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夢 II︰世界守望者 - 第四章　禁忌之城（3）

　　翌日早上，無人餐車送來了烘烤過的三明治和新鮮的柳橙汁。簡單用過早餐後，我背起輕便的小皮包，披上斗篷出門。

　　關上房門時，我警惕地環視走廊，確認沒有異樣才走向樓梯口。一路上我儘量放輕腳步，以免木梯的吱嘎聲驚擾到其他樓層的住客。

　　來到樓下，櫃台沒有任何人，只見桌上放滿一堆東歪西倒的空酒瓶。

　　趁著四下無人，我快步通往旅館另一端的後門，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出，沒想到泰倫已在門外等候。他雙臂交疊在胸前，輕輕倚靠牆壁，仰頭凝望灰暗的天空，不知道在沉思什麼。

　　「嗨，泰倫。」我上前叫喚他。

　　泰倫收回飄遠的視線，轉落到我身上。「嘉莉絲達，妳來了，那我們出發吧。」

　　語畢，他邁開長腿走向大街，帶我前往感應者莫妮卡的住處。

　　尼羅城終日被迷霧包圍，天空陰霾密佈，著實令人感到非常鬱悶。我無法想像自己長時間生活在沒有陽光的地方，這種日子一定很糟糕、很難熬。

　　穿過大街小巷，我們漸漸遠離中心地帶，來到一幢偏僻的老舊公寓，門前的花槽種滿了早已凋零的玫瑰花，就如同這座城市一樣，毫無生氣。

　　泰倫正要抬手敲門，那扇實木大門卻像自動門般緩緩往內敞開，似乎是邀請我們內進。

　　這會不會是陷阱？

　　我下意識掏出魔杖，準備好隨時應付突發狀況。

　　泰倫與我對視一眼，藍眸中有著相同的懷疑與擔憂。確認我做好防禦動作後，他率先邁步走進屋內，我緊隨其後，小心謹慎地打量四周的環境。

　　屋內沒有亮燈，光線昏暗微弱，加上窗戶被厚實的布簾遮蔽，完全隔絕了外面僅餘的日光，只能隱約看見沙發和茶几的輪廓，估計這裡是客廳。

　　「莫妮卡？妳在嗎？」泰倫出聲探問。

　　我有點受不了這種陰暗詭異的氣氛，正想伸手拉開窗簾時，角落處赫然響起一道年輕女性的嗓音。

　　「不要碰！」她冷聲喝止我。「我喜歡待在黑暗的環境裡。」

　　「她害怕有人躲在窗外監視她。」泰倫低聲向我解釋道。

　　轉念一想，感應者在多年前遭人暗殺滅口，而且沒有人知道暗殺行動是否仍在持續進行，身為倖存的感應者，這份憂慮確實不無道理。

　　泰倫揮了一下手中的魔杖，茶几上的銅製燭台隨即燃起燭光。藉著這點微光，我總算看清楚這個佇立在角落處、藏身黑暗之中的清瘦女子。

　　她穿著黑色高領洋裝，一頭紅色長捲髮散亂地披在肩膀上，外貌看起來比我想像中還要年輕，大概二十多歲左右。燭台被點亮後，她的眼睛一時未能適應，反射性抬手擋住光線。

　　「很抱歉，莫妮卡，但我想這樣的環境比較適合談話。」泰倫收起魔杖以示沒有攻擊意圖。

　　「泰倫，你帶了朋友來？」

　　莫妮卡緩步走過來，拿起燭台往我靠近，如湖水般清澈的雙眼緊緊盯著我的臉孔。

　　被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如此近距離注視，難免會感到渾身不自在。為了化解尷尬，我只好先自我介紹。

　　「妳好，我是……」

　　「嘉莉絲達．加西亞。我知道。」莫妮卡的聲音輕緩而飄渺，似是跟我對話，又似是喃喃自語。

　　「嗯？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我驚訝地問，心想，在沒有任何接觸下就能通靈，這麼厲害？

　　「我見過妳。」

　　「妳曾見過我？這應該是不可能的，這是我第一次來尼羅城……」

　　「我能看到你們看不到的東西，不就是這個原因把你們帶來我這裡嗎？」

　　言下之意，莫妮卡曾經在幻象中見過我？但她是透過什麼物品來預見我的存在？照理說，我一直寄宿在聖伯特洛學校，她應該沒有機會接觸到與我有關的物品……

　　雖然我對這件事有點好奇，但畢竟正事比較要緊，我千里迢迢到訪這裡是為了調查二手書前主人的身份。

　　「莫妮卡，妳說得對，我確實有一件事想請妳幫忙。」

　　「坐吧。」莫妮卡輕輕放下燭台，腰背挺直地端坐在沙發上，儀態優雅卻又帶著幾分拘謹。

　　在對面的沙發坐下時，我發現座椅和茶几滿佈灰塵，顯然很久沒有人打掃清潔，桌上還放著幾個腐爛的水果，傳出陣陣難聞的腐臭味。

　　這個地方真的有人居住嗎？

　　「別在意，莫妮卡是故意把這裡佈置成廢棄公寓，這樣即使有人找上門，也會以為她早已搬走。」泰倫看出我的困惑，主動解釋起緣由。

　　……雖說要提防入侵者，但長期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真的沒問題嗎？

　　「不用浪費時間關心我的起居生活，你們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莫妮卡的語氣透著一絲不耐。

　　我趕緊從小皮包裡掏出《摩利遊記》，直接表明來意︰「莫妮卡，謝謝妳沒有責怪我們這麼唐突的拜訪。我專程來找妳，是為了完成畢業前的最後一份功課。這本書裡面有非常重要的線索，所以我想知道它的前主人是誰。」

　　「拿來吧。」

　　我聞言立即遞上書本，莫妮卡接過時，不經意碰到了我的手。

　　她的手就像冰塊一樣，冷得嚇人。一股寒意從指尖傳遍全身，讓我不禁打了個哆嗦。這個反應無疑有些失禮，我趕忙露出一個自然得體的微笑，假裝沒事發生。

　　然而，莫妮卡臉上卻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注視到我和泰倫投來的視線，她很快便回復心神，把手掌貼在泛黃的書封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等待期間，我心裡緊張萬分，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因為這是我最後的希望。

　　隔了半晌，莫妮卡終於啟唇說道︰「很可惜，這本書的前主人已經不在人世。」

　　「前主人死了？」我面露錯愕。

　　這樣的話，所有的線索都中斷了。

　　「是的，而且他生前經歷過不好的對待。血腥、慘叫、絕望，最後歸於死寂。在他斷氣前一刻，還在想念他那位心愛的妻子。他不知道逃亡中的妻子已經懷孕了，也不知道她將會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被抓住、被逼供，然後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聽到莫妮卡的說話，我胸口傳來一陣疼痛，好像有什麼重物壓在心頭上。

　　雖然我不認識這位前主人，也不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很明顯地，他和他的妻子都死於非命。

　　「那他們的孩子呢？有活下來嗎？」我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感應者只能感應到跟物品有過密切接觸的人。依我看，那個孩子哪怕是活了下來，也可能會遭人追殺滅門，或許死了比較好。」莫妮卡語氣冷淡地說，彷彿只是敘述一個稀鬆平常的故事。

　　「他們到底犯了什麼事？是誰抓住他們？」我急忙追問。

　　「嘉莉絲達。」泰倫出聲叫住我，低沉地提醒一句︰「不要問無關的問題。」

　　「無關？這牽涉到兩條、甚至三條人命！難道這種事也無關緊要嗎？」我情緒激動地反駁道，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兩個可以無動於衷。

　　「妳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妳只是一個未畢業的學生，這種事妳管不了，也跟妳的學業生涯無關。」泰倫用漠然的口吻說道。我聽了心生不忿，但無奈的是，他並沒有說錯。

　　任憑我再意氣難平，我始終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若是執意追查下去，搞不好還會給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也許你說得對。」我慢慢冷靜下來，略帶歉意地看向泰倫。「對不起，我剛才的語氣有點過火了。」

　　「我能看到的就是這些。」莫妮卡把二手書交還給我。

　　「莫妮卡，謝謝妳的幫忙。」我用指尖輕輕撫摸書封，然後把書本抱在懷中，彷彿它是非常珍貴且脆弱的易碎品，一個不小心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剛才看到書上有一個手繪皇冠圖案，妳就是為了它而來？」莫妮卡問道。

　　「沒錯，不過它的前主人已經不在了，我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線索。」我失望地垂下頭。

　　「嘉莉絲達，可以讓我看看嗎？」泰倫好奇地詢問。

　　我翻開畫上圖案的那一頁，泰倫沒等我遞上書本，已經湊了過來看，皺著眉低語︰「這個圖案好像有點眼熟……」

　　「你以前見過？」我心裡又燃起一絲希望。

　　這時，莫妮卡輕笑了一下。「這不就是庫德家族的家徽嗎？」

　　「家徽？難道這本書的前主人來自庫德家族？」

　　「這不可能。」泰倫篤定地答道。「庫德家族是著名的歷史學家族，代表作品就是學校的指定歷史課本《魔法的大地》，只可惜後繼無人，已經沒落一百多年了，而妳手上的這本書，頂多是十幾年前出版的。」

　　「庫德家族……」我喃喃道，目光緊鎖在書頁上的手繪皇冠圖案。

　　「要是妳有所懷疑的話，不妨去冬青墓園看看，他們整個家族都安葬在那裡。」莫妮卡提議道。

　　「這的確是一個好主意，謝謝妳，莫妮卡。」

　　我把書本放回小皮包裡，不期然看見泰倫抱起雙臂，眼裡流轉著淡淡的哀傷。

　　泰倫迎上我的視線，隨即收起哀傷神色，站起身對我說︰「走吧，我帶妳過去。」

　　「等等，泰倫。」莫妮卡突然叫住他，並對他投以別有深意的眼神。「你留下來，我有話要單獨跟你說。」

　　泰倫分別看了看我和莫妮卡，考量片刻後說︰「嘉莉絲達，妳先回去旅館，我很快會過來找妳。」

　　「好，我知道了。」我點點頭，隨後動身離開公寓。

　　踏出大門後，我放眼望著陌生的街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之前沿途都有泰倫的陪伴，現在剩下我一個人獨自在城裡走動，心裡或多或少有些害怕，但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一絲膽怯。

　　我挺起胸膛，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向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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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禁忌之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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