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騎車快到家裡時，放在機車前方凹槽處的手機響起，他將機車緩慢停在路旁，一看來電者是偵四隊的林政憲副隊長，馬上接起。

     

      「我是顏諾安。」

      「你在哪裡？」林政憲問著。

     

      「剛離開會館，快到家。」

      「我接到校方那邊的通知，昨晚參加入會測驗的其中一位Sub出現精神狀況的異常，送醫治療了，我正要趕去醫院，你也過來。」

      「哪間醫院？」顏諾安很震驚接到這種消息。

     

      「明大醫院。」

      「我現在過去。」

      顏諾安重新騎上路，朝著明大醫院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顏諾安的情緒很起伏，騎車速度也快了一點。

     

      果然中午沒有看到所有新生就該質疑的詢問姜珹。

     

      會是什麼原因造成那位Sub精神異常？又是誰害的？

      顏諾安腦中晃過許多昨晚的事，最先把姜珹排除在外。

     

      姜珹一直跟他在一起居多，就算有時間接觸其他的Sub，姜珹也不會傷害人。

     

      顏諾安就是這樣認為。

     

      最有嫌疑的是劉立威跟那兩名想對自己做什麼的Dom。

     

      顏諾安想著中午吃飯見到劉立威那副表面衣冠楚楚，內在卻卑劣的模樣就反感，真不知道為什麼能當上主席？

      顏諾安將機車停放在醫院的停車場，拿出手機想問見到林政憲在哪一樓，便看到訊息。

     

      「到B棟六樓，我請主治醫生說明狀況。」

      顏諾安進入醫院，坐上B棟的電梯來到六樓，朝著護理站而去，馬上見到林政憲的身影。

     

      「副隊長。」

      顏諾安走上前，林政憲一時認不出顏諾安，皺起眉，主要他身上的衣服太過隨性了。

     

      「抱歉，來不及換衣服。」顏諾安記起自己穿著姜珹的衣服。

     

      「正事要緊，你在裡面都沒察覺到任何可疑的狀況嗎？」林政憲雙手扠腰，一身便服沒加辦案的背心，看起來就像普通身材高瘦的中年男人，不想讓刑警的身份干擾到醫院裡的氣氛。

     

      「入會測驗接觸到的會員不一定相同，再加上測驗時間是二十四小時，而且不能離開會館，我跟其他人很少有交集。」

      「你那邊順利嗎？」林政憲關注著顏諾安那邊調查的進度。

     

      「算是遇到一個能幫忙的人。」顏諾安這樣解釋姜珹的存在。

     

      「誰？」

      「姜珹。」

      林政憲的神情像在思索關於姜珹這個人的資料。

     

      「你沒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吧？」

      「沒，你放心。」

      「是什麼測驗內容？」

      「算是一種遊戲……」顏諾安想著要如何說明裡頭的亂象，還有自己經歷的事。

     

      他見林政憲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標準進入審訊犯人那般嚴謹，明白自己說出來的話會有多重要。

     

      這時，一名年輕的男醫生從電梯出來，走向他們。

     

      「是剛剛聯絡的林警官嗎？」

      「對，旁邊這位是我的同仁，來調查的原因，剛剛已經在電話裡說明清楚了。」林政憲很快恢復一臉鬆懈，拿出刑警的服務證來讓對方確認身份。

     

      「我能理解校方對這件事的重視，自整個世界再分化出Dom跟Sub這兩類人，帶來多少的社會亂象，也造成許多棘手的隱藏性犯罪問題。」醫生嘆著氣道。

     

      「目前送醫的學生狀況如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林政憲問著醫生。

     

      「大概下午時送來，喉嚨裡有明顯的破皮受傷，依照送他到醫院的室友說明，是他自己催吐弄的，再加上情緒不穩定，會大吼大哭，所以他的室友馬上向舍監通報，叫救護車送他進來。

     

     「 經過進一步的檢查，並沒有發現遭受性侵的狀況，身體各處也沒外傷，但為了避免他再出現自我傷害的事，或是去傷害別人，我安排三天的住院觀察，也開了適合治療的藥。」醫生算是簡單的說明。

     

      「現在能探視嗎？」林政憲再問。

     

      「可以，但我不確定他現在的狀態能不能接受調查。」

      「我們只是做個初步了解，不會耽誤太多時間。」林政憲道。

     

      醫生帶著他們往右側的走道而去，來到608的病房門前，在敲門後進入。

     

      顏諾安的視線停留在病床上，靜靜地看著右側窗簾的男人，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見到弟弟死前住院時的模樣，心口一緊。

     

      他馬上逼自己集中注意力，對這名男人只有一點點的印象，記得他當時被其他的會員抱在懷中。

     

      男人露在被子外頭的肌膚沒有外傷，眼神是茫然與空洞，不像醫生說的情緒失控，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出現。

     

      「同學，聽得到我說話嗎？我們是警察，想了解你的狀況。」林政憲走靠近病床旁，試著跟男人交談。

     

      但男人沒有任何的反應，看都不看林政憲一眼，像是關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怎麼了？」顏諾安跟著靠近，問著醫生。

     

      「是Sub Drop狀態。」

      顏諾安跟林政憲都傳遞出不解的眼神，知道可能是專業名詞，等著醫生解釋。

     

      「算是一種體內激素不平衡導致的精神衰退現象，不管是Dom還是Sub都有可能遇到。」

      顏諾安知道精神衰退的意思，目光再次放回到男人的身上。

     

      「簡單來說，類似抑鬱症或是憂鬱症。」醫生再說白話一點，林政憲就露出一臉懂了的表情，點點頭。

     

      「我知道可能有些複雜，還是想說明一下，會造成這種現象，大多是當Dom或是Sub的精神狀態到達一個高潮點，又或是身體接收到太多的刺激，超過自己能負荷的狀態，導致在腎上腺素急遽上升又消退後，體內的激素跟腦內啡無法正常的維持平衡，甚至抑制身體自行分泌快樂的激素，使當事者的情緒陷入在負面、低落，甚至是沮喪與封閉的狀態。」

      「這要怎樣治療？」顏諾安聽完後，其實有更加理解。

     

      「多點溝通、安撫與陪伴，找到問題點，控制它或是遠離帶來這種狀況的人。」醫生談及這部分，口氣變得溫和些。

     

      「他的狀況算是可控制的，而且過去沒有在精神科就醫紀錄，只要慢慢治療可以變好。

     

      「最怕的是已經處在嚴重的Sub drop，卻不願意接受幫助，又或是反覆的讓自己一再進行這種傷害，不聽醫生的警告，最後得到嚴重的憂鬱症，走上絕路。」

      聽起來像是那兩起自殺案的Sub，顏諾安與林政憲互換一道眼神。

     

      「這類型的病人很多嗎？」顏諾安問著醫生。

     

      「近年來增加很多，尤其是Sub罹患上憂鬱症的比例提升快百分之二十，這是非常可怕的狀況。」醫生憂慮起神情。

     

      「原來有這麼多。」顏諾安有出乎意料。

     

      「這是還沒加上那些不願來尋求醫療幫助的人。政府跟學校做的宣導還不夠多，人民對未知的恐懼以及不了解，再加上沒有獲得適時的幫助，往往會害了那些人。」

      就像是弟弟？

      顏諾安突然眸色黯淡下來，望向病床上的男人，希望他能像醫生說的快點好轉，別走上絕路。

     

      「不管是Dom或Sub，自我認同、接受與成長非常重要，如果身邊有這兩類人的朋友，建議多帶他們到醫院進行諮詢，多了解自己，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避免走上歧路。如果是我，一定會嚴禁學校有那種組織的存在，也辛苦你們重視這部分。」

      「沒有辛苦不辛苦，這是我們的責任。」林政憲客套的口吻。

     

      「醫生是Dom或Sub嗎？」顏諾安突然問，又想到自己不該這樣做。

     

      「很抱歉，冒犯了。」

      「我是正常人，但我身邊親近的朋友跟家人有些是，所以我也是藉由他們來更了解他們的世界。」醫生不為顏諾安的冒犯而變臉，反而笑著。

     

      「原來如此，我能感受到你的用心。」所以顏諾安才差點有股衝動想私下找醫生詢問關於自己的狀況要如何應對。

     

      他想，如果提出想調查案子，應該可以。

     

      「看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再問我。」醫生願意跟他們多聊，不急著走。

     

      「對Sub來說，他所認為的喜歡就只是受到精神上與肉體的控制，這樣的喜歡不能算是真的吧，要如何避免自己陷入在那種不正常的關係裡。」顏諾安還是問了。

     

      他馬上接收到林政憲掃來的不解注視。

     

      「Dom跟Sub之間，不是只有一種相處方式，他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交際、談戀愛與步入婚姻，只是多了分化後產生的精神調劑。

     

     「 但也有像你說的，一開始是以那種方式發展，就會充滿危險與不確定性。

     

      「尤其是要抽離時，對兩人來說有可能像是經歷一場天崩地裂，我也不是說這樣的關係無法長久，只要建立起信任與慢慢培養感情，一樣可以像正常人有後續的發展。」

      顏諾安想到姜珹說的話。

     

      姜珹詢問他認為Dom與Sub之間是什麼關係？也談到信任與命中注定。

     

      難道姜珹在那裡頭不是只想玩玩？

      「你還想了解更多，可以預約來找我。」醫生看出顏諾安臉上充滿著心事。

     

      「如果後續有任何消息或是發生其他狀況請聯繫我們。」林政憲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名片遞給醫生，打斷他們的後續交談。

     

      「我會請助理醫生再跟你們聯絡。」醫生微笑著。

     

      三人接著走出病房，醫生向他們點個頭，便離開了，剩下顏諾安跟林政憲兩人站在走道上。

     

      「現在不知道他有接觸過誰，也排除被性侵與暴力傷害，你知道除非他的精神狀況變嚴重，危害到生命，否則我們無法對兄弟會的所有人進行約談，也有可能曝光你的身份。」林政憲習慣性的再雙手扠腰。

     

      顏諾安看向緊閉的病房門一眼，認為言語攻擊對Sub也是一種傷害。

     

      但就像林政憲說的，眼下不宜冒然行動。

     

      「我會多注意他這邊的狀況。」

      「這邊不需要你，後續調查交給我，你的任務是調查會館裡面的事，想辦法查到昨晚他被什麼人下過什麼指令，又或是做了什麼事。對了，你說那是什麼遊戲？」

      「一種格差遊戲，主要讓參與者抽牌，利用牌的大小，可以對階級低的人進行命令或是互動。」

      「有看到違禁品或是群體性交嗎？」林政憲很敏銳的問。

     

      「不確定有沒有，因為我大多時間在房間裡，等回去會館後，我會試著向其他會員打探消息。」顏諾安喉頭一陣乾澀，選擇將事實先隱瞞，也逼自己冒險下去。

     

      「繼續觀察，那邊交給你了。」

      「嗯。」

      顏諾安與林政憲在醫院大門分開後，各自行動。

     

     

      回家後，顏諾安坐上沙發先傳訊息到偵二隊的群組裡，把入會測驗發生的突發狀況以及自己接下來的調查方向，報告讓隊長跟隊員們知道。

     

      訊息沒有所有人已讀，但有人回覆了。

     

      「想也知道那種地方一定有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你可別搞砸了。」

      顏諾安無視林景仁的刺激。

     

      他的電話剛好響了，來電者是劉琪。

     

      「沒事吧？」劉琪開頭就問。

     

      「我沒事，學姊別擔心。」

      「有順利進入到裡面嗎？」劉琪再問。

     

      「應該是通過測驗了，我明天會去確認。」如果劉立威昨晚說的如果能完成測驗就能入會是真的。

     

      「別勉強自己做任何事，你一個人在那裡頭太冒險了，真的不行就回來，老大不會罵你，讓偵四隊自己去調查。」

      「我有找到一個能夠幫我的人，也知道要小心點。」顏諾安在劉琪看不到的這一頭，微微地揚唇。

     

      「誰？」

      「一名Dom，是他幫助我渡過測驗。」

      「能信任嗎？」

      劉琪說出一句時，於顏諾安腦中冒出她皺著眉。

     

      「我會繼續觀察，如果沒辦法待下去，就再找其他的調查方式。」

      「嗯，你小心一點。」

      「謝謝學姊的關心。」

      顏諾安結束通話後，再看向群組裡的狀況，訊息全數已讀，但除了林景仁沒有其他人回應。

     

      顏諾安明白在臥底狀況仍可控之下，大家關注的點仍在隊上的事情。

     

      他起身進入臥房內的浴室，脫下身上的衣服跟褲子準備洗澡，視線落在白色三角褲與那團毛茸茸的尾巴上。

     

      想到姜珹凝望著他時，那深邃且銳利的視線，以及姜珹欠揍的摸著他的頭喊著：「乖……」

      於他體內仍會產生像被制約後的細微的共鳴。

     

      但他馬上甩頭，緊抿起唇，對姜珹做下的評語仍是「瘋子」。

     

      他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去見雪倫，消除催眠。

     

      如果他能順利進入會館，目前能帶給他更多線索與答案的只有姜珹。

     

      姜珹這傢伙一定逮到機會就會繼續的欺負他，與其用演的，逼自己忍受，甚至可能再次露出破綻，還不如維持著催眠狀況，比較好面對姜珹。

     

      只要他分得清是不是真的動情就好了。

     

      顏諾安又想到那一吻……姜珹囂張的舌頭、狂妄的語氣。

     

      他決定姜珹下次敢再伸舌頭進來就咬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