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創挑要求:
有四個題目可以選:
題目一:創作一個包含龍、狐狸和偽娘大叔的作品,而且作品裡必須要有裸體圍裙出現(我:哈哈哈我喜歡)
題目二:創作一個含有凝雨(就是我們可愛的創挑主大大,吸一口)的作品,必須包含兔子、巧克力蛋、招財貓和玫瑰花束。
題目三:請創作一個包含凝雨大大的作品outbreak戰事敘事曲或食人族互助會人物在內的作品,而作品需包含慶典、雪人和公主抱。
(以上三個接受繪圖形式,反正其他有不少人用ai生出了了不起的圖片www尤其是題目一)
題目四:閱讀凝雨大大的作品outbreak戰事敘事曲或食人族互助會至少十章並回答問題(書評)
我選的是題目一哈哈。
篇名:題目一:《莫怪山記》
西風天,古道邊,漫天黃沙飛,有個婦人把筐背。一肩挑米菜,一肩挑油鹽,一晃一晃,好似能給風吹沒。
「哎,巴姐。」趕著牛車的男人經過,吆喝一聲。「要往哪去哇,要是順路,捎一程?」
被喚作巴姐的婦人是副粗沉的嗓子,她慢悠悠地抬頭,說:「不啦,要往山上去。今日天陰,趕緊下山吧。」
男人甩鞭抽了下拉車的老黃牛,車軲轆又滾起來,慢慢駛遠了。
村裡的人都知道巴姐是個寡婦,還是個天生的掃把星,克父克母克夫君,把身邊人都剋死了,又碰巧逢了戰亂流落到這山野鄉村。
全族流亡,就她一人活了下來,其他據說死相淒慘——因此雖然長年守寡且頗有姿色,卻沒人敢上門提親。
雖然把家裡人都剋了個遍,但巴姐可是個妙手回春的大夫,小至村長家裡的看家狗和大鵝打架被啄傷長膿,大至大李從山崖滾下來摔個半死都給從閻王他老人家手裡搶回來過。加之巴姐人又好,漸漸地,村民們都不再覺得她晦氣——說不定哪天還要人家救呢。
巴姐上了山,窄窄的山道旁滾出一隻戴著草帽的小東西,滾到路中央,人立起來。
一個尖細的聲音問:「你覺得我呢,是像人,還是像神?」
竟是遇到黃皮子來「討封」了。
討封,乃是山間動物修煉到一定道行,下山渡「人劫」——藉由人這個「萬物之靈」的言語討一個正身。有些倒楣,遇到破口大罵、口吐狂言的,便要丟道行,且心存怨恨,日後會來攪那人不得安寧。而好言相送,則得封的精怪心懷感激,日後會報答。
可如果說了「你真像神啊」則需要承擔比此精妖更大的業報,日後也是不得好死,因此萬萬不能隨便封神。
巴姐蹲下身子,不緊不慢地回答:「你這個人啊,找個日子出這莫怪山,好好修行布施、治病積德,自能成神。若是再多讀讀道德經、諸子百家,那就更好了。」
小小的黃鼠狼人模人樣的行了一禮,用尖細的嗓子道了謝,又滾回草叢裡邊。
說到此山為何名為「莫怪」,則是因為發生的奇怪事情特別多,久了人們都見怪不怪,便喚這山叫做「莫怪」。
巴姐把柴米油鹽挑回了家,天空已經下起了雨,越下越大,雷聲轟轟。
她在桌子前慢吞吞的解下纏腰布,取了荊條磨光了做的粗簪子,在那瞬間,她這個年將四十依舊風華猶存的滄桑女人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年將四十依舊風華猶存的滄桑男人。
他把簪子拆了開來,從裡面拍出一張捲著的黃紙,拿來筆墨細細補了幾筆,吹乾了再塞回去。
他又趴下身子,手伸到土炕裡摸索幾下,撥開一道小小的暗門,拿出一筒卜卦用的籤,抽了一根,仔細看了看,又從暗門裡拿了幾張符。
村裡沒有人知道「巴姐」是幹這營生的,也沒人知道巴姐本名叫做巴米,其實是個帶把的男人。
巴米出生於一略有小成的富商家,算命的大師說他八字太重,富商家原本是沒有這個福份承擔得起的。如今這孩子既然執意要投到你家,那可千萬不可聲張,要瞞著老天偷偷養,避免閻王把這孩子收回去。
據說算命的捻著鬍子道:「這男娃得當女娃養,為了避免牛頭馬面找到,要用米筐養在神壇下,千萬得粗養,冬天用熱酒罈子圍著取暖,夏天把酒罈子換填井水散涼。哭鬧了也不能給奶娘喂,得把奶水裝在碗裡,用勺子舀了喂。名字儘量起輕一些,既然要養在米蘿裡,不如就取單名「米」吧。您這孩子要是能長到十五,巴家前途不可限量。這小孩不能裹小腳,所有下人們得直呼乳名,長到了適齡就找個好人家嫁了——切記,千萬別聲張,這小孩啊,在人前都得是女的。」
前十幾年來,巴家這位「大小姐」長大倒是好好的長大了,這幾間巴家也確實如算命的所說風生水起。本來巴米年當十七時是要許配給某個地方的九品小縣官的,可惜在下聘禮的酒宴上,巴老爺喝大發酒瘋,把這些一一吐了個乾淨。
三天之後,巴米的如意郎君莫名其妙橫死家中,據說是花柳病死的。而巴家在一個月出了事——先是爭霸盤賠光銀子,又因巴家某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貪官遠親被連坐入了獄,人財兩空。
巴米把背簍裡的布料倒出來,帶了水和乾糧,眼看月升中天,盤算著上一趟山。臨走前想了想,又從自家後院捉了隻雞煮了,然後打開半人深的地窖,用小罐子裝了某個罈子裡不明所以的香粉,往背簍裡插了根提燈,最後帶上火摺才出了門。
篤、篤、篤。
說來奇怪,巴米分明帶了燈,卻不點起來。他用根木棍子探著路,在朝著某個方向一直走,爬上了某片背日向月的草藥地。
有個黑影被他驚動,「唰」地猛然跳起,三兩下竄入了樹林,大的驚人,幾乎趕得上馬那般大,撇去身形大小,剪影看起來像是隻狗裏狗氣的狼,估計是獵戶養的。
他晃亮火摺,把那個小罐子裡的香粉倒進提燈,也不知道那香粉是什麼東西,提燈點燃後竟然亮如火炬。巴米看見剛剛狼跳走的地方有個黑影,走近了才看見草藥地裡倒著個男狐狸精。
不是指城裡玩的特別開的小廝,是名符其實的男狐狸精。
那是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手是狐狸爪子,腳也是狐狸爪子,身後拖著條狐狸尾巴,像被子似的繞在腰上,蜷成一團,腰下有血泊泊流出。
巴米往自己衣服兜里翻了翻,翻出一個紙包和幾個小瓶。他把某個綁著白條的小瓶打開,嘩嘩嘩倒到男狐狸精的傷口上,又用另一個小瓶裡的藥水混著紙包裡的散粉和成了泥,拍在那幾道深深的血口上。
就說神奇不神奇,那血原本還絲絲縷縷的流出來,被藥一拍,立馬止住了。男狐狸精漸漸變成了一隻黑黑的狐狸,巴米卻皺了眉,捉住狐狸耳朵,俯身道:「不能睡,睜眼。」
狐狸睜開琥珀似的眼睛,眼神渙散,嚶嚶叫了幾聲,巴米捏著狐狸的嘴,從背簍裡拿出早準備好的雞肉,和著藥粉在嘴裡嚼爛了喂進去。
巴米知道這只是應急的法子,撐不了多久,在身上常備的醫袋裡找到布條,三兩下把狐狸精捆在自己腰上,抱著拐回家。
回去的路上,狐狸精一直嚶嚶的,巴米給它喂了水又喂了果子,說:「肉沒有了。」
狐狸:「嚶嚶嚶嚶。」
巴米摸摸狗……哦不,狐狸頭:「我是大夫,聽誰的?」
狐狸流出一滴淚:「嚶。」
巴米的眉頭越發緊,都快能夾死蚊子了——動物修煉化形,一般先開靈智,再能口吐人言,最後才能化為人形。這狐狸精已經有了人形,照理說應該能夠說話,眼下這狐狸神智清楚卻依舊作獸鳴,是臨死前道行漸散而迴光返照之相。
一路下山,巴米進了屋子,把狐狸抱到炕上烤乾,柴火續了兩三個時辰,又是煎藥又是吊山蔘,施金針把狐狸插成了刺蝟,狐狸鼻尖總算不再燙得能烙馬。
巴米在榻邊守了兩天,終於在第二天半夜忍不住趴在榻邊睡著了。
就在此時,悉悉簌簌的,房子的四周傳來細密的響聲。有個小小的爪子撥開了窗栓,吱嘎一聲,許多東西沿著窗戶爬了進來,又把門打開。仔細一看,有山貓、老鼠、蛇、刺蝟、兔子、小鳥和貓面梟,還有剛討到封的黃鼠狼。它們都穿著小小的麻衣布裙或是戴著草帽,有些忙著在桌上留下草藥或是果子,其他的在巴米身旁圍成一圈,吱吱啾啾的小聲議論。
「恩公睡啦。」
「那個黑狐狸是誰呀吱。」
「巴大夫嘶,真好心啊嘶,那黑狐狸精本來快死了吧嘶,大夫給帶回來了吧嘶,回頭跟焦奶奶說說嘶。」
「恩公真好看哇。」
「奴家修出人形後就以身相許啾。」
「恩公會更喜歡我吧。」
「奴家不這麼覺得啾。」
「別吵啦,陸娘子來啦咕。」
有個頭上生著鹿角的女子踏進屋子裡來,她笑了笑,對著動物精們比了個婉轉的噤聲手勢,然後在床邊化為了一頭大梅花鹿,其他動物把巴米放到她身上,依偎在巴米身旁。小老鼠已經洗乾淨了皮毛,從領口鑽進巴米衣服裡,山貓爬到他腹上,小鳥們落在梅花鹿角上,刺蝟和大蟒蛇各自盤成一團,自顧自睡了。
日出時,那些動物們又悄無聲息的散了,一些仍舊戀戀不捨,在巴米榻前留了一會。
「哼,便宜這大黑狐狸了,能和恩公睡一張榻。」
「奴家也這麼覺得啾。」
「依我看,這狐狸嘶,道行比陸娘高嘶,眼下雖受了重傷,仍是不好惹嘶。你們這些耗子不想被吃,就快走吧嘶,黎駑娘子也一樣嘶。」
「要你多嘴。我已經把壽元撥給恩公了,你們要留便留,我要走了。」
山貓輕巧的躍上窗沿,貓面梟則靜靜地撲動翅膀,飛走了。陸娘子四蹄踏踏,帶著角上停棲的小鳥們走向山林,小老鼠們和蛇歸於田間。
巴米一覺醒來是在榻上,便知那些小東西們又來了。一個月一次,總是會偷偷來看他。
他先給床上的男狐狸精撤了金針,伸伸懶腰,去窗下掀開果籃看了看,裡面藏著的小桌小椅、小衣小鞋,還有幾套成人幼童的衣裳,果然不翼而飛。
之後,巴米把狐狸精養了一個月,總算給養回來了,黑漆漆的大狐狸變成了黝黑的俊小伙,給他店裡搭著手。
「巴姐啊,這是打哪來的俊小伙啊?」村裡總面總有幾個嘴大的三姑六婆,上他這來看病的時候一看多了這麼個大男人,誓要挖出點茶餘飯後的談資來。
巴米搭著脈,不鹹不淡的道:「山裡撿來的,受了傷。」
「我看那可壯了,床上指定生猛,哪像我家漢子。」村長家的三媳婦掩著嘴吃吃笑,用帕子打了一下說話那姑娘。「哎呀,武家妹妹說什麼唐突話,怪羞的。巴姐別介意。」
巴米開了藥,把這群閒著沒事嚼舌根的女人送走了。
在他年輕時候,巴家最風光的少年時,他也想過日後討媳婦生很多個大胖小子,老了含飴弄孫。但巴家那一劫很大的轉變了他的心態——活著便好了,自己一個人過也沒什麼,八字重得剋全族就別想著成家,省得禍害別人。
後來,他拜了莫怪山腳下某個醫館的老大夫為師,學了一手本事,治過一些人。某次機緣巧合之下,他習得了通怪知妖的本事,便上莫怪山搭棚建舍,開了一間醫館,當了「守山人」。
「你叫什麼名字呀恩公?」大黑狐狸突然問。
名字可不能對精怪亂報——巴米說:「我姓巴。」
「哦。」大黑狐狸高高興興地說:「我叫胡玄。」
「幾年道行啦?」
胡玄:「七十有餘。」
一般狐狸五十年能修成老者人形,百年修成青年,大多善蠱媚,千年才可通天——這大黑狐狸是很有天賦。
巴米思量,自己不過一介凡人,會老,終有一日也會死,不如教會這大黑狐狸做人,也算善事。
人將到中年,心思會開始慢下來,想得更深更遠。他拍拍腿,大黑狐狸就跳了上來,湊過去舔了舔他的臉。
巴米皺了皺眉,一把捏起胡玄後脖頸,問:「多久沒洗澡了?怪難聞的。」
胡玄歡快地說:「一個月!」
巴米:「……」
他抬手把大黑狐狸掀了下去,沒好氣地道:「怪不得這麼臭——化人形,跟我打水去!」
好在水井離得不遠,巴米扮了女裝出門,和胡玄燒起熱水把*浴桶灌滿了。巴米把胡玄泡進去,仔細幫他搓身上的泥。
胡玄瞇起一雙狐狸眼,朝著巴米眨巴眨巴,說:「恩公,最近要變天,要不下山避一避吧。」
巴米知道精怪對於災難的知覺異常敏感,用皂角在胡玄的肚皮上打圈。「怎麼個變天法?」
胡玄卻不幹了,用狐狸尾巴拍拍巴米的肚子,小孩子一般的鬧道:「恩公恩公,我想吃炸雞肉!」
巴米嘆了口氣,跨出浴桶,把身上的水擦了擦,實在不想濕答答的穿衣服,只好光著身子進了廚房,摘下牆上掛著的*圍裙穿了,生火起鍋。
有異通的精怪向人類「洩天機」是要有代價的,大多會向人類討要幾年陽壽或是一些天地財寶,有時候甚至是討要人——比如把兒女許給精怪做夫妻或是做口糧。而胡玄突然大鬧著要吃肉,便是在討要報償了。
要是沒有這個報償,那精怪是要擔果報的。巴米知道這報償只是胡玄意思要一下,也沒有討價還價的心思,給他炸了幾盤雞肉魚肉,拉來一張小桌擺在浴桶旁,繼續給胡玄搓澡去了。
大黑狐狸高興地尾巴都翹了起來,巴米一邊給他搓著背,說:「還沒回答呢。變什麼天?」
胡玄翹著屁股吃炸小魚,語出驚人地道:「江裡有大蛇要渡地劫。」
他不能明講,卻又怕巴米沒聽懂,放下啃了一半的炸小魚,抬起兩隻手在額頭上比了一對角,使上了狐族的幻術,一晃眼,頭就變成了大蛇的樣子。
道行還沒到的走地精怪是不能直接化成天靈的樣子的——就跟凡夫俗子不能隨便穿龍袍一樣,那是大逆不道,巴米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道不好。
水裡的大蛇是蛟,長角渡地劫,是要走蛟化龍!
山裡、江裡、林裡、湖裡、河裡乃至於小水池裡的魚蛇之屬能夠憑藉著自身的修為化為蛟,跟狐狸化為人形是差不多的概念,但蛟要再化龍可謂是難如登天,要渡天地人三劫,天劫乃雷劫,地劫便是化龍最關鍵的一步:「走蛟」
須知蛟化龍得在海裡,那些根基在山裡的蛟要想進海裡,就得看準時機,藉著風雨天掀起大浪,順著江河一路衝到海裡去。而且這浪要夠高,高到能托蛟越過江上的橋樑——「走蛟」不能從橋下過,不然是被踩在腳下的兆頭,化龍化不成。
能夠越過橋樑的大浪是什麼威力不用多說,莫怪山腳下的城鎮指定要遭難。
胡玄見巴米懂自己意思,便變回了原本的男子眉目,笑瞇瞇的搖著尾巴討誇。巴米給他搓著腳爪底的軟肉,說:「小玄兒,救大命了。大蛇什麼時候渡劫?咱們下山避避。」
胡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用那雙琥珀似的眼睛盯著他彎了一下,頗有高深莫測的意味,說:「還久。」
那搖頭的意思與其說是「不知道」,更像是「不能說」。
巴米心道也是,幾盤炸魚炸雞可換不來這麼大的天機。
今日醫館不開,沒人來尋診,巴米尋思著通知莫怪村的村民,又不知道怎麼說服他們搬遷,想了大半天都沒有結果,只好先帶胡玄進山採藥。
到了當初撿到胡玄那片草藥地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莫怪山裡那些大大小小的精怪,問胡玄他們會不會有事。
胡玄想了想,跟他要了柴刀砍下一節竹子,三下兩下削成了一根竹笛。他湊在嘴邊吹了一段,笛聲遠遠的傳了出去,有驚鳥從林間乍起。
沒過一會,樹林裡鑽出了十幾條狐狸。胡玄嚶嚶嚶地叫了幾聲,狐狸們就像小砲彈似的,一頭扎回了林葉間。
狐狸們效率奇快,跑遍了整座山,見其他動物就說,很快一傳十十傳百,在這個夜裡成群結隊的傾巢而出,洪流似的跑下了山。
「哎呀,百獸齊奔,天有異象哪。」莫怪村裡年歲最大的老人說,「看——老虎野狼也跑下來了,說明後面有比牠們更橫的東西。快隨著老朽收拾收拾家當,下山避難吧。」
三日後,莫怪山腳下,那個依著縣城的小鎮子。
莫怪村的村民巴上了老爺爺外嫁的女兒,女婿家施了銀錢,讓他們全能住進客棧。
當晚,風雲變色、狂風驟起,雲層往地上砸起了豆大的雨點,電閃雷鳴。
巴米跟著胡玄到了走蛟途經的橋上,胡玄的瞳仁在雨中閃閃發光,他捏了捏巴米的手掌,全神貫注地盯著山的方向。
巴米感覺到手裡握著的掌心變成了爪子,發現自己竟然能在霧濛濛的大雨中看的清東西了。
一道泥石流組成的大浪兇猛地從江道的彎口衝出,直奔著他們而來,聲勢浩大的呼吼著越靠越近,河流兩岸的平房對吞沒。
巴米驚異地睜大了眼睛。
守山人,命中注定與神鬼精怪同行,這彷彿是他此生宿命的節點,天雷轟轟作響,驚濤水浪即將來到眼前——
胡玄伸出手,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隔開了水流,巴米好似察覺了什麼,抬頭往上望。
那浪裡,一條巨蟒在水裡蜿蜒前行,也低頭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巨大的金色豎瞳在他們身上凝滯了一瞬,再轉眼間便已掠出千里。
最大的浪過去了,還有餘波拍在橋面上,嘩啦嘩啦,淹過了人腳踝。
雨打在傘面上,劈哩啪啦,胡玄看著大蛟去的方向,久久沒有說話。
巴米和他不知道站了多久,連水都緩緩地退了,就見極遠極遠的地方,一道黑色的細影沖天而起,被閃電照亮一瞬。
胡玄突然哭了,嚶嚶嚶的成了個淚人兒,不,淚狐兒,一雙尖耳朵抖著,尾巴也抖著。
巴米摸摸胡玄的頭,問:「小玄兒怎麼啦。」
胡玄一抽一抽的吸了吸鼻子,這才斷斷續續的說了件事。
剛剛化龍的那條大蛟是從小把他養大的奶奶,原本是莫怪山的山神,山裡的精怪都叫她焦奶奶。焦奶奶把他拉扯長大,又指導他修煉,「胡玄」這個名字也是她取的。知道自己將要渡劫化龍,焦奶奶就讓胡玄離開自己身邊,以免道行不夠的小狐狸被殃及池魚。
「恩公,蛟化龍很凶險的,我好怕奶奶……奶奶過不了這道劫……」
胡玄用狐狸爪子擦擦眼淚,腿一軟,變回了大黑狐狸,臉埋在地上嚶嚶嚶地抽泣。
巴米把他從地上撈起來,攬著大黑狐狸往回走,就像剛撿到他的那天晚上。狐狸嚶嚶嚶的叫,他摸著狐狸頭低聲安慰。
走蛟帶下來的泥石堵了回村的路,莫怪村身強體壯的男人們輪番挖了一個半月,才把山道疏通。女人們灑掃了路板上的塵土,滿村人灑了一路汗水,終是回到了家。
村長依舊玩得花,下山一趟,娶了第四房。喜宴上,村民們圍著胡玄嘰嘰喳喳。
「小伙子長的俊勒,也別老圍著巴姐轉呀,我閨女年方十八,就是個性有點辣——不過看你挖山時那勁兒,肯定能壓住她。」
胡玄呲開尖尖的犬牙一笑:「我不吃辣。」
「……」
後來,大老爺們又要帶胡玄鬧洞房,胡玄不得已使了個幻術掩人耳目,偷偷溜了出來。
「鬧洞房」本就是個陋俗,其中羞辱新人,尤其是新嫁娘不可避免,一群單身老光棍懷著忌妒的心情逼迫新郎在眾人面前「呷香桃」,巴米出身名門,對此實在看不過去,帶著胡玄回去了。
當晚,巴米夢見了個老婦人,衣容華貴,銀髮盤順,額上生著一對金角,笑起來顧盼生姿,某大黑狐狸精想必和她一脈相傳。
巴米莫名知道了她是誰,拜將下去,道:「焦奶奶。」
「不必多禮。」焦奶奶笑了笑,「小玄兒這段日子承蒙你照顧啦,許你一個願,想想要點什麼。」
「我想要活得夠久。」巴米說。
焦奶奶問:「久到什麼時候呢,百年,千年,還是天地同壽?」
「我想照顧他能夠自立。」
大黑狐狸精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短暫地醒來一會,抽抽鼻子,想:肯定是有人在想我。
夢裡,焦婆婆捋了捋新生出來的龍鬚。
「那小玄兒就托付給你啦,要待他好好的,他最愛吃魚,有些沒心沒肺的,但是天真、機靈,還請多多照看。」
焦婆婆的身形漸漸淡去,巴米平靜地睜開眼,看見大黑狐狸翻著肚皮靠在自己身上打呼嚕。
窗外傳來悉悉簌簌的細密腳步聲,在巴米的耳裡格外清晰。小耗子、大蟒蛇、山貓打開了窗戶,被逮了個正著。
「恩公沒睡著啾!」
「恩公吱!我們這就走吱!」
一群動物口吐人言,吱吱喳喳的告罪。
巴米道:「不用了,外面天冷,都進來吧。」
於是此後,醫館後的廚房開了一處小門,一群精怪隨時可以和鑽進來和一介凡人同屋而眠,再也不用偷摸來見。
此地名為莫怪山,發生什麼都莫怪,是你,少見多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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