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OP55的玻璃珠眼球嚇到後,楊馨逃命似地跑出701號病房,關上門的瞬間,她鬆了一口氣。她衷心地覺得OP55是整個醫院裡最恐怖的人,是最大的危險源。
「叮噹、叮噹……」
楊馨回頭從門上的窗口往裡看,只見OP55彷彿無事發生一般安坐在病床上,這讓她感到有些疑惑和擔憂,但更多的是欣喜。
學長學姐們告訴過她,下午2點時打鐘應該是要進入由病人的記憶構建的幻境,然而她此時不在OP55身邊,他也沒有要追出來的意思。雖然她有些擔憂不進幻境會拿不到有用的線索,但是一想到可以翹掉一個可能有危險的環節,她就覺得很開心。
「之前約好了再有這種事情就去更衣室集合,要不我先去更衣室裡等他們吧?」楊馨打定主意,正打算行動,卻意外地發現視線的斜角處突然有一個人衝出來。
那個人佝僂著身軀,頭髮打結成一團一團的,裡面還藏著一些白色的不明物體,臉上被灰褐色的污垢遮擋了容貌,癲狂的笑容中露出泛黃的牙齒,整個人都只可以用蓬頭垢面來形容。
「呀——!」
隨著那個人越來越接近她,楊馨驚恐地放聲尖叫,顫抖著後退半步,腳跟卻抵上了門板,她絕望地發現身前是這個迅速和她拉近距離的陌生男人,而身後是關上的房間門,她無處可逃。
男人的一雙手不知道多久沒有清洗過,手掌泛黑,用力地握住楊馨的肩膀,這時她已經被嚇得失去了語言能力。
男人的頭顱湊近楊馨,這一切在她的眼中都變成了慢動作,她能夠清晰地看到男人臉上的污垢、那層油光、頭上鑽動的白色物體,以及他呼出的腥臭氣息、滴落的口水絲,通通都猛烈地衝擊著她脆弱的神經。
她失去了意識。
*
當意識回籠時,杜小意發現自己果然又變成了小孩,而且這次她的身邊只有張惜汝,所以答案顯而易見,現在的自己就是成為了他。
她所身處的地方應該是張惜汝的家,並且就是他本人的房間。她正坐在椅子上,身前是一張大書桌,位於窗戶之下,採光極好,桌面上堆放著不同科目的課本和模擬試卷。
她的視線落到書桌旁邊的到頂大書櫃,一共七層,密密麻麻地塞滿了書本,沒有一絲多餘的空間。
與蔣清溪充滿童趣的房間不同,張惜汝的房間沒有貼上可愛的牆紙,而是被漆成淡淡的藍色,不仔細看的話會以為只是白色,靠牆處放著一張規規矩矩的單人床,上面的床具被疊放得一絲不苟。
杜小意還沒有觀察完整個房間,房間門就被大力推開,撞到牆上發出「砰」的巨響,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地走進來,走在前面的男人大步來到她的面前,把一疊紙扔在桌上。
「啪!」
她被扇了一耳光,只覺得莫名其妙,腦子裡一片空白。男人的力度很大,讓她的頭都歪到了一旁,臉上是火辣辣的刺痛,而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頭頂上冒出了無數個問號。
男人打完她,又伸出食指指著她,幾乎要戳到她的鼻子,破口大罵:「你看看你,都考成什麼樣子了?!為什麼只有99分?為什麼會出錯?為什麼只考到第二名?!」
跟在男人身後的女人走上前來,拍著男人的胸口給他順了順氣,也跟著說道:「惜汝,你說這都多少次了?為什麼你每次都會輸給蔣家的小孩?你都快氣死你爸了。」
「對、對,蔣家那小孩,」男人的胸膛急速起伏,「你爸我是金牌律師,你媽也是中學教師,我們這樣的家境、給你的教學資源,你是有多蠢才會輸給那個、那個,低下階層?」
「乾脆把你換過去好了,讓那小子來當我的兒子,給你這些資源也是浪費。考成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親生的。」男人甩開女人,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女人看著杜小意,猶豫片刻,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徑直追上男人。
房間裡只剩下杜小意一個人,她抬起手摸了摸胸口,裡面充斥著不屬於她的情緒,那是張惜汝的情緒,他在憤怒。
是在氣父親不想要自己這個兒子?
說真的,杜小意覺得這些亞洲家長的要求實在是太高了,都已經考到99分了還不滿意,作為旁觀者,她是真的很同情張惜汝,不過被拉來和他比較的蔣清溪也並不輕鬆就是了。可憐的孩子們。
這一段回憶告一段落,熟悉的「過場動畫」出現,空間快速移動,轉眼間換了場景,她來到了一間教室。
她依舊是坐著的姿勢,面前是一張帶有桌斗的桌子,明顯是學校才會用的款式。桌面上放著一支鉛筆,皮製的黑色書包則被勾在桌子右側的掛鉤上。
她往左右兩旁看了看,其他的座位上皆空空如也,教室裡只有她一個人。她的左側是一整排窗戶,沒有拉上窗簾,橙黃色的夕陽光從窗外照進了教室。此情此景,她基本上可以判斷現在是放學時間。
杜小意看著桌上的鉛筆,剛想思考一下目前情況的應對方案,就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她」忽然站了起來。
「她」抓起鉛筆,走出教室,在走廊上又走過了兩個房間,最終停在了一扇門前。「她」認真地注視著手中的鉛筆,準確來說,是它的筆尖。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放下拿筆的右手,左手緩慢而堅定地擰開面前的門把手。
隨著房間的門被打開,杜小意的眼前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是蔣清溪,教室裡沒有別的人,只有他正趴在桌子上寫著什麼。
聽到教室門被打開的動靜,蔣清溪抬起頭看向門口,頓了頓,卻什麼都沒有說,又重新低下頭。
杜小意感受到胸口處湧起一股熟悉的怒意,「她」呼吸不穩,快步走近蔣清溪。
當黑影籠罩在紙張上時,蔣清溪才再次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地來到他面前的人。這種距離,杜小意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裡的不解。
「她」說:「去死吧。只要你消失了……」
「她」高舉起右手,就要拿著鉛筆插到面前的男孩身上。杜小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下意識地想要阻止……
她的左手捉緊了右手的手腕。
是了,她想起來了,在身體被控制時,一點點的干預是被允許的,既然不能直接停下右手,那麼就只能另辟蹊徑。
因為有左手的力量牽制著右手,鉛筆刺下的動作暫時停止。然而就像兩個人在比腕力一樣,由於兩隻手的力量相當,高舉起的鉛筆要刺不刺,拉扯了一段不短的時間。
不妙。
杜小意的心中升起了這個念頭,只因她察覺到了一個糟糕的事實,那就是她的左手累了,人類的意志力並不足以讓她保持先前的力度,而右手現在不歸她管,就算是累了,那股控制著她的力量也有能力維持。
也就是說,在這場左手和右手的比腕力比賽中,由她本人控制的左手必輸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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