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伴月 - 第四十一章祈安居(一)

『最終秦昆被證實手臂上的確有火燒傷痕，一開始他還辯解說是會議室的大火所致，但不久後卻改口承認了火燒黎煊家是他幹的。』

楊竹步聽完後，一時間無法反應，只是沈重的點了點頭。

『原來那場大火是這麼回事……如果你沒告訴我，我可能一輩子都會以為是電線走火。』

『你也知道，七星堂有很多事情不能透露。』

『確實……』楊竹步摸著下巴：『這個秦昆居然燒死了自己大哥全家……我的天哪——』

除了趙清榮以及他的左右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黎煊家其實有一個女孩在那場大火中活了下來。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個很蛇家族的人。』

『等等！所以徐禁大人也不是突然猝死，而是因為……！？』

張嵐沒有答話，只是微微點頭。

兩人沈默了許久，最終楊竹步站起身來，向張嵐告別道：『我也該回去了，感謝嵐大哥告訴我秦昆的故事。七星堂之後即將要對紫羅會有所行動，有什麼新的消息我也會告知您。』

『免了吧。』張嵐苦笑道：『我又不是首席了，幹嘛還來找我呢？』

『我覺得現在的七星旁裡面已經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有什麼問題還是問你比較可靠，畢竟我們是同個家族的。』

『喔。』張嵐聳聳肩回答：『好吧，那就這樣吧！』

『告辭了。』

聽完了楊竹步帶來的命令後，姜晨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他坐在床沿望著窗外，腦海中回想著父母遇害後，自己的種種經歷。

診所、鈺陵湖、凱瑪斯……總感覺自己的生活被暴力與混亂包圍著。

在凱瑪斯圓月後的記憶十分破碎，唯獨記得那時的自己很憤怒、很煩躁。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困擾著他。

『月是領袖！』、『你要成為領袖！』、『真正的領袖！』

『煩死啦！閉嘴閉嘴閉嘴！』

姜晨抱著腦袋癱倒在床上，接著雙手不斷搓揉著自己的臉頰。

『喂！姓姜的！』

一陣急促的呼喚打斷了姜晨焦躁的思緒。

『喂！開門啊！』

是霜的聲音。

姜晨稍微緩了緩，狐疑的走去開門，只見霜雙手抱胸一臉很不耐煩的瞪著姜晨。

姜晨下意識避開了霜的眼神，低頭問道：『呃……怎麼了嗎？』

『你在哭喔？眼睛這麼紅！』

『啊？』姜晨並不知道自己眼睛很紅，困惑的搖搖頭：『沒有呀。』

『算了，你知道從這裡到診所的路怎麼走嗎？』

『呃……你是說修羅診所嗎？』

『廢話！』

『大……大概吧。』

原本強勢的霜突然撇開視線，低聲說道：『帶我去。』

『蛤？』姜晨驚訝的問道：『你要去診所？』

『對。』

『現在？』

『廢話！不然呢？』霜又恢復到一開始那不耐煩的語氣。

『可是他們剛過不是說，叫我們這段時間不可以離開這裡？』

『哎呀！』霜狠狠推了姜晨一把，接著抓著他的衣領罵道：『你怎麼屁話這麼多啊？我叫你現在帶我去診所！』

霜雖然矮了姜晨一顆頭，但氣勢卻不由得姜晨拒絕，他只好趕緊點點頭答應了霜的請求。

兩人前往診所的路上都沒有說上半句話，姜晨憑藉著王思潔之前開車載他的印象，花的一段時間才抵達診所門口。

姜晨不明白霜來診所的意圖，於是停在門口，回頭看向霜，卻再度被對方罵道：『進去啊！看我幹嘛？』

姜晨抓抓頭，走進了診所，霜則是自顧自的走到櫃檯前面。

今天站在櫃檯的護士並不是葉佳萱，而是另一個微胖的女孩。

『您好，今天哪裡不舒服呢？』

『葉佳萱在嗎？』霜問得直接，語氣卻明顯溫柔許多。

『葉佳萱？她今天沒上班欸，她這幾天好像身體不舒服，在宿舍裡休息。』

『宿舍在哪？』

『在旁邊的小巷子裡，有一個玻璃大門，她住在三樓的三之二。』

『好的，謝謝你。』

兩人尋著指示來到小巷子內的宿舍三樓，霜敲響了那扇寫著三零二的木門，隨即便聽到裡頭傳來含糊的聲音：『哪位？』

『我……我是霜。』

門馬上被打開了，裡頭的葉佳萱正抱著一包洋芋片，嘴裡還吃得發出喀喀聲響，她驚喜的問道：『小霜！你怎麼來了？還有……你是那個月嗎？』

姜晨尷尬的點點頭，霜也顯得有些彆扭，她緩緩說道：『就……想說……來看看你，就上次那件事，你還好嗎？』

『那個呀！沒事了啦！只不過我得了小感冒，但應該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們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嗯……好……』

葉佳萱的房間大約只有五坪大小的空間，裡頭十分整潔，傢俱也很簡單，桌椅、衣櫃、單人床，不過倒是有一個三層櫃引人注目，那裡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零食。

三人在鋪於地上的巧拼坐了下來，葉佳萱主動拿起剛剛在吃的洋芋片分享給另外兩人。

雖然葉佳萱十分熱情，另外兩個人依舊顯得尷尬，特別是姜晨，他從未跟兩個女生待在這麼樣一個狹小的空間，更別說一個是令他害怕的霜，另一個甚至僅有一面之緣。

『我這裡還有很多小餅乾，如果有喜歡的話可以帶回去沒關係。我囤的有點太多了，但沒辦法，有時候就是忍不住！』

葉佳萱沒有察覺到氣氛中的尷尬，自顧自爬到三層櫃旁，將零食挖了出來。

霜側著頭，用瀏海蓋住半張臉，她不在意吃的是什麼，只是一直在猶豫一件事，到底該不該問出口。

『你當初……呃……』

葉佳萱回過頭，霜卻停了下來，過了半晌，她總算還是將那深埋已久的問題問了出來：『為什麼要幫我們？』

葉佳萱一對杏眼眨了眨，反問道：『幫你們？你是說香綾的事情嗎？』

霜點了點頭。

葉佳萱頓了一下，撿了幾包餅乾後爬回原位坐好，聳聳肩說道：『老實說，當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是思潔拉著我去找你的，要不是思潔，我可能也幫不了你們。』

『是你主動跟她提起我們的事的吧？』

『嗯，對呀！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結果因為我們，你差點被周秀殺掉呢。』

『嗯……我也沒想到大姐她……我是說周秀，她居然會是紫羅會的人，真的蠻可怕的。』

『很抱歉……害你發生這種事情。』

『嗯？』葉佳萱尷尬的笑了笑：『你不用跟我道歉吧？又不是你害我的。』

『如果你知道周秀會對你做出那種事，你當初還會想把香綾的事情告訴思潔嗎？』

『呃……』葉佳萱皺了皺眉頭，不太確定的說道：『不知道欸，說真的我那時很害怕，但是……我希望我還是能把這件事講出來。』

『蛤？為什麼？』

『因為我是護士呀，救人是我的天職，而且香綾年紀這麼小，雖然是在紫羅會長大，但很明顯是個天真乖巧的小孩，雖然不知道紫羅會到底要對她做什麼，我猜應該是想實驗什麼東西吧？——不管怎樣，這種東西會對香綾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而且還有可能致死，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情發生。』

『嗯，這樣啊。』

『對了，香綾最近還好嗎？』

『她很好。』

『嗯。』葉佳萱放心的點點頭，繼續吃著她的洋芋片。

『謝謝你。』

葉佳萱抓抓頭露出甜美的笑容說道：『哎呀！你不要再說什麼抱歉什麼謝謝的了，這樣我很不好意思餒！而且！你那時候不也是救了我嗎？』葉佳萱突然轉向姜晨說道：『你知道小霜那時多帥嗎？那時候周秀叫她殺了我，她卻義無反顧的把我抱走，我才應該道謝吧？』

突如其來的轉移焦點讓姜晨嚇了一跳，只能僵硬的點點頭。而霜聽到這，雪白的臉頰上泛起了微微紅暈，但她卻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你肯定也為香綾做了許多事吧！跟你說，會為別人付出的通常都值得尊敬，就像我們護士一樣——嗯哼！沒有錯啦！護士也是很偉大的！』

葉佳萱邊說邊驕傲的拍著自己的胸脯，還對自己比了一個讚。姜晨看在眼裡，突然覺得這個女孩似乎非常平易近人。

霜將兩腿彎曲縮在胸前，雙手抱著膝蓋，微微低著頭說道：『你錯了，其實我也是個殺人兇手。』

『嗯？』

『我在紫羅會的時候，也幫著他們幹一些屠殺人類的事情，趙清榮跟我說，我殺的人類都是一些研究修羅的人，他們總是對修羅做出很殘忍的事情，所有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但……對我來說，他們就是一些手無寸鐵的…….所以……咳咳——』

霜說到最後時聲音有些顫抖，她趕忙假裝清了清喉嚨，掩飾住自己的情緒起伏。

『總之，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呃……』葉佳萱臉上閃過了一絲錯愕跟恐懼，以至於表情有些僵硬，過了一會兒免強笑了一下說道：『其實……人類的研究員……我認為趙清榮並沒有說錯！』

『嗯？』

『這是我最近得知的消息，那些所謂的研究員也都是一些學醫的人，但他們不是來救人的，而是將我們修羅當做白老鼠，企圖用盡方法把我們變成沒有澈能的普通人，或是試著將人類變成修羅。他們甚至還會欺騙他們自己的人類同胞去做這種實驗。但他們對修羅的身體構造還沒有瞭解的很徹底，修羅會有紋身是因為我們的大腦、小腦、腦幹會分泌出人類沒有的特殊激素，能維持紋身是因為我們肌肉組織比人類多一層，這些東西都是人類的身體無法適應的。如果不去了解這些原因卻強求結果，那根本不算是研究，而是一種摧殘。』

葉佳萱越說越是生氣，還時不時奮力拍打著地板。

一旁的霜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如何反應。

而姜晨心裡則是感到認同，雖然他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陳倩的真面目，但從那黑暗狹小的牢房、凌鈞遭受的對待，以及王菀心所說的話，實實在在證明了凱瑪斯絕非善良和諧的地方。

『所以他們真的……很可惡？』霜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雖然我不會想要殺了他們，但我也是很恨他們。』

霜不再說話，只是盯著自己的膝蓋沉思著。

『唉！別想那麼多了，吃餅乾吧！』

葉佳萱再度將洋芋片遞到霜面前，霜抬起頭，眼角餘光瞥見書桌前的牆壁上貼著一張合影，不禁好奇的正眼瞧去。

那張照片是葉佳萱跟林雅的合照。

霜瞪著那張照片，緩緩地問道：『那人……不是周秀的手下嗎？』

葉佳萱愣住了，也跟著轉頭看向那張照片，一會兒後，她起身將照片摘了下來，喃喃說道：『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盯著手中的照片，葉佳萱竟毫無預警的流下了眼淚，霜跟姜晨嚇了一跳，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在我生命中最絕望的時候遇見她，她曾經是反叛組織的孤兒，年幼時期過著流浪乞討的日子。在最一開始認識的時候就對我十分熱情，也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我們就是天生心靈相通，她很了解我，對我說得每一句話、做得每一件事，都能溫暖我充滿陰影的內心……那時還在醫學修院時，我們整天都膩在一起，就算是後來分配到不同的診所，也都有聯繫。但我想，就算我們再怎麼要好，應該都比不上她跟周秀的感情吧！』

兩人只是靜靜的聽著，雖說不知道周秀與林雅到底有什麼深厚的感情，但他們也不敢多問。

這時葉佳萱突然破涕為笑說道：『好笑吧？小時候都喜歡取綽號，我們也互相幫對方取，我是蒼蘭兒，她是鈴蘭兒，都是花的名字。』

『她眼睜睜的看著你差點被殺掉！』霜唐突說道。

『嗯……沒錯，但我想她那時心裡也很難受吧？反正，從那天晚上起，我們的感情就是過去式了。』

只見葉佳萱將照片「啪」的一聲反蓋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兩人跟葉佳萱道別，離開了診所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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