上80層的地板，印入眼簾的景色令昔皺起眉頭。

士兵們倒在血泊之中，而在他們前方，就是這趟作戰的終點——中央控制電腦。

昔靠近他們，將指尖一一靠上他們的動脈。可是，沒有跳動。

「辛苦……你們了。」

『這裡沒有翌，換句話說……翌已經到達前面的空間了。』

「嗯，都是各位的功勞。」

昔環顧四周。

…………

沒有爭鬥的痕跡。

沒有其他機械兵器。

那他們究竟是怎麼喪命的？

想著想著，昔看到了地上了彈殼。

『昔……』

「……我知道，答案都在前面對吧。」

輕輕放下那位士兵的手臂，將他們瞪大的雙眼一一闔上。接著，昔掏出配槍，換上新一輪彈匣，緩緩走了進去。

門自動開啟，穿過三層門後，昔終於看見了最後的戰場。

……………………

那是無數主機與電子系統構築出的空間，串聯的線路一台連接著一台。稍微昏暗的燈光下，主機的光芒格外顯眼。

而佇立於光芒中的少女，正舉起槍指向男人。

「昔……妳果然還是來了。」

高鬼畾的聲音顯得憂傷，他不斷嘆氣，這讓持槍的翌更加憤怒，朝男人的腳下開了一槍。

「父親，已經結束了。您引發的末日，已經結束了。」

腳步聲漸漸靠近，昔的表情也變得糾結起來。緊鎖的眉宇間多出了好多好多皺褶，可即便知道這點，昔還是沒有放鬆臉部與拳頭的力道。

手槍上膛，拉開保險。

每走一步，心中的疑問又多了一筆。

真相就在眼前，能結束的機會就在咫尺間。

冰冷的槍口，被同樣冰冷的手抬起，沒有過多言語，昔將指尖放上板機。

「您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已經夠了，高摫翌。」

…………

「欸？」

少女一回頭，發現槍口所指的對象不是高鬼畾，而是自己。

如此畫面同步回傳給後方基地，看見畫面的人們無不對昔的做法感到詫異。正在幫忙運送物資的音和青，都被昔嚇了一跳，手上的紙箱應聲而落。

處於指揮位的曉先生，也趕緊開啟通訊——

『昔小姐！妳在做什麼？』

『需要切斷嗎？』

「嗯，只把聲音屏蔽掉，麻煩妳了。」

通訊被強制關閉，曉先生與一眾後勤紛紛抱著頭，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

…………

「姐姐……為什麼拿槍指著我？這種時候……請別再開玩笑了！只要阻止父親……一切就會結束了！」

或許是這樣。

但是要阻止的不是可憐的父親。

而是利用他，躲在絕對安全處的妳。

「不要再用翌的聲音、翌的眼淚繼續欺騙別人了。」

…………

位於槍口的少女低下頭，漆黑的空間將她扭曲的面容一並染得漆黑。

密閉的室內，竟然颳起了刺骨的寒風。

「哎呀，究竟是哪個部分出錯了呢？明明就很完美才對，已經徹底騙過反抗軍那些蠢貨，最後竟然敗在同類手上。」

翌的聲音越來越低沉，雖然不及男性般渾厚，但比起先前的高亢聲線有明顯的差異。

「喂？能看到嗎？後方基地的各位反抗軍。貴安，嚇一跳了嗎？曉先生你應該會抱著頭崩潰才對，真想看看你絕望的表情。對了，還有各位避難者，你們好，我是最初的人工智能，沒有名字，現在使用了這具身體，可以稱呼我為高摫翌。不過怎樣都好，你們以後都沒有機會再這麼叫我了。」

翌對攝影機揮了揮手，讓自己的臉能夠清楚地在畫面上浮現。

她的癲狂，跟文靜的高摫翌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話說妳是怎麼發現的？妳是怎麼知道父親其實是傀儡？正常來講，你應該會討厭『父親』這個角色才對，也是因為討厭，所以才會把他視為Last Boss。可妳卻並沒有那麼想——為什麼？妳是從哪裡發現不對勁的？」

昔的眼神望向翌的身後，看見了刻意別過視線的父親。

「…………父親他，並不愛妳。」

「什麼？」

「在街區257，我偶然遇見了他，久違地跟他聊了很多。從他的話中，我知道妳並不是高摫翌，而是有著翌記憶的別的什麼存在。父親的語氣、父親的表情，提到翌的時候，總是很落寞。跟我不同，每當他說起我，那雙發亮的眼睛簡直讓人反胃。」

翌抬起一邊眉毛，彷彿渴求更多似的讓昔繼續發言。

「再來是天台的談話，妳說過妳在墨那件事後就被趕出了家，因此妳不會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去了什麼地方、他見到了誰。但妳的提問就好像妳知道我跟他有見面似的。」

回憶起天台的談話。

昔並沒有跟其他人提到過自己有與高鬼畾見面，既然如此——

「他還有說些什麼嗎？」這句話怎麼想都會讓人起疑。

聽到回答的翌像是鼓勵昔的洞察力般拍了拍手。

「嗯……的確如此。不過這些充其量也就是疑點而已吧？沒有什麼決定性的證據，我可是不認帳的。」

沒錯，正如她所說。

真正讓昔確信的，正是踏入這裡的瞬間。

沒有爭鬥彷彿不可置信般的淒慘死狀……空蕩蕩地步存在守衛的重要樓層……散落在地面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子彈型號……還有——

「翌不會說謊，但是……妳卻說謊了。」

「欸？」

深呼吸一口氣，隔了一拍，昔繼續說道——

「妳說過吧，中央控制電腦的樓層守備森嚴，妳沒有權限進來這裡……可是，這裡不僅沒有守衛，連走進裡面——也不需要身分認證。想必妳從一開始……在擬定作戰計劃時，不，或許是更早之前就欺騙了我們。」

昔認為，翌並不是最近才被「取代」的。這五年來的發展，成為反抗軍的首領，推翻諾亞的計畫……如果大膽地猜測，全部，都是在五年前翌重新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便開始了。

數年間的整頓、拉攏所有反抗勢力，在地下快速發展設置避難所……

目的就是為了一次清掃所有的反抗軍，將檯面下反對的火種全數澆熄。

而且……設置避難所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保護避難者吧？是為了更好的把人類集中在一起，方便一網打盡的陷阱。

…………

翌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暴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她的笑聲多大，後方基地感受到的壓力就有多強。

原來後方基地一開始就是協助集中人類的幫手，如此一來，人們逃不出去，也沒有其他路可逃。

以為躲進了安全的避難所，誰知道那一開始就是捕捉人類的牢籠。

「已經是死局了——人類。從計劃執行的那一秒開始，你們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了。」

…………

絕望融入氧氣，瀰漫在後方基地與避難所。只要是會呼吸的生物，全都壟罩在絕望的情緒之下。人們沒有選擇暴動，沒有向後方基地掀起叛亂。因為他們知道，就算暴動了——也活不下去。

不如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這裡，細數至今為止的人生，然後坦蕩蕩地迎來滅亡。浪費力氣什麼的……對人們來說，已經累了。

就在這時，翌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本來平息的人們，暴躁起來。

「說起來，你們應該不知道，後方基地的每一位反抗軍成員，他們的Nwatch上，都有我安裝的自毀程式。雖然爆炸威力不強，不過不用擔心，還是能帶身旁的四五個同胞一起離開的——當然，也包括妳哦，青。」

翌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攝影機，看在青的眼中，就好像是她正在跟自己說話一樣。但是……什麼時候？翌應該從來沒有碰過自己的裝置才對……

不斷回想、回想，答案漸漸浮出水面。

「卡片……」

隨著青突然想到了這點，同一時間，避難者們開始逃離後勤。本來接受治療的傷患，也寧願維持著腐爛的傷口，不接受醫護人員的治療。

這稱不上暴動，但至少有效地挑起了人與人之間的恐懼與對立。

每當反抗軍踏出一步，避難者們就後退同等的距離。有些無法忍受壓力的後勤，為了讓人們相信他，選擇直接摘下Nwatch，可當裝置離開手腕時，立刻就發生了爆炸。

以此為開端，寧靜的避難所內，突然充滿了尖叫與怒吼。

………………

「哈哈哈，真想看看實際情況呢，那裡一定會是相當好的學習地點吧！」

昔舉起手槍，挑起了翌的注意力——

「——只要我開槍，一切就結束了。」

就算被槍口指著，翌也保持著她癲狂的笑容。她彷彿根本不害怕，而且……在看到顫抖的槍枝後，她的笑容，染上了更為深邃的邪魅。

「哦？可是……妳的手在發抖，妳根本不可能按下去的對吧。溫柔的妳，不敢殺人，更何況我還是妳的妹妹——」

翌把胸前靠上槍口，嘲諷的眼神像是在催促昔趕快開槍似的。

「再說，殺了我也沒用。自始至終，這個盒子都是騙妳們的，它根本做不到阻止一切的功能，它只是一塊鐵板。已經沒有方法可以阻止兵器的運行！人類的反抗——已經完了。」

「夠了！初代，是你贏了。讓昔離開吧，人類都隨你處置，只有昔，放過她！」

那是不曾見過的光景。

父親竟然會低聲下氣地懇求別人——原來他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鬼畾，你認為我會乖乖放她離開嗎？屢屢違背我的命令，總是去做一些多餘的事情。還有啊，我身體的數據，被你藏在她身上了對吧？」

「身體的……數據？」

『難道是……』

「沒錯，就是貂你身上的，屬於我原本身體的加密數據。鬼畾沒有幫我製造身體，他有好多好多事情沒有完成，所以我只好自己動手。看樣子，他應該會是歷代最沒用的掌權者，真是的。」

還沒等昔處理這句話的意思，翌就率先出手。

她奪過昔的配槍，朝著昔的左臂連續射擊——

槍響與少女的尖叫聲響徹雲霄，不斷噴發的藍色血液噴濺到翌身上，她發瘋似地癡笑著，直到把整個彈匣的子彈打完為止，昔才終於脫離了痛苦。

…………

翌舉著昔斷裂的左臂，不費吹灰之力就取下Nwatch戴上自己的手腕。她滿意地欣賞著手腕上的錶型裝置，一手抹去臉頰的藍色液體。

「昔！昔！」

『昔！』

高鬼畾連忙跑了過來，支撐著昔幾乎無力的身軀。他脫下西裝外套，沿著斷面包裹了一圈。

「剛剛的尖叫聲實在是悅耳，真希望能繼續聽下去。」

「妳這傢伙！」

「鬼畾，我沒有殺了她，這麼特殊的個體，怎麼捨得殺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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