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內,姜晨躺在冰冷的鐵床上,他雖緊閉雙眼,卻沒有絲毫睡意,腦中反覆思索著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那個叫做陳倩的研究院十分親切,對他保證只要好好配合,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裡,但他隨後看到的,昏暗的走廊、低沈的呻吟、漆黑狹小的房間,以及老人說的話,就算再天真的人也看得出來,這裡根本就是關押修羅的監獄。
『你很特別。』
姜晨想起陳倩說的話,說不定是因為我是黑紋身所以才對我這麼好,說不定其他人會一直被關在這裡,但我很特別,所以我可以離開?
對呀!不然為什麼她會對我那麼好?
我根本不需要戰鬥,只要乖乖配合就可以了。
姜晨對於戰鬥的害怕,讓他不想照著老人所說的話去做,反而對陳倩抱有十足信任。
圓月儀式……不知道儀式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獲得了月的真正力量又是什麼樣子,會跟宏姆的其他人一樣厲害嗎?
姜晨隨即又想到在鈺陵湖時,每個人為了戰鬥各個身負重傷,一陣深沈的恐懼再度淹沒了姜晨。
喀嗒……喀嗒……
就在姜晨沉靜於自己的思緒時,他們的牢房外傳來了一陣開鎖的聲音。
老人聽到聲音後,立即從門邊彈了起來,恐懼的縮到床邊,口中喃喃低語著:『不要……不要……』
姜晨不知道老人為何如此害怕,但他感覺門外似乎有人要進來,也不免緊張起來。
鐵門被倏然推開,一陣刺眼的亮光射進暗黑的牢房,姜晨的眼睛瞬間被刺得睜不開來。
外頭陸續進來了四名維安人員,先進來的兩人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著長木棍,木棍的前端橫著一片長方形的木板,那兩人一進來便快速跑到床邊,用木棍抵住姜晨與老人的脖子,姜晨只覺得喉結處被壓得疼痛,忍不住劇烈咳嗽,雙手胡亂抓住木棍想要推開,然而木棍卻越壓越緊。
『別動!』一聲厲吼傳進姜晨耳朵裡,嚇得他再也不敢亂動。
這時另外兩名維安人員衝了進來,抓住在鐵床上層的凌鈞,狠狠將他從床上拖了下來。
『幹嘛……!?』凌鈞驚慌地喊道,維安人員卻不予理會,粗魯的將他按在地上,重新給他戴上腳鐐。
腳鐐戴好後,維安人員抓著凌鈞的頭髮把他從地上拖起來,接著壓著他離開了牢房。
等凌鈞被押走後,壓制另外兩人的維安人員才鬆開了木棍,隨即迅速退出牢房,並將鐵門重新上鎖。
這一切來的突然,姜晨還沒搞清楚狀況,牢房就又回到了黑暗死寂,而一旁的老人仍害怕的顫抖的身體,口中依舊呢喃著聽不懂的話。
過了好一會兒,姜晨才緩過神,膽怯地問道:『他們……要去哪?』
老人顫顫巍巍的答道:『他要被帶去研究室了。』
『研究室?』姜晨感到極為不安,連忙追問:『去那裡會怎麼樣媽?』
老人沉默不語,腦海不禁浮出這一段時間裡,他被帶到研究室所經歷的痛苦記憶,他數不清自己體內被注入多少不明藥劑,也不知道人類為了研究紋身多少次剖開他的皮膚,每每的折磨使他幾乎失去了生存的慾望。
『不行!我們得趕快了,我得……我得幫助你圓月!』
老人突然地從床上跳起來,因為起身過於唐突,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隨後便衝到姜晨的床邊,一把拉起姜晨。
『我跟你說!等到你圓月之後,他們一定會研究你的身體,你就找機會攻擊那些研究員,你一定辦得到!叫他們把所有牢房的門都打開,放出其他族人!然後把這裡全都給毀了!』
老人情緒極為激動,表情似乎是恐懼,又像是過於興奮,姜晨看著老人瀕臨瘋狂的模樣,害怕的小聲說道:『我……我不知道做不做得到。』
『說什麼呢?』老人大聲斥責,卻又馬上伸出食指在雙唇前比出噓的手勢,隨後用氣聲說道:『你以後要成為修羅的領袖,怎麼可能這種事情都做不到!?』
『可是……』姜晨還想再說些什麼,然後老人卻不再理會:『事不宜遲,我們開始吧。』
沒等姜晨回應,老人便掀起姜晨的上衣,將雙手按在姜晨的胸口,閉上眼睛,隨即在漆黑的房間內閃出一道紅光,紅光宛如電流般不斷從老人的手臂上灌入姜晨的胸口,時而略顯黯淡,時而明亮耀眼。
姜晨心裡十分不情願,被老人的雙手緊貼著胸口也感覺特別彆扭,但他卻不敢反抗,只能在心中獨自委屈。
很快姜晨的胸口逐漸感到灼熱,就像他一開始出現紋身時的感覺,隨著老人的紋身能量灌注的越多,這種感覺便開始漸漸蔓延至全身。
相較於第一次出現紋身,這次姜晨已經可以適應這種感覺,不過就在他剛這樣想的時候,灼熱的感覺瞬間加劇,活像是體內有無數的狼牙棒在慢慢膨脹,狼牙從內部往外刺出,而皮膚也好像要裂開來似的,發出劇烈的刺痛。
姜晨痛的失聲尖叫,下意識想要從老人身邊退開,但自己的胸口卻被牢牢吸住,完全無法離開老人半寸。
姜晨驚慌的看向自己的雙手,那感覺被撕裂的皮膚卻是完好如初,只是手上的黑色紋身不斷的在體內蠕動,就像是體內住著一隻大蟲子般。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灌注進姜晨體內的紋身能量越來越多,然而姜晨已經無法承受那尖銳的刺痛,他失去理智的大吼大叫,儘管如此老人仍面不改色的繼續灌注能量。
此時在外面交班回來的守衛聽到了動靜,立刻來到他們的牢房門外查看,只看見從鐵門下方的小洞傳出了一閃一閃的紅色光芒,以及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守衛立刻對著鐵門喊道:『喂!你們在幹什麼!?』
不過守衛的聲音完全被慘叫聲給掩蓋住了,守衛眼看自己的喊聲無濟於事,一時間也不敢打開門查看裡面的情況,而其他牢房的修羅也因為這陣嘈雜聲開始有些騷動,守衛急忙呼叫起對講機尋求幫助。
過了一會兒,一群維安人員便急匆匆的來到姜晨的牢房前,後頭還跟著陳倩以及王菀心。
『快點!把門打開!』陳倩急切地喊道。
『那你給我後退一點,不要靠得那麼近。』曹盛想要將陳倩往後推一點,然而陳倩卻一動也不動,兩眼發光的看著那小洞裡的紅色光芒。
曹盛有些無奈,只得命手下護在陳倩身旁,並親自拿起兩道鎖的鑰匙,緩緩的打開門鎖。
在打開鎖的瞬間,曹盛猛力把鐵門推開,而後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老人的雙手此時已經離開了姜晨,坐倒在地上呼呼喘氣,身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紅色紋身,而姜晨卻在半趴半倒的在旁邊的牆壁上不斷扭動身體,兩眼翻白,口中依舊發出淒厲的怪叫,而原本銬在他手腕上的手銬竟然已經被他扯斷了。
曹盛見此景象也不敢貿然前進,他從腰際抽出一條長鞭,唰的一聲便朝姜晨抽去。
這一鞭狠狠打中了姜晨的胸口,姜晨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像斷了線的人偶般,癱倒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晨從極為深沉的黑暗中緩緩恢復意識,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昏沉後,姜晨緩緩張開眼睛。
眼前的光線太過明亮,姜晨又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完全清醒。
他驚奇的發現,自己此時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四周乾淨且寬敞,床邊還擺放著一些未曾見過的怪異儀器。
正想要坐起身,姜晨卻察覺到自己的雙手似乎被固定住,他扭頭查看,發現兩隻手都被更大量的鐵鍊綑綁起來。
『好一點了嗎?』陳倩的聲音從床邊傳來,她見到姜晨終於醒來,立刻湊到床邊,伸手輕撫著姜晨的額頭。
姜晨只覺得自己後腦勺有點沈重,他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想說些什麼,卻覺得口乾舌燥,難以開口。
『需要喝水是嗎?』陳倩察覺姜晨的狀況,轉頭對著床的前方比了一個喝水的動作。
姜晨好奇的抬頭看去,發現在床的前方有一面大鏡子,鏡子旁是一扇門,姜晨立刻猜到那面鏡子應該是面單面鏡,外頭不知道有誰正看著自己。
想到這姜晨不禁頭皮發麻,有一種嫌疑犯被關在審訊室的感覺。
不一會兒,王菀心拿著水杯走了進來,陳倩接過水杯,扶起姜晨的頭,將水杯遞到他嘴邊,並溫柔問道:『你知道你剛剛發生什麼事嗎?』
姜晨啜飲了一口,腦中回想自己在暈倒前,似乎做了一個什麼事情,好像是……
圓月儀式。
姜晨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他對陳倩點了點頭。
『可以跟我說一下嗎?』
『就……就是……呃......』
姜晨不知道怎麼形容方才發生的事,一直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陳倩也不急著逼問,見姜晨說不出來,只是伸手拍了拍姜晨的肩膀,輕聲說道:『沒關係,說不出來就算了。你剛剛似乎讓紋身現形了,只不過你暈倒後紋身就又不見了,加上當時房間太過黑暗,所以我還是沒看到你的紋身,你覺得你現在有辦法再讓它現形嗎?』
陳倩轉身向後方伸出手,站在她身後的王菀芯立刻遞上了姜晨的白貓模型。
『我可以讓暫時把武器還你,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你只會讓紋身現形,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會做,好嗎?』
姜晨愣了一下,他想起老人說的話,要他拯救族人,毀了這座研究院。
但他真的不想這麼做,他只要一看到陳倩那溫柔的面容,就無法相信她會是壞人。
『你要答應我嗎?』
陳倩再度問道,姜晨這才回過神,胡亂的點了點頭。
陳倩露出一抹燦笑,她解開了綁住姜晨雙手的鐵鍊,好讓姜晨可以坐起。
隨後,陳倩把白貓模型放到姜晨手中,並退開一步靜靜等待。
姜晨望著手中的白貓模型,試圖讓紋身現形並灌注其中,下一秒,炙熱的澈能再度竄遍姜晨全身,雖說沒有像剛才圓月儀式的時候那麼強烈,但還是讓姜晨十分難受。
白貓模型瞬間就化成了那柄黑色長棍,同一時間,姜晨的身上也佈滿了黑色的紋身。
陳倩終於見到了姜晨身上的黑色紋身,一時間難以掩飾內心的雀躍,竟放聲大笑了起來,還撲倒姜晨身上,給予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做到了!你的黑紋身!我的天呀……』
還沒高興太久,姜晨突然大吼一聲,並粗魯的將陳倩推開,害得她重重摔在地上。
或許是黑紋身澈能的影響,此刻姜晨腦中思緒混亂無比,眼前畫面有如斷訊的電視般,充斥著黑白雪花,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幹了什麼,只覺得好憤怒、好焦躁。
『住手!』外頭的曹盛踹開大門,衝進實驗室擋在陳倩面前,然而姜晨此時根本無法溝通,曹盛的闖入反倒刺激了他,猛然掄起長棍就向曹盛虎撲而去。
曹盛立刻抽出長鞭,唰的一聲掃向姜晨,長鞭有如毒蛇一般竄至姜晨胸口,啪的一聲巨響便把姜晨打得向後倒退,卻聽得一旁陳倩尖聲叫道:『不要!』
曹盛此時只想重新制服住姜晨,卻沒想到身後的陳倩一把將他抱住,伸手就要搶奪曹盛的長鞭。
『你幹什麼!?快走開!』曹盛又驚又怒,努力想把陳倩推開,眼見姜晨已經重新站穩,又要朝自己衝過來,好在此時幾名維安人員也奔進了實驗室內,拿著大刀把姜晨圍了起來。
然而這些維安人員並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只看見眼前這人渾身顫抖、面目猙獰,臉部佈滿青筋,胸前有一道滲著血的傷口,除此之外,姜晨口中還不斷發出低沉且急促的呢喃:『說好的說好的說好的放我走放我走放我走放我走放我走……』模樣甚是嚇人。
『你真是……夠了!』
曹盛見陳倩糾纏沒完沒了,狠下心將她用力甩開,接著轉頭對維安人員喊道:『退開一點,你們兩個!把陳倩帶走!快點!』
其中兩名維安人員聽到指令,立刻強拉這陳倩準備離開,卻聽見陳倩依舊尖聲叫道:『不可以傷害他!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這時的每分動靜傳進姜晨耳裡都激起了強烈的負面情緒,他突然咆哮一聲,掄起長棍向前猛掃,其中一名維安人員立即舉刀擋格,卻不曾想姜晨此刻力氣極大,兵刃相交瞬間大刀竟脫手飛出,刀刃被擊中的部分還明顯捲曲,被長棍硬生生打得變形。
這一下驚呆了所有維安人員,全部都害怕得向後推開,然而姜晨卻沒有絲毫停頓,揮動長棍如狼似虎的撲向敵人,宛若一隻張牙舞爪的龐然巨獸,瘋狂攻擊著眼前獵物。
維安人員見狀戰意頓失,甚至有人丟下大刀想要逃離實驗室,這樣做的下場卻是成為了姜晨的首要目標,他立即追上前去當頭一棒,頓時將對方砸得腦漿迸裂。
曹盛看到自己的手下慘遭毒手,憤怒得大聲咆哮,撥開了眼前的一位同伴,挽起手中長鞭甩向姜晨的長棍。
長鞭精準的纏上了長棍棍頭,曹盛立即反手抽拉,試圖先控制住對方的兵器,如果對方欲跟自己拉扯,就能讓其他手下找到機會攻擊,然而他卻沒想到,姜晨雖揮擊時看上去極為暴力,但並沒有將長棍握得很緊,隨手一抽便把長棍從對方手中搶了過來。
姜晨停下動作,愣愣的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隨後緩緩抬起頭,看向被曹盛搶走的長棍,突然一聲驚天怒吼,瞬間往曹盛撲了過去。
曹盛慌忙甩掉長棍,腳下退了半步,揮動長鞭向前橫掃,怎料姜晨根本沒有打算閃避,一手凌空抓向長鞭,只聽得啪的一聲巨響,姜晨的手臂被甩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與此同時卻也扯住了長鞭的鞭頭。
曹盛大驚失色,竟然直接鬆手放開了自己的兵器,下意識向後退開,但才退了一步就撞到了牆壁,已然是退無可退了,下一秒,狂暴的姜晨一記正拳直擊曹盛面門,一陣極為不舒服的碎裂聲響起,曹盛頓時全身癱軟,倒在了地上。
隨著曹盛的倒下,研究室裡頭恢復到一片寂靜,唯獨剩下姜晨沈重的喘息聲規律作響。
經過了這一陣瘋狂後,姜晨的思緒雖然依舊混亂,但情緒似乎平靜了一些,眼前的畫面也變得稍微清楚,不過他暫時無法理解現在是什麼狀況。
姜晨看向落在一旁的長棍,踏出艱難的步伐想要過去撿起,但才走了一步,突然就全身無力,癱倒在一名遭自己毒手的維安人員身旁,眼前最後的畫面便是那人猙獰痛苦的面孔,隨後便失去意識,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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