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好好學習（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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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流不願意參與課程，盧西爾便轉向他的下一個關懷對象，「瓦倫蒂娜同學，你是來自梅凱利斯、諾林肯部落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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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迪迦這才注意到對面的黃毛女孩臉色幾乎和亞流一樣臭。只見她癟著嘴，聲音比平常還要冷淡，「我是斯帕奇日人，我從沒有離開過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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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盧西爾不禁為這被迫與故土分離的蠻族女孩感到痛心，「肯定不容易吧。沒關係，在這門課上我們會一起了解你的故鄉，幫你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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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根就在斯帕奇日。帝國是我家，皇帝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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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這⋯⋯唉。」最令盧西爾無奈的就是這些比斯帕奇日人還愛國的蠻族，為了一個不欣賞不接受他們的帝國居然要揮刀砍向自己的同胞，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你還小，別那麼早下定論，先擴寬視野吧。」盧西爾苦苦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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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個教室的野蠻人含量實在太高，他重新看回十三班，「奧利同學，你是埃皮歐人對吧？人們經常將野蠻人和黃毛的斯卡爾人聯繫在一起，但其實斯帕奇日和赫列涅以外的所有人都算做蠻族，埃皮歐人也是。那就請奧利同學站起來和大家分享一下埃皮歐文化的博大精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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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沒站起來就回答道：「我叫奧利，因為我媽媽喜歡吃斯帕奇日的奧利餅。」這一句話就堵住了所有陸續問題，如此淒慘的起源故事聽者落淚、聞者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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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盧西爾不會輕言放棄，他指向奧利前方的納西爾，「孩子，你鼻子那麼大，不是斯帕奇日人吧？」老師自信地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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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迪迦後知後覺發現又一個同學是野蠻人，他原以為納西爾就是鼻子比較大的斯帕奇日人呢。果然人不可貌相，還是老師經驗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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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變成戲中人的納西爾收起看笑話的表情，糾結了好一會，他說：「老師，這件事很複雜，我也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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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西爾眼睛一亮，興奮起來，「喔？你是不是有身分認同危機呀？沒事，孩子，在這方面老師是專業的，你可以相信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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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納西爾才難為情地吐露自己的背景設定，「簡化版本是，我爺爺強姦了我奶奶，我外公強姦了我外婆，我爸爸強姦了我媽媽，他們都來自不同部落不同民族，所以我也說不好我是哪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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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沈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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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建議：「你就當斯帕奇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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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西爾同意：「嗯，我也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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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西爾還是不服氣，他看向下一個對手，聲音焦急地渴盼認同，「十四班的海德拉同學！你也是埃皮歐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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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熱烈爭搶著回答問題的海德拉，這次卻神情冷淡，但依舊照本宣科地說出標準答案：「不是我們的血統或種族，而是我們的思想信仰和行為選擇才真正決定我們的存在和所歸屬的集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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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書呆子。」亞流不屑地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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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西爾則抹了抹滿頭大汗，盡量耐心地勸導：「海德拉同學，你還是太天真了。人都是社會化的動物，我們哪來的自由意志、自由選擇？如果不是原生家庭和社會的錯，難道我會是自己選擇成為一個充滿偏見的混蛋嗎？難道我一個成年人應該為自己所作所為負起責任嗎？不！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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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海德拉也是個倔強的姑娘，不像被說服的樣子。盧西爾變得更加焦慮，眉頭緊鎖地左右來回踏步。他不明白，現在的孩子怎麼會那麼不可愛？他們怎麼敢質疑老師的觀點？又怎麼會拒絕對自我特殊和受害心理的迷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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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孩子啊⋯⋯啊，他明白了！沒錯，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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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西爾痛心疾首地大喊：「難怪你們對平等博愛不感興趣！原來你們一個個都是特權階級！比起自己的血親同胞，你們這些超一流異能者更在乎同是特權階級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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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迪迦點頭認同，不禁回想起上課前在《守望者報》看到的話語：「斯帕奇日的庶民和野蠻人的庶民都只是庶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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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對！！」老師開始含糊不清，「不是階級！是是、是文化才定義了我們！⋯⋯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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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老師陷入自我懷疑，學生們都無奈地翻了白眼。只想趕緊完事的奧利則順其自然地給他提供階梯，建議道：「盧西爾老師，你還是停止宣傳，開始上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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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西爾窘迫地抬起課本，「好咧。那我們回到維蘇西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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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沒想到還是沒躲過，亞流痛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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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在埃迪迦看來，盧西爾老師講的課還是挺有趣的，儘管後桌的野蠻人亞流每幾秒就要哼來哼去，真就打擾人學習。埃迪迦也不知道教科書真實性多少，但在老師和野蠻人之間，他確信盧西爾是更可信的。上完課後，他甚至懷疑亞流是不是因為不願承認自己扎過雙馬尾的事實才惡意中傷教師，貶低教科書的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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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像小亞流嘟著嘴被扎雙馬尾的樣子，埃迪迦又笑倒在了書桌上。不行不行，他還有作業要做。此時他已回到宿舍，對面窗戶外的城市也已經進入燈火通明的深夜，可他不能睡覺。這一週已經快結束了，積累的作業也有幾疊，現在再不開始恐怕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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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根老師古道熱腸、宅心仁厚——沒有作業；赫爾曼上課十分鐘就被抬走了——感謝亞流同學；佩西密則哪裡都是重點哪裡都要考，但考試和作業都遠遠沒到。於是按照順序埃迪迦計劃先完成的是佩里帕忒的作業，魚類研究得延後，但異能招式的分門別類應該能從課本上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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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看了兩個小時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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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完全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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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著磨著書頁，他有些希望被劃破手指醒醒腦。其實也不是完全不懂，只是這分門別類的分門別類的分門別類的⋯⋯分門別類實在是太具體了。甚至包括世界各個角落都有不同異能文化，他們就不能統一規範嗎？！埃迪迦骨子裡的殖民熱血開始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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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都已經翻過了快一百頁，這一章都沒講完。他看了看目錄，好極了還有又一百頁。哀嚎一聲，他趴在桌上開始在思考中休息。佩里帕忒也沒說作業要寫多少字，又要多詳細，他可不可以抄章節的簡介總結就交上去呢？埃迪迦覺得那說得挺完美的了，畢竟是佩里帕忒老師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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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行吧。」他苦哈哈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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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咚的一聲門開了。他連忙扭過頭去——門是關著的。他思來想去那只可能是外邊的門。自從覺醒異能以來，他的感官變得格外敏感，但他的空間感一向不好，如今也沒有長進，時常因為遠處的聲音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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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上樓的聲音，然後是開門的聲音，關門的聲音。他一看鬧鐘，已經過九點了，那只可能是關禁閉回來的亞流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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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迪迦也和其他同學討論過禁閉的問題，但他們要麼不知道，要麼知道了卻不願意說，似乎就是想拉人下水。奧利倒是善良，勸他少一些好奇心活得更長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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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休息時間到。他拍拍臉頰重新投入作業的酷刑。最終他還是沒能看完剩下的一百頁，反正作業也不可能寫那麼長，他便直接動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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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埃迪迦絞盡腦汁都憋不出一個字，但開始自暴自棄胡編亂造瞎說一氣後他越寫越輕快，慢慢的，右手跟不上思考的速度，埃迪迦感到越來越興奮，尚未完全退去的暑氣將衣服都蒸得被汗水黏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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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快一點，再快一點，今天他就要寫完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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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啪嚓一聲，熄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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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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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公學十一點準時熄燈的規矩實在不人道，可他一介草民也無可奈何，只得摸黑沖個快澡後，迅速上床睡覺。糟了，他想到明天將再次輪到亞流和威理安下廚，頓時又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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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明天還是會到來。金曜日，上完這天課就能放假了。用這樣的藉口安慰自己，埃迪迦和十三班的同學們努力吞下了又一頓黑暗料理，章魚腦凍拌咕咕雞塊。餐桌上，亞流心情倒是不錯，嘴角都上揚了幾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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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閉結束了很開心？」納西爾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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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流壓下笑容，「不關你的事！你那麼好奇的話就自己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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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可沒那麼傻。」這言外之意讓亞流一叉子倒立捶在桌上，可野蠻人的眼神兇惡沒有嚇到納西爾，如今這狡黠的男孩已經掌握對抗亞流的必殺技，「別打我啊，要不然我就向老師告狀，再給你一個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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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個膽小鬼！就會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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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對呀，有問題找老師，別一個人逞大英雄，大人都這麼說的。」納西爾繼續挑釁，小人得志的欠揍嘴臉讓十三班都不禁為他捏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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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亞流竟真的移開了瞪視、放下了叉子、再次開始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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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看來學校的調教很成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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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得寸進尺。」亞流最後一次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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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西爾也見好就收，「好好，我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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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真難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