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挑規則請看這裡(因為有點多不想照著打):https://www.penana.com/story/154394/%E5%A5%B9%E5%8F%AB-%E6%9C%9B%E6%9C%88%E5%B0%8F%E5%A4%9C%E5%AD%90/issue/0
看完之後,正文開始。
「今天又要幹什麼?」小夜子翹著腳坐在沙發裡,對我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你夠了沒啊,早點跟我爸媽說我沒救了,把我丟進精神病院還是什麼不是很好嗎?」
我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花茶,這種飲料被小夜子嫌棄為太矯情,喝個水還要這麼多步驟,我知道她不喜歡,於是準備了一瓶礦泉水,讓她自便。
「我沒打算拿什麼精神病院會電擊患者的那一套唬妳,但是精神病院會要求患者吃一些藥物,它會抑制中樞神經,讓人變得沒辦法思考,大部分時間都會很想睡覺,情緒也會被抑制,我覺得妳不會喜歡那種感覺。」
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讓她變成了這樣,但我知道她非常不喜歡被當作患者與小孩對待,軟硬都不吃,我和她談過十幾次之後才漸漸找到與她溝通的竅門。雖然她依舊那樣不領情,但至少對我的抗拒沒有這麼深了。
小夜子明顯動搖了。她自詡聰明,看透一切,頭腦是她唯一能夠相信的東西,變笨、變遲鈍顯然是她最恐懼的事情。
她猶豫了一下,哼了一聲。
「你又知道我喜歡什麼了?」
我笑了笑,沒有去戳她的自尊。
「笑什麼?」
小夜子又不領情了,她像一隻敏感多疑的貓,看到有人敢膽露出凌駕在自己之上的姿態,必然要伸出爪子讓對方知道誰是老大。她想要掌控一切,讓所有會超出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不會發生,這是我很早就觀察到了。
她恐懼著無知或是失控嗎?我想。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這樣逼問顯得很不成熟,小夜子抱著手臂靠回舒適的沙發背,單方面和我陷入了無聲的對峙。
我搖搖頭,慢條斯理地又抿了一口花茶。
我去調查過她的經歷背景,包括家庭情況、成長過程中有沒有受過欺凌或是侵犯等會造成她這種個性的可能原因,令人意外的是,一樣都沒有。
父母沒有忽視她,也沒有任何可能的創傷經歷,是什麼造就了現在的她?這是我一段時間內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但就在前天,我和朋友們出去吃飯時順口聊起過她的事,因為醫患保密的道德,我並沒有說得很具體,只說了大概年齡、情況等。
我其中一位朋友聽後若有所思,她不是相關專業出身,有時候能跳脫出專業思維,從別的角度來看事情。
「分裂人格?太孤僻的情感缺陷?」
我搖搖頭,這些也曾經是我的猜想,不過很快便排除了。
「那我也不知道了,你看看要不要讓她說說自己的故事吧。說不定她的家長說謊了呢?」
想到這裡,我放下茶杯,換了個相對放鬆的坐姿開了口:「剛剛妳不是問我今天要做什麼嘛,我剛剛沒想到。」
「切,難怪說你們這行錢好賺呢,我爸媽一小時給了你多少啊?」
「3500台幣,挺多的。」
「然後你要說什麼類似「啊妳看妳的父母花了多少錢給妳治病所以麻煩配合我」之類的道德綁架嗎?」
小夜子拔高音調,用一種令人不適的聲音模仿。我知道她是想表達出自己不吃這一套,而我也知道,要想與她交流就是忽略她的諷刺,讓她覺得我默認了,滿足她的不安。
「我其實是想說,我們今天來講故事吧。」
「蛤?你把我當小孩嗎?要講什麼勵志故事、童話故事還是什麼悲慘的故事,然後告訴我「你看他們這麼慘還不是好好過了」是嗎?」
「沒有,我想知道妳的故事。」
我的狗酥酥剛好跑了出來,牠圍著小夜子的腿轉了一圈,然後把站起來搭在她的腿上。除了那些對狗過敏的人,我都會讓我的狗協助我進行談話,毛絨絨的小動物總是能讓人卸下心防,一般沒有人能拒絕牠。
小夜子一愣,隨後把蘇牧推開,不屑道:「我爸媽不是都告訴過你了嗎?」
我拍拍坐墊,讓酥酥跳上來,牠在小夜子那受了挫,就趴在沙發上睜著大眼睛看我,彷彿在委屈地說:「她不喜歡我。」
我摸了摸狗頭,「但那只是妳爸媽的一面之辭——要是他們對我說謊了,我也不會知道。」
「哼,那他們說了什麼?我看看他們有沒有說謊。」
我摸著酥酥,避重就輕的避開了那些針對她「病情」的評價與描述,把那些說詞重述了一遍——雖然她爸媽是關心,但是這種把她當作病患對待的態度只會讓她更加反感。
小夜子翻了個白眼,「果然,他們絕口不提讓我上一堆補習班的事。」
我心下一喜,這我倒是不知道。表面上卻故作微微驚訝,卻沒抓著這個話題問下去。
小夜子特別難相處,既不喜歡賣慘也不喜歡矯情,討厭別人的關心和照顧,可說是陷入了另一種的「矯情」,所以最好露出一個她希望的反應,然後等她自己開口。
我問:「妳猜到了?」
「廢話,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才不會往外說我這個「天才」是被他們逼出來的。」小夜子打了個哈欠。
她很常打哈欠,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她感覺無聊,但是隨著諮詢越來越多次,我發現她的精神不是很好,畫著深濃的眼影也是為了掩蓋黑眼圈,這麼一說,我也把前因後果串起來了。
她父母應該是不讓她睡覺,讓她一直學習……那她的叛逆也說得通了。
想到這裡,我隨手抽出一個抱枕放了過去:「妳要不要睡一下?我去拿毯子。」
「你怎麼這麼喜歡多管閒事啊?一定很常被騙錢吧?」
我再次忽略了她的諷刺,抿了一口花茶……以避免我的血壓持續升高。沒有人喜歡和這樣的人說話,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即便我知道她有心結,但還是不可避免在心裡皺眉。
自詡成熟,這麼一直攻擊別人難道就是成熟了?
要不是我覺得她的狀況玄而又玄值得深究,其實還真的沒有辦法繼續應對下去。我摸了一下酥酥,伸手把牠抱了起來,略過這個話題:「所以,妳還沒告訴我,妳父母有說謊嗎?」
「那他們有跟你說過我國一的事情嗎?」小夜子突然反問。
「為什麼這麼問?」我把話題拋回去,「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夜子沉默了一會。
「沒有。」
沒有?那為什麼值得她紆尊降貴問我?
我想了想,決定來點激將法。
「妳說謊了吧。」
「我沒有說謊!你才說了謊,他們肯定告訴你什麼了吧!告訴我!」
我的蘇牧被她嚇得抬起了頭,我摸了下狗頭,搖頭道:「妳先告訴我,我才能告訴你。」
小夜子嘴唇輕輕蠕動了一下,應該是罵了句髒話,才咬牙切齒地道:「我不記得了!你高興了吧!」
不記得了?
還不等我再說什麼,諮詢室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小夜子的背脊一下緊繃起來,轉頭看向那邊。我把酥酥留在原地,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這著實嚇了我一跳——望月小夜子的父母齊齊站在門邊,他們把臉貼得很近,我一打開門就要探頭進來。
我深吸一口氣,把門用膝蓋抵住。「先生、女士!請尊重患者的隱私,我們還在諮詢!」
「我們是她的父母也不行嗎?」爸爸說。
媽媽提著包包,神色緊張。「時間快到了,醫生,我們來接她走。」
我搖搖頭,「時間還沒到,況且,我今天想跟小夜子多聊一會,不額外收錢。」
我一邊把他們重新請到等待室,媽媽一直看著手錶,爸爸則不耐煩地問我為什麼不能進去看看。
小夜子本身就已經夠難處理的了,他爸媽還這樣,很多時候我真的想甩手不幹了。這些每次快要到時間都會重演一次,好像晚一點他們就要殺了我似的。
我走回諮詢室的時候謹慎地回頭看了一眼,小夜子的爸爸果然又站在走廊盡頭看我,他的眼神非常令人不舒服……
他手上拿的是什麼?
我不敢再看,回到了諮詢室。那個男人手上拿著的東西很奇怪,是一個小瓶子和布娃娃。
我繼續試圖和小夜子談話,並且和她表明今天的談話可能會久一點,她聳了聳肩,示意我隨意,不過依舊沒有說出什麼新的東西,或是透露出任何對我開始信任的跡象。
當然她原本也很難交流就是了,但好歹她終於不再夾槍帶棒的諷刺我,我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說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比如不要對精神病院有什麼妄想,那裡真的不是什麼美好的地方等等。
「大部分還好,但是有些精神病院的窗戶上會裝鐵欄杆,雖然是來防止跳樓的,但是會讓人感覺很像監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我說到「跳樓」兩個字的時候,小夜子輕輕顫了一下,在此同時,酥酥突然從趴姿站了起來,尾巴豎得高高的。
「酥酥!sit!」
我嚇了一跳,一驚一乍是診療的大忌,有時候會讓患者重新防備起來,或是嚴重一點,一些病情有可能會被刺激到發作,比如說驚恐症或是解離症患者就最怕驚嚇,酥酥已經被我訓練得很乖,從來沒有這樣。
我桌上擺的磁流體時鐘走到了17:55,門外忽然響起了拍打聲,赫然是小夜子的父母,他們著急的說著要接小夜子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不好意思先生女士,請不要這樣!別的診間也有人在診療,再這樣我要請保安了!」
「小夜子該走了,醫生,讓她出來吧!」媽媽著急地說。
「你再不開門我要報警了!」
爸爸聽上去已經開始用肩膀或是什麼東西撞門,聲音非常響,我不敢開門,拉來另一張小沙發抵住了門,又在鎖扣裡插了一隻鐵殼的原子筆,這才回頭去看小夜子。
酥酥已經跳下了沙發,呲開牙齒對著她,身體微微往下壓,一雙眼睛盯著她看,也不亂叫,但我莫名緊張起來。
在之前酥酥也沒這樣,今天特別反常……忽然,我的心臟猛地刺痛了一下,就像有人拿著一根錐子往裡扎,我疼的跪了下來,慘叫了一聲。
酥酥大聲吠了起來,汪汪汪汪,我淚眼迷濛地朝著牠的方向看去,只見小夜子就像消了氣的氣球一樣,驟然癟了下去!
診間裡的日光燈發出滋滋幾聲,接觸不良似的閃爍起來,那層皮慢慢垂到地上,一個虛影從裡面爬出來,在一明一暗的燈光下,就像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繭過程。
畫皮——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聊齋誌異裡的畫皮鬼,愣愣地看著那個虛影移不開眼睛。
那是一個肢體扭曲的女孩,脖子歪著,手臂以一種非常奇怪的角度垂在背後,肚破腸流,骨頭都從血肉模糊的傷口戳了出來。它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嘶啞的「呃、呃」,我卻莫名知道她的意思。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她的半張臉已經面目全非,顴骨碎裂,眼球外露,她猛地把頭轉向了我,接下來發生的事就超出我的理解之外了。
酥酥跳了起來,在空中變成了一個人的模樣,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與短褲,不知道念了句什麼,那個虛影就向著他的手靠近,越變越小,像是被吸過去一樣。門外的撞擊聲也停下了,砰砰兩聲,好像是有東西倒在了門上,我心臟的刺痛立馬消失無蹤。
「你……酥酥?」
我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從地上爬起來,望著多出來的人。
這個男人我也認識,之前遛狗的時候常遇到,他從酥酥變成了一個人,那……
「我的狗呢?」
男人挑挑眉,「不用擔心,在我那裡。我以為你會先問我怎麼回事呢。」
「我確實想問。」我心有餘悸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發現腿軟得站不起來,索性就坐著了。」
「我是專門處理這種事的,俗稱行者。之前我發現你身上有點不對勁,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他對著地上那張畫皮示意了一下,「所以,咳、那個……裝成你的狗觀察了一陣子,抱歉。」
他尷尬地摸摸鼻子,「如果你有在關注社會新聞的話,這個小姑娘其實在去年就已經去世了,這個是她父母用不正當的手段強留魂魄,放在這張皮裡,我是來送渡她的,你跟我去我家走一趟,可能要去一下穢氣。」
我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裡。
「什麼叫做強留魂魄?」
男人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抱歉,之前說的話不太準確。她……這個小女生要我跟你說,她不是故意要一直罵你的,是她父母希望她變成那樣,所以她……嗯,怎麼了?」
他攤開手,我才發現他手上拿著一個小葫蘆,手掌心大小,上面系著紅繩。他對著葫蘆問了幾句,又說:「她想跟你說,謝謝你。」
後來,我和男人叫來救護車送走了她爸媽,他才帶我坐公車到了我家附近一處老區,去了他的房子。
我看他把那個葫蘆擺到一間小房間的神壇上,神壇供著一幅畫,畫下擺著一座木雕的城門,大概有手臂這麼長,門旁點著古裝劇裡才會看到的紅燭。他讓我跟著他念了一串東西,把不明所以的我拉到旁邊用點燃的線香繞了三圈,又用一把劍在我身周揮了幾下,這才讓我出了那間房間。
「所以到底什麼叫做她爸媽希望她變成那樣?」
我雖然對望月小夜子沒什麼好感,但是一個這樣鮮活的人……竟然不是真的嗎?
「她……剛剛走前跟我大概說了一下,她生前被逼得很緊,挺壓抑的,跳樓走了。她爸媽很後悔,將她的魂魄塞進那張皮,用某些方法讓她的個性變成那樣,應該是希望彌補吧,希望她能夠像同齡人一樣自由、叛逆。對了,你的狗。」
男人叫了酥酥幾聲,牠這才從某間房間裡跑了出來。
後來,我和他把那張畫皮燒掉了,他和我出去吃了頓晚飯,然後給了我一個護身符,讓我戴著,叫我別多想,我就回去了。
又是一段時間以後,那個護身符的繩子莫名其妙斷了,我去找他才知道又撞了東西,不過那就是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懂心理學所以把這個故事搞成了靈異向的,一開始是想要那種「小夜子父母的悔恨與執念變成的怪物」,但是後來越寫越東方靈異,希望有圓上小夜子為什麼會這樣的原因。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v7OiYlR6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