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李莫後，白牙快步踏過龍脈內部，尋找神殿入口。這龍脈是少見的天然洞窟，沒有人為開採的痕跡，只有過往歷史和汜水潺潺流過，螢藍色的汜晶體也隨處可見，一看就知道價值不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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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身邊殘破不堪的石碑和如刀般鋒銳的汜晶體四處佇著，踏過滿地碎石的彎蜒道路，不禁讓人聯想到劍拔弩張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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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的白牙，無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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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趕上調查隊的人馬時，他們已經抵達神殿深處了，神殿內部跟外面同等殘破，白牙第一眼就看到了被汜晶體劈得四分五裂的后土像，心中的猜想被證實，這裡就是傳說中天地之爭戰場的舊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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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鼎盛帝國，終究會迎來衰落，在萬道傳說中，天地之爭就是萬道帝國衰落的開始。據說當時乙皇無視最高神燭龍的警告，令歌神后土持續行歌以續萬道，觸犯龍脈終而復始的原則，導致燭龍的憤怒幾近臨界點。乙皇麾下的十山行星神也因此分裂成皈依乙皇的天上部與支持燭龍的地上部，最終爆發天地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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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傳說中天上部贏了這場戰爭，現實中，群山也的確只剩四個代表天上部的氣體行星，但關於戰爭的細節卻是雲裡霧裡，唯一肯定的是，那位維繫著萬道眾生的后土就在這裡殞落，敲響了萬道帝國的最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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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真是諷剌，代表了詩歌與和諧的歌神被當成眾矢之的，只因那些帶來繁榮的樂章違背天理。要他說的話，還真與萬道女巫有幾分相似，衝突前是萬道教徒與神連結的橋梁，衝突後原本被追捧的女巫淪落成龍脈雷達，萬道后土的信仰無人問津，就如那破碎的后土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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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把這裡的座標呈交給朝山大學，想必能挖出一些前所未見的歷史，可惜他不是來考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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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隊的人已經在神殿深處的汜水池做龍鳴採集了，還有一批人在破碎的后土像那裡評估如刀般鋒利的「汜晶劍」是否有軍事利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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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您可終於趕上了。我還在想要不要用對講機聯絡呢。」
站在汜水池旁的隊員一看到白牙靠近就連忙上前報告調查進度，白牙不得不佩服礦聯軍隊的效率。不到幾分鐘，就採集到了不少文物和龍鳴樣本，甚至還有洞窟地質和龍脈純度的初步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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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個必要，龍鳴的完整度？」
龍鳴完整度可說是一個龍脈的價值評估量表，越完整就表示龍脈的汜資源越純正，工商業價值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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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看似殘破，但龍鳴純度近乎完美，沒有毀損跡象......那個盜脈人也挺識相。」
眼前的隊員手上拿著一個剛採集的龍鳴樣本，硬碟大小的玻璃匣透著冰藍色的光芒。白牙不由得發出驚嘆，在群山，一個尚未開發的龍脈可能還比黑龍難找，而其價值也肯定不輸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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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運了，光這龍鳴就不知道有多少價值。」
白牙決定無視他對李莫的指控，拷貝一份龍鳴後，把它送去跟樣本進行聲紋比對，但白牙總覺得結果已經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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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隊員退下後，白牙拿出了任務清單，展開的光屏上顯示著調查隊需要取得的資料，一一檢查後，清單上僅剩一項任務：研究軍事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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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后土像旁邊的下屬，看似在工作，實際上在竊竊私語，不知在討論什麼，但白牙已經有些頭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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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好好工作！不然回船上就有得你們受了！」
一聽到上尉不爽的喊聲，那群人就像被老師抓到翹課的調皮學生一樣，立馬縮回崗位，乖乖調查后土神像。白牙撒氣似的呼出一口氣，又開始思考要如何處理這種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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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ihtyreve fo dne eht ta detnaw uoy tahw tog uoy epoh i."
他的思考被飄進視野的汜光點打斷，那段呢喃中透著無奈，在他的身側轉啊轉的。白牙只是煩燥地把它撥開。在他靠近汜水時，偶爾會有幾顆汜特別喜歡他，在他身邊說有的沒的，每當這樣，他都會像趕蚊子一樣甩甩手，有時要很久它們才會消失，但這顆倒是幾下子就走了。那個光點消失後，白牙邊點著光屏邊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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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聯軍方嚴刑拷打已經不是新聞了，有從事走私或誤闖軍事重地的人都知道。使用蠻力雖然是解決問題的最快方法，卻會在日後造成更多問題：民間與礦聯的對立增加、走私問題變得更為嚴重、軍隊內部的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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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想了就頭痛，麻煩程度不比收拾小行星帶的械鬥殘局低，但要怎麼管教一群受過專業訓練的軍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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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當白幫老大時......是怎麼整治那些傢夥的？）
白牙想著，他以前管理過幾十個人的黑幫，管理小隊應該也是同理，而且這些士兵跟白幫的兄弟們不同，原則上是會服從上級的，但人心怎可能是一個概括就能詮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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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能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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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任務回軍船的路上，每個人都戰戰競競的，不知領著隊伍的上尉看到剛才的事件會如何反應，畢竟這個來自群山的上尉跟其他的不同，剛剛才放走嫌疑人，絕對不會默許這種脫序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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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望著地面的眼神時不時飄向上尉的背影，那穿著軍裝、黑壓壓的背影與平時沒有分別，但現在不知為何，多了些威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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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只有貨物箱滑動的聲音和腳步聲，氣氛令人窒息，戴著防毒面具的臉上也流下汗珠。回程好像比去程長上許多，終於回船時，亞當斯也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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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就讓著你們，不把你們的作為寫進記錄，但如果再有下次，我會一五一十地寫進呈交負責人的報告，到時候我可不會幫你們說話，知道嗎？」
白牙警告道，畢竟他可不能把紅樓寫進報告裡，也順帶作個最後通牒，讓這群傢夥知道，在他隊裡一律不准再出現這種顛倒黑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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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下龍脈是去探勘的，不是去打人的，記得自己的本分。」
那語氣沉穩而堅定，沒有留下任何辨駁的空間，與過去在小行星帶放肆的黑幫領袖有幾分相似，看來這招管用了，因為全隊的人都明顯頓了一下，像是在衡量這句話的意義。有些人開始微微低頭，有些人還是高仰著頭，無形之中，隊內也出現了不同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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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成任務後，高層就傳下了緊急召回令，要求調查團全體停止任務。結果不是內鬼，但的確有情報泄露的事實，高層發現有人駭入礦聯加密通訊閥，擷取通訊紀錄後再悄無聲息地離開，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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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手法非常熟練，初步推測是資深駭客。這就表示，有調查團人士以外的人得知了機密任務的存在，也同樣將目標指向未知的黑龍，但還不知道駭客具體是誰，所以只好採取消極的方式，回到鐵嵐城升級加密通訊閥，以最大程度避免這種情況再度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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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這是亞當斯在臨時會議上聽說的，所以現在船艦正以最高速率開在回到鐵嵐城的路上。剛剛他們在會議上也分配了回報上級的各樣資料該由誰整理，他拿著負責的龍脈地質報告站起身，準備回到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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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個，上尉以前好像綽號叫白牙，是混黑幫的，還是礦聯的眼中釘，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沒講出來。」
身旁同梯們的對話傳入耳中，讓經過的亞當斯停下腳步，他們在上尉離開後就立刻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原本看到他們處得好，亞當斯也感到欣慰，偶爾也會加入討論，但聽到對話內容時，亞當斯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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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隊內唯一的群山人和他們的隊長，上尉的過去一直是他們熱衷的話題，雖然亞當斯從來不喜談論人的是非，但他還是忍不住駐足，要怪就怪那該死的好奇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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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說群山人裡有八成都做過非法的事情，也聽說上尉是靠賄賂和情報交易做到上尉一職的，而上尉過去作為白牙帶領黑幫的猜測是最常出現的。不管上尉回答過多少來自隊員的問題，如果讓這些無稽之談給他知道，一定會被責罵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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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黑幫欸，不是都會動用什麼私刑嗎？他訓我們時反應那麼大......把那盜脈人放走會不會是事先串通的？」
「欸，你們說，上尉會不會是龍脈協會的內鬼啊？看他好像跟那個協會來的人很熟。」
「黑白勾結嗎？也許那個盜脈人是上尉的線人？盜取礦脈後在黑市販賣，最後雙方抽成......」
亞當斯聽不下去了，他準備踏出會議室，但當他走到門口時，「喂，亞當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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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發現了，剛剛還在如火如荼討論著的人們瞬間把注意力放到想要逃跑的貴族身上，亞當斯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瞬間在原地愣住不知所措，只好回過頭。除了上尉，他與船上的其他人沒有過多深交，他們都一樣，都是應礦聯的政策或邀請而來到這裡的，但他畢竟是歐斯貴族，不少人會好奇他作為貴族的生活和歐斯的繁榮，所以也不至於沒有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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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上尉應該滿熟的吧？看你之前總黏在他旁邊。」
「只、只是會問一些群山的問題啦，畢竟我第一次來這裡出勤。」
「是喔，那他有沒有說過自己服役以前的事？」
果然是這種問題嗎......？雖然在預料之中，但亞當斯一時還是不知如何回答。他們一定也習以為常了，外地來的貴族總拿著記錄本詢問在群山土生土長的軍官，他們會在軍船上的走廊講述群山民間百態；在茶水間談論萬道神話；在艦橋討論政治拉鋸。如果不是在群山度過一生的人，不可能會有如此鉅細靡遺的資訊，這也是他執意詢問上尉的原因，因為上尉總能看見他看不見的小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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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中當然也談到了龍脈衝突，經過上尉的解釋後，他感覺自己過去所知的事實都被完全顛覆。原來上尉原本服役於一個名叫星環自由戰線的民間反抗勢力，是衝突時反抗礦聯的主力，也是戰後重建群山的關鍵。亞當斯過去一直認為是礦聯深入民間重整秩序，但那並不足以讓混亂的小行星帶回到正軌，有時甚至起了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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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被問到為何會投靠礦聯時，上尉總是神色複雜地草草帶過，沒有給出明確答案，就算是跟書相處多過於人的亞當斯也知道這段過去可能是上尉的逆鱗，是比衝突時期更脆弱的傷疤，所以他沒有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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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他也不會過多泄露上尉的資訊，他不想破壞他們之間的信賴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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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是有，但都只是衝突時的故事，沒有提到什麼黑幫。」
事實上的確沒提，但沒提不代表沒有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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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搞不好只是怕自己威信下降，不敢說吧！」
而詢問他的同梯也知曉這點，把這歸咎於上尉的選擇性回應，畢竟那位「白牙」是群山過去的風雲人物，但他究竟是不是他們的白上尉，也沒人確切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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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安靜點！搞不好等一下上尉聽到，而且我們本來就不該談這個......」
還好有些人良心發現，叉開了話題，亞當斯抓住空檔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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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已經有些底了，上尉過去為自由戰線服役過，而他親口說過，衝突後的那些老兵，不是成為雇傭兵，就是組建黑幫。每當想到上尉可能是群山臭名昭彰的通緝犯時，他就感到不可置信，但要確認真相的唯一方法就是直接問本人，這也是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做的，詢問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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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他叫住準備去艙房打報告書的上尉時，所有問題直接從腦中蒸發，這還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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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能不能借用一點時間？」
亞當斯之前借過了無數次，但這次的聲音沉甸甸的，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似的，連平常的禮貌微笑也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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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白牙隨著亞當斯回到空無一人的艦橋。剛剛的任務和訓話明顯動搖了亞當斯的信念，他一直以來都信任著礦聯。不管是在歐斯的家族還是在群山的調查團，他眼中的礦聯，都是勇敢的開拓者、是榮耀的道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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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耀眼的光輝，完美地隱藏了其中的敗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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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沉默著，站到了駕駛座前的位置，被他領著的白牙也跟著站在他身邊。這裡是任務前他站著發呆的地方，但不同於那時所見的滿天星斗，現在他只看得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他們之間的你問我答就在這裡發生過幾次，而現在，平時的輕鬆氣氛已蕩然無存，亞當斯的心上多了對過往價值觀的猜疑，在這裡聽到的話，很可能成為壓跨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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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張開了嘴巴，好像要說話的樣子，但到了嘴邊的話語又被迅速吞了回去，就這樣重複了好幾次。終於，他開口說話：「為什麼要庇護那個盜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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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要被你同梯打死囉？阻止他們很正常吧？」
「那是......」
當然的。他們真的要把那瀛海人往死裡打，他親眼看到了，那連空氣都被打出來的乾咳聲想忘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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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知的礦聯軍方是在鐵火照耀下讓四方和平、扶助弱小的戰士，不是享受嚴刑拷打的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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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勾當我看慣了，拳打腳踢還算輕微，更嚴重的還有執法名義的勒索、強取豪奪私有資產、嚴刑拷打......」
這些還只是一部份，人為了自己所認知的正義，或者單純因為優越感，往往能做出難以想像的事情。亞當斯顯然不知道，光照射不到的角落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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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
「我跟你說那麼多了，你還覺得礦聯是好人？還是你連自己也騙了？」
「他們給了家族一切......」
亞當斯遲疑道，這些是父母跟他說的，如果要比喻的話，亞當斯家族和礦業聯合就像唇與齒的共生關係，脣亡齒寒，密不可分。所以，他依舊相信著，就算一直以來的信念在眼前崩塌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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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連歐斯也是呢？誰知道冠冕堂皇的貿易帝國背後，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牙放低音量，音調透著危險。雖然他沒有證據，但歐斯的繁榮，肯定踩過很多像群山這樣的僻壤當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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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可能的！亞當斯家族不會搞黑箱作業！礦業聯合也......」
「這麼偏袒礦聯......來群山真是你最大的錯誤。」
「你......！」
連敬語也丟了，看來亞當斯是真的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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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這樣，也不能罔顧法律把人放走啊！上尉，你對礦聯軍法視若無睹，會被革職的！」
亞當斯好像被逼急了，看著他的眼神閃著擔憂，眼前的少爺在擔心他，應該是想到了之前聽過的故事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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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了嗎？沒有他盜採事實的證據。」
「但那人可是出現在礦聯的資產裡，光是這樣就能把他拘捕了！」
礦聯的資產......雖然事實的確如此，但這個說法就是讓白牙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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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自我介紹時他就知道了，這人只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偽善傢夥。拿出真誠的態度傾聽，說想了解群山，結果還是放不下舊有的價值觀。說穿了，只要他不是群山人，就不可能完全理解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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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瘋了才會再度相信一位貴族，是李莫讓他鬆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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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告訴你吧，大少爺，在群山這種沒有王法、利益至上的地帶，礦聯的法律在這裡根本不值一提。盜掘者滿地都是，他們大多都是在礦聯法治下活不下去、被迫下海走私的人，抓也抓不完的。」
白牙想起了魚龍混雜的小行星帶，那裡早已自成一國了，詐騙勒索、走私貿易都是家常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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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的龍脈數量的確是星區內最多的，就如千萬星系的一顆明珠，就連沒出過外星系的白牙都曉得，這些龍脈資源就是無數紛爭的起始。現在是非常時期，眾多戰後勢力的角逐、源源不斷的人移入群山，就是要在這所謂探勘者的樂園，尋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群山人的生存環境就理所當然地被壓縮了，所以過去才會出現那麼多顛倒黑白的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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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當然也清楚，過去做的勾當不是那麼簡單就能一筆勾銷，詐欺、勒索、傷害......那是當時的白幫領袖所能得出的最優解，讓衝突的後遺症最快減輕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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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也是其中之一嗎？過去，在小行星帶猖獗的白牙......是你嗎？」
他想都沒想過，有一天會指控自己的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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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呢？你想怎麼樣？舉報我嗎？如你所見，我已經落入法網了。」
白牙挑釁道，證實了亞當斯的猜測，換作其他人的話，他可不會這麼爽快地承認。在礦聯，大致可分為兩大類的人，一類是過去發起衝突、現在壓搾群山的人，另一類就是像亞當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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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跟亞當斯共事幾個月了，這段時間他對眼前的歐斯貴族有所改觀，比起群山帶來的利益，亞當斯似乎對群山的風土民情更有興趣，背負復興家族之責的身份和一顆懷著冒險夢的心共存且衝突，也是因此，白牙有了相信亞當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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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個人不會為了利益罔顧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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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選擇犯罪的不歸路？為什麼你還能站在這裡？」
在他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不違反常規就做不到的事，但不幸的是，在群山生存需要有著不擇手段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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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活下去，身不由已，而我來這裡是為了減免刑期。在群山，犯法被礦聯抓住的話就糟了，就像你剛剛看到的一樣，不是半殘就是半死，我已經算幸運了，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他現在的口氣已經不是礦聯的白上尉了，是沾滿灰塵，在群山死命活下去的白牙，而現在的他不想再說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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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本就是不同類型的人，他可不像亞當斯，做的事情背後都是為了家族復興或個人理想，他會站在這裡為礦聯做牛做馬都只是想快點服完刑，重新回到小行星帶幹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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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些殘酷事實，亞當斯已然沒了前些天的訝異，只有沉默的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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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聯會幫助那些被迫在黑市走私、盜取情報的人吧？就像在歐斯所做的那樣......」
亞當斯無力地唸道，想做些最後掙扎，但赤裸的現實就被擺在眼前，再也無法撇頭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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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
留下這句後，白牙就想轉身走人，但在白牙能走到門口前，亞當斯開口了：「等等，您走之前，可以解答我一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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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白牙回答，亞當斯就自顧自地問了起來，他用回了敬稱，好像冷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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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盜脈的瀛海人......是您的舊識嗎？」
「......只是個討人厭的傢夥，跟你一樣。救他只是為了還人情罷了。」
對著亞當斯的背影跟過去並無二致，亞當斯對它的情感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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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穿上現在的制服，你可能都不屑看我一眼。」
站在門口的男人幾乎是吐出了這句話，言語間的譏諷顯而易見。亞當斯這才完全體會到，那位上尉自信且雷厲風行的表象下的真正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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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一直以來都發覺了，只是不願去接受，就像頑固望向太陽的向日葵，完全無視了世界的黑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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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門關上後，只留下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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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談話後，亞當斯明顯開始迴避白牙。工作上談話的次數能省則省，在休息時間時，亞當斯已不像往日一般找白牙問東問西。大多時間都閉關在艙房裡，在船上遊盪時看到白牙也會迴避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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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終於放棄縮短他們之間的文化差距了。他也真是個白癡，明明對他那種外地人來說，不知道比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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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正在自己不大不小的艙房裡，身上難得不是軍服，是礦聯標配的藍色制服，外頭套著一件黃色風衣——那是他少數從矯正所帶出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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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現在手頭沒有任務，只是坐在辦公桌前，勤快地打著任務回報，內容理所當然抹消了紅樓的存在，要隱瞞就要隱瞞到底，不然他們被認為是盜取情報的人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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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審視一次剛打好的報告，沒有突兀的地方、沒有錯字，剩下的就是等地質報告和龍脈完整度報告送來了。白牙決定起身休息片刻，距離回到鐵嵐城還有一段時間，這期間都能自由運用，之前都被亞當斯佔去問有關群山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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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怎麼最近一直想起他？可能是因為之前的時間已經理所當然地分配給了好奇心旺盛的貴族，突然沒了他的存在有些不適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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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視房間內部，顯眼的只有床和陳列一些軍事書籍的書櫃，以一個隊長的房間來說，簡陋得有些過分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早在他自首時，他就沒剩多少東西了。沒有錢、沒有地位......也沒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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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他最近一直聽到這個名詞，不管是從李莫的信件上、還是從亞當斯的話語中。那是重要的東西，是那兩人來到群山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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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孓然一身的他，又是為了誰而站在這裡的呢？是像以前一樣，對小行星帶自作主張的責任感嗎？還是他就是那麼不能承受孤獨，就算身旁充滿敵人也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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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都沒怎麼思考過這樣的東西，光是活下去就已經拼盡全力了，哪有餘裕去思考意義？好好活在當下，這就是他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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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為上尉，卻對礦聯軍法視若無睹，會被革職的！”
亞當斯的憤怒與焦急在腦中無比清晰。是啊，他現在是屬於礦業聯合的上尉，所謂的「意義」就是為礦聯盡心盡力，可他是群山人，跟礦聯誓不兩立的群山人，如亞當斯說的，他應該也是礦聯內部最叛逆的角色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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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揉著開始發痛的太陽穴，走到書櫃前隨便挑一本書，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都是礦聯軍法和歷史書籍。他拿出了一本書，是礦聯的軍方守則，只要是礦聯的軍官都必須遵守，亞當斯常常會試著背出裡面第幾章第幾條的規則，白牙總是恨不得把耳朵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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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亞當斯最常說的就是「榮耀、忠誠、堅貞、剛直」，那是礦聯軍的核心原則，也是生活繞著礦聯轉的歐斯人滾瓜爛熟的名言，但在他耳中聽來格外諷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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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突時雇傭的軍士用完就丟，衝突後會以檢查為名義勒索民間船、併吞群山民間的龍脈、對於盜脈人毫不留情......群山的礦聯政府與歐斯的真的太過不同，不同到白牙懷疑亞當斯是不是從平行時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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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說過，礦聯給了他的家族一切，不管是貿易商機還是技術支援，亞當斯家族似乎離不開礦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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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
白牙煩燥地揉亂頭髮，亞當斯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選擇來到群山服役，而且還在他的小隊裡面。亞當斯接下來會做什麼？會認清現實回家嗎？還是繼續用那半調子的決心試圖「理解」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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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隊長本來就不容易，莫大的權利也帶來了莫大的責任，而他更是不知如何揣測下屬的心思，更別提是一個來自千萬光年遠的星系的貴族，一個好奇心旺盛、卻又天真得可怕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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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道歉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只是把現實攤在亞當斯眼前而已，只能慢慢觀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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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沉重無比的心情，他索性攤到床上閉起眼睛，一片黑暗也好過當下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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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已經好久沒和上尉好好談話了。不，他沒有生氣，可能只是害怕面對吧。畢竟他從來都不喜歡衝突，況且上尉所說的也有道理。經商的第一原則就是「等價交易」，他也早已明白，礦聯的繁榮並不只有明面上的政策和貿易，還有暗面下的、見不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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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裝滿思緒的他踏入了自己的艙房，手上拿著需要整理的龍脈地質報告，坐上辦公椅後開始分類，龍脈土質與汜水含量、龍脈整體穩定度、星體公轉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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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文書工作讓他回想起亞當斯宅邸的書庫，身上也是歐斯本地的純白襯衣。他小時都會在那整理數以千計的貿易書籍，遠比手上的工作繁瑣得多，所以不到幾小時，他就完成了分類，接下來得把它們交給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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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要和上尉接觸，亞當斯不禁皺緊眉頭。自認識上尉以來，他就一直尊敬著上尉，畢竟是長官嘛。雖說這樣，上尉在任務外的威嚴就減了許多，還願意回答他對群山所抱持的疑問，但就是言行有些......粗獷了點，他對上尉的景仰也不只是因階級，還有人品和為人處事......都是可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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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上尉是多好的人，藐視礦聯軍法是不可辯駁的事實，像他那樣特立獨行的人，亞當斯還是第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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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去告發上尉的，就說他放走了一位偷渡龍脈的可疑分子，這樣上尉的職位就不保了，而這也是他違反法律應有的懲罰。而且他們的上尉過去還以「白牙」的名義混過黑幫，規模還不小，走私恐嚇勒索都沒少幹，是家族憎恨的犯罪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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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信任著身為小隊隊長的上尉，所以才沒有懷疑他的身份，但他還是攔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去翻找群山過去幾年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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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意外的是，他發現了一個黑幫匪首自首的新聞，雖然為了維護當事人隱私而沒有放出照片和真名，但標題上掛著的白牙二字說明了一切，也為上尉在礦聯服役的原因提供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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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內容非常簡潔，簡述了白牙所引導的白幫是如何猖狂，但其中有一段抓住了他的眼光。［過往的戰爭英雄］是他從未見過的稱號。過去，他眼中的英雄只有族裡無畏的探險家和礦聯勇悍的遠征隊，但也許，群山人對英雄一詞有著不同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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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在他的人生裡，那個詞就代指礦業聯合和家族長老，還有遠古時期那些無畏的探勘者，他們一手打造了歐斯現今的榮景，這不是英雄是什麼？那群山人的「英雄」呢？是像上尉一樣的罪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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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罪犯，現在應該在監獄裡，但每當這個念頭一出，亞當斯就感到無比痛苦，因為那同樣的罪犯與他並肩談論群山逸聞的身影浮上了腦海，口中流出的一字一句都無比吸引著他......家族會對他失望透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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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正因歐斯資源貧瘠而陷入危機，沒有資源就沒有商品，沒有商品就無法貿易。他可是奉礦聯之命來到群山採集資源、拓展貿易版圖的，上頭還特意將他安插在投入最多資金的黑龍調查團，現在不是著迷於群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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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了起來，走向床頭櫃，上頭只躺著一本暗棕色電子書，封面刻著燙金的秀麗字體和鐫刻著老鷹輪廓的家徽，張開的翅膀隱喻著亞當斯家族的高風亮節與長遠眼界，頗為氣派。那是亞當斯視為傳家寶的東西——家族的族譜，每當他心煩意亂時，總會隨意翻閱，看祖先是如何克服萬難，成為歐斯的領袖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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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講述了亞當斯家族與當時第一次到外星系發展的礦業聯合談妥合作，互相扶持，分別壯大成歐斯最具權威的貿易家族和跨星系的大型財團。這些傳奇故事在過去鼓舞著他，但現在看著那些冠冕堂皇的敘事文，心中又多了幾分複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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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族是依靠礦聯的跨星系航線而揚名立萬的，也理所當然地接收到了所有星系的第一手情報。自小，他就聽遍了歐斯眾多傳奇探勘者的故事，在茵格的榮光下於各方展現長才，他憧憬著家族中能依靠探勘而振興整個星系的探勘員。為了繼承家業，不管是統合新聞台、還是鐵嵐日報他都徹底讀過了，就連家族收到的貿易報告也是，為什麼他眼中的世界還是跟現實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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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從頭到尾，就是個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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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早已看出了端倪，父母親有時帶回來路不明的信用點、歐斯行星系多到誇張的貿易資源，他心裡也有些底。也許是景仰，也許是恐懼，他選擇了視若無睹，畢竟那可是礦聯，與亞當斯家族攜手走向繁榮、無比強大的礦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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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等同於恩人的存在，怎麼能忘恩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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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從他來到群山後，他不想面對的現實愈發變得不可忽視。因為群山具有豐沛的龍脈資源，他就來到這裡為家族盡一份力，原以為衝突結束後，礦聯會致力於改革，沒想到與期望相差甚遠，不管是上尉所坦露的現實、還是他親自見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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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響起了擊打聲和乾嘔聲，也許就連他上次運回歐斯的貨物，也是壓搾群山人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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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湧上了一層慍怒，之前質問上尉時也有一樣的感覺，但這次，他知道這份怒火是針對誰。不是別人，只對自己。這個嬌生慣養、對現實一無所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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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活下去，身不由已。”
腦中響起了上尉的平鋪直敘，他那時的語氣就像萬念俱灰的枯槁，而這都是因為亞當斯家族的恩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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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繼續視若無睹，他回到歐斯時肯定會因為內疚而死，但那已經深刻入骨的價值觀和傲骨阻止了他主動尋找上尉，而且現在也不是放棄群山資源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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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家族知道他現在的思路的話，肯定會把他視為叛徒吧，但就這樣維持原樣，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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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把族譜闔上後嘆了口氣，再這樣杞人憂天下去也不是辦法，得快點把地質報告交給上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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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決心後，亞當斯回到辦公桌開始收拾整理妥當的資料。在他收拾完後，前方響起了電腦的通知聲，抬頭望向閃著幽光的螢幕，上頭跳出了幾則來自79統合新聞臺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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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顯示著［龍脈指定法六週年說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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