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第二章 神識覺醒之四凡人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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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轉眼近半年，莫以賢拿前途作為由，提出帶小路回莫家修道的思量，為了自仙子水肖口中探得消息，刻意在提起孩子前程時論及神獸：「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不該被神獸所害，迷失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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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識字的論點水肖不反對，兒子作為凡人確實有凡人顧慮在。她小心斟酌用詞，半句不提神獸，只道人心：「人多大年紀都不該多餘惦記不屬於人世間的種種，迷失心智非所害，乃人心不足。小路自幼無畏無欲無憂，長到八歲才初次有所求，不是心智耗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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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神獸同仙子一般受天規束縛，傷害不得凡人，她心中瞭然，凜既然願與小路締結靈契，必然聽從小路之意，不會傷害莫家人，可莫家那些修行者以貪婪目光看待神獸，凡人的貪得無厭她亦心知肚明，倘若莫氏為得神獸犠牲小路為餌，只怕凜也無法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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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以賢狀似擔憂地問：「明知神獸有迷惑人心之能，為何你寧可任親兒失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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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來失足之說？小路自幼聰穎更勝莫家人，比誰都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水肖不願過多提及神獸，搖搖頭，輕聲道：「小路若是答應同你回莫家，我絕不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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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肖是傾慕莫以賢的，凡傾她之力可替孩子的爹辦到之事，水肖心甘情願給予一切。唯二不可，其一是凜，兩百多年風雨交加共患難，他們一行反抗者自天界逃亡到人間，經歷凡人、魔族與神族之間種種糾葛殘殺，彼此扶持至今，到底情份不一般，比血親有過之無不及。另一樣便是鎮於這湖底下的靈器，知其來由的凡人稱之為仙物，取神仙之物的意義分毫不差，靈器如意玉裡確實困著一位卸任天神，是水肖曾經侍奉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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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靈器乃天道認可的天神方可使喚，餘下神族得而無用，如今天界無一神族獲得召使天神靈器的資格，靈力弱小的神官更是不在話下。守湖仙子一職在於看守，是失去能力卻不肯卸下地位的掌權者之意，令她守著靈器如意玉寸步不離，省得引誘神族起無謂貪婪，無端生事，不料此舉反教凡人動了癡心妄念，誤以為取得三件靈器可修得天下大道，因而誤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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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難太平，危機再降臨。憂思無益，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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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祖爺莫立文被愛女莫以函說動，親自領著五十位莫家子弟大老遠乘馬車顛簸進山，為捕捉天界神獸進獻尊師柱國高官陶公，進獻皇家宮觀煉製長生丹。進山裡那一日，莫家眾人被五座山重新設置的迷陣給擋在了山道外，進不去五山環繞的鎮玉湖，說來莫家也不全是草包神棍假道士，至少莫家祖爹身懷異能無庸置疑，幾名宗親子弟生來得天獨厚，擁有微量靈力，已修得祖爺口中所謂術法，有實際破除迷陣之能。幾位術法修行出色的子弟開路下，莫家一行人與馬車浩浩蕩蕩闖進山林小道，尋至凡人難以迄及的鎮玉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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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以函，你們來了。」莫以賢待養父向來敬重有加，如今祖爺莫立文親臨，這一趟說什麼也不能讓莫家無功而返，便將所有神獸可能的去處逐一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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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肖初次見到身為莫家宗主的莫立文，面上微微流露震驚，實在怪不得她，憑久仰之言猜想的面貌與實際相貌有如雲泥之別，莫以賢嘴裡尊貴崇高的養父長著一張憂患子孫的圓餅臉，氣度儀表與英明、見多識廣相去甚遠。在水肖看來，莫立文不過是個兄友弟恭、疼兒愛女寵子孫的重情人，毫無保留信任其師，待家族中人更是寬容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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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肖見過祖爺。」仙子本不必理會凡人，然此人乃心上人敬重之父，水肖微微側身，行了個古式的晚輩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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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立文在眾子弟簇擁下望向聲音來處，見到一身古典裝扮襯托出的與眾不凡，仙子水肖同她仙子之名超凡脫俗，散發飄飄仙氣，不染俗塵，將親生女兒生生比對出仙凡之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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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來自天界，不待見凡人覬覦神獸，老夫聽以賢說過，這回只好委屈仙子了。」莫立文不是個客氣的人，嘴裡說完委屈，立刻讓莫家少數跟隨而來的女性看住水肖，此人便是莫立文的長女莫以函，也是這趟狩獵之行的主謀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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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趟捕捉神獸勢在必行，莫家子弟深入鎮玉湖畔的五座山底和山腰，漫山遍野設下術法陷阱，大肆搜查神獸出沒之地，意欲捕之進獻皇家宮觀煉製丹藥。佈滿一座山的陷阱需要整整一日勞心勞力，莫家出行子弟全數投入於術法陷阱的設置，一共耗時五日，各個盡心盡力嚴密佈置天羅地網，靜待神獸成甕中之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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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獸來自天界，凡人妄動貪瀆是會得罪神族的。」水肖企圖以天界嚇阻莫家道修，然而信仰與修行皆不同，道修以三清聖祖為尊，才不管天界神族什麼玩意兒，因權財而迷失心竅的莫家人壓根兒聽不進，滿心滿眼唯有捕捉進獻，以圖換取莫家男兒一官半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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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吧你，什麼仙子天界的，專壞人好事。」祖爺之女莫以函滿嘴譏諷道：「你既吝嗇又寡情，能給以賢什麼？仙物，你給不起，神獸，你不願給。沒本事為莫家帶來好處，你就閉嘴當你的擺飾，少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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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拉進二十多輛馬車，一輛輛鄰近湖畔卸下，放開馬兒，由著去吃草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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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完了術法陷阱，莫家子弟在拉車軸底下架起了實木桩，固定後頭拉的輕便屋棚，當作莫家人夜裡的睡床。此外另外搭了棚，專用來吃穿洗嗽，使得著的器具都先卸下，烹煮野炊不成問題，甚至架了沐浴的遮棚，從山裡聚集成堆燒火的柴薪，看陣仗是要待上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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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爺，咱們卸下吃食和行李，就地拉帳搭營，看樣子得住上不少天，我給您安排得舒適點。」說話的是莫以棠，他隨旁系的爺爺莫立昭一同前來，意欲捉捕神獸。這回有了莫以賢提供明確情報，他們對於捉住神獸這件事是穩操勝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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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爺莫立文瞟了莫以棠一眼，話中有話道：「費這心力，不如想想如何捕捉，這可不是單單為我求的，我這把年紀了，想看見的不就是你們一個個入朝為官嗎？想想仕途，想想神獸能帶給你們多少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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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祖爺，」莫以棠的心直口快堪比炮彈，不分敵我對準就炸：「就算把神獸獻給宮觀去煉丹，祖爺的師父又如何幫上莫家？上朝當官，那是聖上才能決定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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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孫！」祖爺莫立文有個親弟弟叫莫立昭，正是莫以棠的親爺爺，聽了自家孫兒方才沒出息的一番話，忍不住教訓起來：「你不明白當今聖上多麼希望子嗣豐裕、長生不老，獲得神獸煉丹，長生不再是癡人說夢。聖上得了長生不死仙丹定要大大封賞。屆時咱莫家功不可沒，討個登朝為官的賞賜，日後莫家商務依傍官僚更加穩固，這才是順風順水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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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捉到神獸就能登朝為官，那傳說中的仙物就算了嗎？」剛直不輸槍炮的莫以棠又提起另一個興許會引發火藥味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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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物不是你該上心的，少說兩句。」剛為祖爺安頓好居住的營帳和車棚，莫以賢回來就聽見莫以棠問了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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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自以為是，怎麼？守湖仙子願意背叛她的天界，把守護的仙物送給你這心愛之人？」莫以棠不甘氣勢落於下風，刻意挑著刺耳話語攻擊人，哪句不堪入耳挑哪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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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仙物來自天界，是神仙使用的器物，而其中一樣名喚如意玉，據說被鎮壓在鎮玉湖底下，守湖仙子職責所在，正是守護那塊仙物如意玉。水肖鮮少對莫以賢提起鎮玉湖底下的那塊玉，只是偶爾不自覺以回憶目光凝望湖心，面容上緬懷之情滿溢，那表情莫名令他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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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以棠，慎言。」莫以賢故作優雅從容地勾起唇角，刻意壓低音量信誓旦旦給出驚人宣言：「傳說中的三樣仙物，遲早有一天都會到我手裡，鎮玉湖底下的如意玉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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勢在必得的自信，祖爺莫立文聽了這話讚賞地連連點頭，相中的養子果然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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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力倍增的小路和凜都能感受到山頭異樣，感應到大量低階術法陷阱分散於山中各處，驚擾山中花精草靈，山中動物也因人類突如其來的大舉動而倍感焦躁，暫時都躲藏起來。莫家子弟佈置的種種陷阱不難破壞，可沒完沒了的你獵我逃總教人煩不勝煩，小路心疼神獸在凡間的處境，受天規約束，不得傷害凡人，可惜天規絲毫不管束凡人如何傷害神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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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不見，心不煩，小路連著五日都待在山巔，刻意躲避山底下莫家引起的騷亂，為免娘憂心安危，特意讓竹林飛鳥報了平安。娘沒敢讓竹林飛鳥往返，怕曝露神獸所在，改為附加靈力在竹葉上，藉竹林葉與葉間的摩娑沙沙傳音。竹葉互遞消息傳到小路耳中，原來祖爺和叔伯公們全來了，五十人在湖畔搭了棚子住著，叔伯們成天往山裡跑，設置術法陷阱預備埋伏神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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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我去一趟竹林地聽消息，你千萬別下山。」竹林地幾乎佔了山頭一半多，小路必須接近山頂竹林，由那處收受來自娘的靈力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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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巔夏季涼爽，岩洞地面舖蓋數層凜往年換季褪下的毛，層層疊疊，隔絕岩石的涼寒和堅硬，躺起來柔軟舒適。聽見小路的叮嚀，尾巴末端輕拍了下地面作為回應，夏日炎炎正好眠，蜷成一個圈的豹子朝離去身影投去一瞥，再度慵懶地團了回去，繼續悠揚散漫地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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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小路沒收到娘傳來的消息，暗自猜想娘是否被看住了，脫不開身？不過莫家有祖爺在，不至於放任底下晚輩做出危害娘親的惡意舉動，應該不必太過擔憂。可惜小路錯估了這一回潛藏的危機，妒意強烈的莫以函和仗勢欺人的莫子懷隨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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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靈力凌駕凡人之上，身軀終歸是凡軀，莫離路仍然必須進食，住山頂這些時日，除了竹筍能煮湯，他也摘採些菇類和野莓果實，吃食不比莫宅好，吃起來卻比莫宅每一頓都有滋有味。山上有融雪，使用靈力儲備用水倒是靈便，罕有動物踏足的區域雪水清淨，煮沸可飲，加入從前摘採曬乾的桂花和香葉，濃郁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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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山巔的路上，小路順手摘採野果和油菜嫩芽，無意間瞥見白色影子穿梭山林，一閃即逝，掠過小路異於常人的視野。他能肯定白影不是普通的山裡動物，其白色皮毛之下泛出橙色光芒，山林動物皮毛之下的血肉之軀除了血液暗紅之外別無色澤，那道白影不同，血肉底下閃動的橙光清晰可辨，顯然不屬於人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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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我剛才在山林見到其他物種，身體內有橙光。」小路帶著自己的食物回到岩洞，這些凜都不需要，偶爾嚐嚐是貪圖新鮮好玩。神獸偏好天界靈果，水肖偶爾回天界一趟會為他帶些來，在人間界長年不進食也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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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下午的凜拉了拉手筋和腳筋，拱起背來斜拉四肢，背部結成顆球似的抖了抖，再放鬆下來的時候，表情瞧起來就精神多了，帶著鼻音哼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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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迷糊的凜少了平時的冷漠，親近可人的舉動令人著迷，小路尤其喜歡凜毫無防備的甦醒模樣，見了時常想撲上去抱住，為免惹惱對方多半是忍下衝動的，他溫聲重述：「我方才說，在山林見到其他物種，不屬於人間界，身軀內部泛有橙光，亮色，會流動，就像靈力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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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方便語言交流，凜只得化作大孩子模樣，推測道：「像靈力卻非靈力，色澤不同，很可能是妖族、魔族或是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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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眼睛還看不見色彩，不曉得橙光代表什麼種族，不過凜，有其他物種來到山林，你不介意嗎？」他聽說豹子劃分居住範圍，對於居所十分在意，會留下氣味標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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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若無其事地撿了顆洗好的果子送進嘴裡，嚼了嚼，不以為意：「神獸不狩獵，食靈果，你真當我是凡世間獸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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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凜威風多了，凡間所有獸類全比不過你。」小路趕緊送上一句討好，匆匆帶過話題，又道：「今天沒有娘的消息，希望沒出什麼大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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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三日，竹林一直沒傳來娘親任何靈力消息，小路心中焦慮攀升至頂點，坐立難安，連柔軟舒心的毛氈也難以安撫累積的憂心，不下山一趟不行了。他輕巧移開神獸尾巴末端，免得起身時不著意壓疼了。這段時日凜逐漸習慣被摟著睡，即便刺骨嚴冬已過，小路鑽進毛絨胸腹間窩藏身軀已成常態，一人一獸相擁而眠毫無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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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屋去瞧瞧，凜千萬別下山。」一邊是娘親，一邊是凜，小路兩頭憂，即使去去就回來，心裡也惴惴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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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獸粗壯的尾巴末梢拍了下地面作為回應，小路無聲笑了，走出岩洞之外又回首瞧一眼，一幅歲月靜好的佳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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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平安無事，相信娘也會安然無恙的，他不住說服自己，腳步片刻不停趕往湖畔小屋。遠遠能見十多人齊聚湖畔，一間最大的棚子搭得嚴實，祖爺理應就在那大棚子裡，按照莫家禮數規矩，小路是該先向祖爺問安的，可此刻內心焦急娘親安危，顧不上莫家眾多規矩禮儀，直接奔往小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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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時，湖邊閒聊的莫家人，一些表的、堂的叔公們一見莫離路現身，二話不說包圍上來，將他困在三五人之中，不讓前行。小路張前望後，視線被叔公們肥碩寬大身軀擋住，他也顧不上辨認和招呼問安，一開口便討人：「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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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忽然傳來啪地一聲，清脆響亮，聲音引起所有人注目，連阻擋人前進的叔公們也轉過頭覷探。莫離路個子不高，矮身自人群間隙中瞧去，驚見娘親面頰上一片惹眼紅印，表情同他一般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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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張狂，這裡有你說話的餘地嗎？」莫以函仍不甘休地揮舞著手掌，一巴掌發洩不了長年積壓的妒恨，忿忿數落：「說誰貪圖名利？你哪來的資格說話，看清楚身份，真以為你是什麼仙子嗎？不過是山村愚婦，住在這種窮鄉僻壤，依靠迷惑男人來生活，就憑你，也妄想指使莫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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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端誣衊他人卻理直氣壯，水肖初見奇葩，怔愣好一會兒才慢慢品過味來。她身為凡人時修練勤奮，無心兒女私情與凡俗喜怒，是師尊門下最靜心純正的徒弟，不出所料是修行者中最早飛升成仙的，凡人時未曾遭遇這般屈辱，而今以仙子之力輕易能回手卻不得出手，認真說來實在鬱悶，只怪成仙太早，受制於仙子身份及天規，不得私自對凡人動手，否則她輕易能制住眼前妒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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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下遭辱的鬱抑不快，水肖就事論理道：「不管莫家人要如何，守護鎮玉湖是我的職責，你們漫山遍野設伏，山外頭的村民或獵戶萬一誤闖進山，豈不是要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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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惺惺作態。」趁著爹和莫以賢在大棚子裡討論要事，尚未察覺她私下對守湖仙子動粗，莫以函抓緊時機發作：「你除了勾引男人還會什麼？守護鎮玉湖？可笑，還職責呢，天下蒼生輪得到你擔心嗎？你還是顧好自己吧，哪天失寵，被拋棄在這荒地野地怎麼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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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究竟怎麼回事？水肖不明白莫以函與莫以賢之間什麼關係，只當莫家人不好相與，尤其莫家祖爺的女兒簡直跋扈不講理，她退讓一步，就事論事：「隨你怎麼說，我在這裡生活兩百多年，不覺得有何不便。倒是你們，為了捕捉神獸換取一官半爵，在這荒山裡待得太久，吃穿用度都成問題，不如早日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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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當自己是天上來的了？」聽水肖說住在山裡兩百多年，莫以函壓根兒沒當回事，其實打從一開始，她就沒信過所謂仙子是真實存在的，心裡只當莫以賢被外頭野花迷了心魂，這一趟出行，她的目的便是跟來見識這朵自命不凡的野花，見識荒山殘花究竟有何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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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修道之人看不清你的真面目嗎？不過是山野村姑，裝什麼清高，自以為九天玄女不成？照照湖水吧，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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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沒有九天玄女，全是凡人軼聞雜談。」修行者到了這一代，天界神仙各種稱謂與傳言奠基於訪間隨筆，早已與事實不相符。水肖據理論事，說明所見所聞：「凡人修行飛升，多半成為神官仙子，到了天界也是弱小於神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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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亂語！」莫以函舉起手，打算對面前這張令人心生怒火的秀麗美顏再揮幾巴掌，怎料在水肖注視下，一股強勁力量附加在莫以函手掌上，令她如抬千金，怎麼也揮不動，恨得莫以函直咬牙，斥罵：「你使卑劣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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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使卑劣手段，不許欺侮我娘！」莫離路想繞開幾個叔公，無奈這些公輩份的七手八腳將人扣了個嚴實，輕易甩脫不得，小路懇求道：「叔公，你們放手，別讓她欺凌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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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莫以函冷笑一聲，冷嘲熱諷：「真是生了個好兒子，處處維護你，為你在莫家爭強鬥狠，好不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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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肖這才察覺小路下山趕回小屋，猜想是因為幾日沒了消息而擔憂，特地為自己回來的，確實是好孩子，水肖臉上浮現欣慰和滿足，絲毫不避嫌不謙讓，滿口讚道：「那是，小路是全天下最出色的孩子，既膽大又貼心，有這麼個孩子勝過得道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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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得道成仙，誇耀生了出類拔萃的兒子，這村姑豈只招人恨，簡直欠人教訓。一把恨不能焚燬野花的怒火燃自莫以函眼中，巴不得目光能將這對母子燒成焦炭，好教莫家上下認清故弄玄虛的現實。憑什麼莫離路受祖爺疼愛，讚賞有加，深得莫以賢看重，期望良深，莫子懷在他們眼中卻只是平庸之輩？她的子懷不差，這麼生生被比下去，心有不甘無處宣洩，誰來為他們娘倆討公道？莫離路不過天賦術法之能，仗著與生俱來的好處，取代她兒子在莫家應有的地位，削她臉面，害她缺失爭奪莫家主權的有利條件，每思及此，莫以函便心生怨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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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臉挺起胸膛，遮掩心不甘情不願，假意裝作得意洋洋之貌：「再怎麼出色也沒你的事，將來名份上，莫離路終歸是我名下次子，我兒子才是莫以賢的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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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份上，水肖總算聽明白莫以函與莫以賢的關係了，原來小路他爹在與自己相遇之前已有妻兒。這一點，莫以賢半句沒提起，她亦未曾想過。相聚時喜，分別時憶，純淨的十二年匆匆而過，方才曉得心上人有顆分化的心，一半寄生在莫家，另一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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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怪就怪她傾心水神已久，偏偏仙子與下凡輪迴的神族不得發展情緣，她違反天規在先，戀慕水神轉世的凡人，抵擋不住莫以賢的糾纏示好，罔顧規範與一介凡夫暗許情愫，小路更是不容於俗世的存在。她早已逾越仙子本份，如何敢奢求入世更多？若非成仙太早，不懂凡塵俗事之擾，也不會單純無知度過這十二年，半點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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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只有一個，我不會認你。」莫氏族譜祖籍的安排不關他的事，娘親只能是守湖仙子水肖，若爭不得，小路寧願放棄莫家，去當無姓無籍的難民流亡者。生於荒郊湖畔，有籍無籍沒差別，反倒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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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路為娘和莫家之事煩憂，不遠處傳來大大小小的吵雜聲，有叔伯輩的大喊捉著了，有平輩的吵吵鬧鬧驚聲叫喚，小路聽得一頭霧水，正想問清怎麼回事，忽然一人的喊聲力壓眾人吵嚷，是莫以棠歡快的呼喊：「捉到那只神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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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到神獸？！不可能的，分明說好在山巔等他回來，難道凜下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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