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挑要求:創造一種特殊的粽子,主觀選勝者。
篇名:渡水鬼之粽
洛江沿岸的長街熙熙攘攘,往來的行商和過路人步履匆匆,也不乏出來溜達的公子少爺哥,但更多是上街採買的百姓與沿路的攤店,叫賣聲不絕於耳,好不熱鬧。
一群穿著華貴的紈絝插著兜晃過大街,路上行人紛紛避讓,一個戴著斗笠的灰衣人似乎低頭看著什麼,絲毫沒注意到,直到差點撞上才閃身避開。沒人看清他是怎麼閃的,似乎身形一晃,腳下就轉到了幾尺開外。
幾個紈絝嚇了一跳,回頭沒見到人,罵了幾聲,搖了幾下手裡不知是哪位大師墨寶的扇子,又往街邊那酒樓去了。
灰衣人背著一個布包著的大背簍,在街上尋了一片空地,擺好竹蓆與小棚子,接著支起一面迎風飄揚的旗子,嘩啦,迎風抖開。
上書:求本地奇聞怪談,一則二十文
眾人本來以為他又是什麼算命卜卦、江湖郎中,本來興趣缺缺,都散了一半,看清旗上的字後,又紛紛圍了回來。
那人脫了斗笠,竟是好一相貌堂堂、玉樹臨風的俊俏兒郎,就這麼坐在棚子的陰影下,桌上擺了筆墨,對圍觀的人群一笑,惹得不少小姑娘紅了臉。
那人笑完,這才開口道:「鄙人乃一說書郎,初到貴寶地,想問問本地有什麼奇事、怪談與風俗,改日好寫進話本裡,還請各位有緣人賞個臉。」
有一提著菜籃的婦人探頭望了一眼旗子上寫的「一則二十文」,問:「真給錢嗎?不誆人吧?」
那「說書郎」從背簍裡拿出若干串銅錢,在竹蓆上一字排開,微笑道:「哪位朋友要先來呢?」
圍觀的眾人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講起來,說書郎忙道:「各位一個一個慢慢來,我這也沒有生八雙耳朵啊。」
這麼鬧了一個多時辰,直到「說書郎」收了攤,擠破頭想賺白錢的市井百姓們才慢慢散去。
陳敦仁呼出一口氣,擱下筆,捏起紙吹了吹墨。方才那麼多人來說了一堆,其中更不乏為了拿錢胡編亂造的,奇聞軼事既多且雜,小到巷子裡的瘋子是被狗奪了魂,大到傳言城中哪位知名大小姐據傳是狐狸精等等。
不過其中最多的還是洛江本地的水鬼禍患,似乎每年總有一段時間會犯一次,最近日期剛好近了,許多人都讓他不要渡江,水鬼的來源則眾說紛紜,有說十數年前一位苦命女子抗婚跳了江,也有說有個富賈渡江時被謀財歹徒暗算拋屍水中,從此禍害往來渡客等等。
但無論真相為何,至少能確定本地有水鬼作亂,雖然不確定背後來歷為何,只要知其習性弱點,也是應對得了的。
陳敦仁實乃一得道化人的狐狸精,數百年前得幸聞大道經書開了靈智,從此在人間遊歷修行,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擺上這樣的小攤子,聽聞本地鬼怪傳說,而後前去降伏,藉以積累福報,也會給當地大人家解決疑難雜症,賺點盤纏銀兩,用以吸引當地百姓前來講述奇聞軼事。
他收拾了東西,尋到一處小巷搖身一變,背簍便消失不見,成了個普通的過路人的樣子,尋了家酒樓吃飯,再往長街上來回逛幾圈,太陽便漸漸落下去了。
一般來說,這等渡口繁華之地,街上的攤店大多都不會這麼早收,大多都會支起燈一路熱鬧到深夜,除非寒冬夜降大雪才會提早歇店。可眼下正是入夏的時節,今夜月朗風清,洛河邊這條長街卻是一日落便人人緊閉門戶,街上那些小販們也紛紛散去,街上空無一人。
陳敦仁正奇怪間,眼見前方一間客棧正要閉門,連忙快步走近,問道:「我是過路的旅人,店家可還有空房?」
前堂小二將門推開了些,將他迎了進來,道:「正好有一間空房,只是……」
陳敦仁:「怎麼?」
小二小聲道:「我們店裡一位夥計前幾日溺死在了洛江裡,棺材還沒來得及打出來,就停在那間房裡。」
陳敦仁擺了擺手,道:「無妨。」隨後結清了銀錢,跟著小二一路上樓。
店小二怕得很,幫他開了門,把毛巾夜壺等物塞給他就跑了,陳敦仁反手關了門,首先打量起屋內。
床榻旁放著一木案,紙衾蓋著其上一大物,便是小二口中的死者了。陳敦仁輕輕一嗅便知此屍將要屍變,便伸手在門上畫了個陣,先將此屋封了起來,隨後在牆角攤開竹蓆,合衣睡下。
睡到半夜,陳敦仁忽然聽見細微的窸窣響聲,在黑暗中睜開一雙金瞳,立馬向聲音來處看去——
那屍體竟是坐了起來!
屍體慢慢爬下了木桌,紙衾掉了下來。活動間,僵化的關節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聲響,轉頭「看」到了他,微微一僵。
陳敦仁趕忙隱了靈氣,手裡扣了幾張符,心想這屍體怕是要去食人精氣,便屏息靜待屍體動作,只待暴起便立即將其制服。卻不曾想那屍體慢慢走到窗戶邊,「跳」了下去。
陳敦仁心道不好,竟是忘了封窗,待要打出符咒已來不及。只見那屍體彷彿受到某種吸引似的,橫飛出去,徑直越過長街上空,最終飛入了洛河裡。
照理說,這殭屍還只是「白僵」,尚且能遲緩行動,且畏人、畏光,可這樣迅捷無比的飛行卻倒像是修煉千年的「飛僵」,怪異至極。要不是有功力深厚的邪修特意煉化,大概便是受到江裡什麼東西吸引,從而投江。
陳敦仁落地後化作原形,四爪著地,朝著江邊靠近,使了個「夜明訣」,看見那屍體的皮膚竟迅速轉變為慘綠,成了一個水鬼。
他知道大事不妙,一定有什麼強大至極的鬼怪常棲洛江底,便默念心咒,請狐仙祖師紫澤天尊相應,隨後卜了一卦,一看結果:「人死所化」。
陳敦仁鬆了一口氣——不是什麼天生的凶獸或是萬人的怨氣所凝,便還有周旋的餘地。他略一定神,使上了狐族的幻術,試圖將那洛江最強大的那隻水鬼拉進幻境。
紫澤天尊在上,他成功了。
陳敦仁踏入幻境,面前便出現了這人生前經歷,知道了這些,他才有辦法將其感之渡化。
那是一位名叫王祁的富商,幾十年前的端午前夕,本要趕回家與妻兒同度佳節,只要過了洛江,再越後面那山,便能與家人團聚。怎料想落腳客棧時不經意間錢財露了白,老闆眼紅其財物,夥同船夫將他淹死在河裡,腳上綁了石頭,飄不起來,便成了凶戾的水鬼,被困在了洛江底。
他每年端午前夕便恨上心頭,羨忌回家的旅人,起浪翻船,讓那些人也死於洛江,成為自己部下。至於傳聞中投江的女子竟是客棧老闆的女兒,被尋仇溺斃,客棧老闆請了道士畫符抵禦,並囑咐家裡人千萬不要靠近洛江,直到前些日子老闆一遠房親戚正好渡江,叫這王祁聞見了仇人氣息,這才慘遭橫禍,便是這新屍了。
陳敦仁暗自皺眉,死者怨念是那客棧老闆,要想送渡,總不能殺了老闆一家——他繼續往下看,突然發現這王祁死前最後一刻心心念念妻子做的粽子。
或許可以試試粽子。這既是他最後一刻掛念之物,說不定能弭其怨氣,將其感化。
陳敦仁催動法訣,將這隻大水鬼送回水底,悄悄渡了江,循著那王祁記憶裡的景象日夜趕路,終於在兩天之後找到了王府,隱去細節,向王夫人說明了王生化為水鬼,表明自己需要她親手包的粽子用以超度其夫。王夫人為丈夫大哭了一場,隨後抹著眼淚包好了粽子,隨陳敦仁一同趕回了洛江邊。
似乎是感知陳敦仁一行人竟神不知鬼不覺的過了河,江水猛地翻滾起來,掀起一道巨浪。陳敦仁趕忙將粽子拋進江裡,對王夫人道:「來了。」
王夫人在江邊跪下,輕聲道:「祁郎,我來接你回家啦。」
於是那道巨浪在拍上岸前潰散,凝成了一個漆黑扭曲的人影,而後漸漸清晰。水鬼在水面下現了形,捧著粽子呆愣愣地望過來。
他身上的鬆垮皮膚與駭人的爪子慢慢縮回正常的樣子,那一刻,他似乎是不可置信,認清眼前人後,似乎欣喜若狂,又似乎想潸然淚下,百種情緒將他定在了原地,洶湧的江水漸漸平息。
水鬼伸出手,去接她落下的淚,似乎想抬手拂去她頰上的淚珠,但終究是頓在了空中。
「回不去啦,我回不去啦。」
水鬼放下了手,輕輕搖頭,「我這些年來做了很多錯事,要去給我害死的人贖罪。現在我想起來,妳嫁給我的時候那樣美,一點沒變。我要走啦,琪兒另尋好人家嫁了吧,總得有個依靠。終於吃到妳給我包的粽子了,我要走啦。」
怨氣散盡,他耗盡了最後的力氣說完這些,轉眼便消散於水中。那道身著錦衣的黯淡身影隨著滾滾江流,再也不見。
將王夫人送回王府後,陳敦仁在江邊開壇作法,將其餘水鬼超度離世,帶著王府給的酬謝,離開了此地。
幾天後,帝都北方的集市上,有個灰衣斗笠人支起了一面小旗子。
上書:求本地奇聞怪談,一則二十文。
-完-
作者有話要說:練一練古風敘事,店內停屍橋段靈感來於于聊齋誌異「屍變」一文。
其實簡單來說就是不想直接寫粽子,想要加一段我擅長的東方靈異故事,最後才演變為了用粽子超度水鬼的故事。
文內神明狐仙祖師紫澤天尊(因為狐狸古稱「阿紫」)為虛構,不用費心思上網搜尋了。一般來說動物修煉成精是不可能直接修道並得道升天成正神的(只有人類可以),頂多能是神仙的坐騎或是護法,而且成精是逆天而行,一旦死去便魂飛魄散,不會入輪迴所以也不可能重新投胎成人(無法投胎成人然後用人身得到升天),文內是亂來的。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gztixxTZs
不過倒是可以脫胎換骨(解屍)成人,再修就能成仙了,反正就是不能用動物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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