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搬進舊機場附近新起的屋苑,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和上鄰下舍的是是非非。按照我的瞭解,英國住宅分五個等級,apartment,上鄰下舍,左鄰右舍,齊全,terrace,只有左鄰右舍,end of terrace,左鄰或者右舍,semi-detached,差不多,最高級的就是detached的大宅,隔墻無耳,再進一步可能就是巴爾莫勒爾城堡了吧。我們家是一處只有上鄰下舍的大單邊,出現的紛爭也頗有香港的特色。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lyTrmCuhn
樓下住的是兩對情侶,二十歲出頭,斯文企理,兩個男孩子都是帶黑色窄框眼鏡,女孩子著合身的法式小黑裙,面對面只遇見過那麽一次,在電梯裏面。比較多的情況是凌晨時分,被吵醒的我坐在睡房的窗臺上,從上向下遠望著他們四個逼在小小露臺上的狂歡,手裏面一人一隻萬寶路,邊食邊聊天,傾到興起時大笑聲和裊裊白煙一起冲了上來,避無可避。露臺是私人地方,現有的法例是管不到的,但是那些無孔不入的濃烈煙味,讓我頗爲苦惱。關門關窗是睡覺前的功課,一點不能馬虎,網絡上還有建議在露臺上裝風扇的,24小時開著。不開心的日子也要過,誰讓我手裏沒有武器呢,導彈都沒一顆,坦克都沒一架,怎麽開戰?直到今日,樓上的鄰居也來給我新的挑戰,也給了我新的武器。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cx8iyr2Fw
住在舊機場,其實不止無邊海景,大地盤的另一邊是對著啓德河的。十二月寒冷的冬天,一大早陽光就會滿瀉在那葉片一樣的露臺上,享受著橙黃色光亮的我會晾曬帶著洗衣珠香氣的衣物,聽著黑領椋鳥的呱噪,看著黑鳶展翅划過天空。多麽希望我的鄰居不要來找麻煩,可是潔白的衣服上爲何會有黑點?年二八沒到就開始洗邋遢嗎?一上一下夾著來,真的是佛都有火,不過話説回來,煙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一下子就讓我有了導彈和坦克,開戰吧,可是問題是我們家根本沒有人食煙欸。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bKnnWdYnG
《當生命陷落時》裏面寫的是佛祖輕輕吹一口氣,就把惡魔的飛劍都變成了蓮花,這其實不是神話,是智慧。飛劍是我們自己射出來的,蓮花也是我們種出來的。“痛苦是人們行動的中心”,這句話我看到的時候很有感觸,出自《法律人的思考法則》,101 Things I learned in Law School。書裏面還引述了亞歷山大·索忍尼辛的《古拉格群島》:“如果只在某個地方有壞人,他們在那兒陰險地幹著壞事,而我們只須把他們區別出來、消滅就好了。然而,區分善惡的界線交錯在每個人心上。誰能消滅掉自己心的一部分呢?” 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Z0TObFDp8
年輕的時候讀歷史,總是會慷慨激昂的去譴責那個肇事者,似乎十字軍東征也好像一場酒駕,把該死的酒鬼抓起來丟進監牢裏吧。絕代商驕中黃子華對著酒店那個服務生大喊,是你,是你讓我們流落街頭,是你啊。其實相反的,進步也變成了一個英雄的個人創舉,比如,以爲香港民主的進步只是因爲彭定康當年對立法局的大力改革。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tKWp03x0a
“痛苦是人們行動的中心”,而痛苦實在是記憶太過複雜的發酵。一個朋友說動物是不會抑鬱的,因爲他們沒有記憶。金魚的記憶不是只有7秒,也超過幾個月,甚至幾年的,只要記住了如何躲避痛苦就可以更好的生存下去了。而人類不是被動挨打的生物,還會做出主動的攻擊。只要手中有武器,誰還做佛祖呢?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YpLWO2rcv
烏克蘭戰爭爆發以來,核武器的威脅一直懸在每個人頭上。相互保證毀滅 (Mutual assured destruction),這是核武時代的產物,Wikipedia的資料顯示,此策略實際是一種纳什均衡,雙方都要尽力避免最糟且有可能會發生的結果:人類滅絕。 那麽看起來,各國政要和普京還是有對話的立場,除非他心中的恐懼已經超過了人類毀滅。2022年3月7日,馬友友獨自到俄羅斯駐美大使館門前演奏,用琴音反對戰爭,祈求世界和平。香港中環的東歐餐廳長期爆滿,餐廳外整一面墻上挂滿了大家對烏克蘭的祝福,戰爭早日結束,人民免受戰火之苦。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X08CN7G57
就算外面大大小小的戰爭平息了,航母回家了,可是上鄰下舍的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那麽我該用什麽策略去談判呢?就我在鍵盤上試圖發射導彈的時候,窗外傳來穩定的敲擊聲,悶悶的,咚,咚,咚,難道又是樓上洗邋遢,這次我一定要抓到現行犯。我從客廳的餐椅上彈起來,一路冲了出露臺。四點鐘的太陽斜斜的挂在奶白色的天幕下面,就快要掉下來去了,在反射的光暈裏,有一個巨大的操作平臺橫在我的頭頂上咫尺之遙,兩個結實黝黑的壯漢,拿著手臂粗的擦窗器,不斷揮舞著,不一會兒,玻璃幕墻就擦乾净了。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kVZk40Nw8
上鄰下舍的這場戰爭,我輸到耳根子都紅透了,不過,這是好事。2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vNUz00m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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