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幾天了?」
每當早上醒來,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如何應對在洞穴外的魔族大軍。
當天雪莉和凱被一群骷髏士兵包圍後,很快地就被逼入洞穴之中,其實損傷方面魔族比人類還要多上許多,無奈數量差距實在過大,除非每位士兵都能以一敵十才有機會脫離這種困境。
這幾天雪莉和凱靠著洞穴通道狹小的特性,讓魔族無法靠著兵力優勢包圍,可是這也僅算是個拖延時間的方法,魔族靠著車輪戰,輕鬆地便能消耗士兵前鋒的體力,到了這一天,雪莉數著四周剩餘的人數,只剩下十幾名皆輕、重傷的士兵而已。
「哈哈,說不定這是最後一天了。」凱苦笑著說。
「嗯,看來傳令兵...脫逃失敗了...」
雪莉扶著大槌撐起身子,表情痛苦疲憊,才剛站直身體,猛然感到眼前景象模糊,而後轉為一片漆黑,隨之身體不由自主往前倒了下去,凱及時上前攙扶住雪莉,將她抱起後靠在洞穴的壁面。
「你好好的休息吧。」凱用溫柔的語氣說道,不知不覺間,視線停留在雪莉的臉龐,望得出神,他蹲下輕撫著雪莉的臉龐,眼神中帶著許多不捨,看到她似乎熟睡的模樣,這才悲傷地微微一笑,隨後轉身,卻突然感到衣角被拉扯著。
「凱...不要走...」雪莉眼神恍惚地說「尼亞死了,傑特離開了,要是連你也...那我怎麼辦?」
一滴淚珠從雪莉臉頰上滑過,兩滴、三滴,最後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一向淡漠的神情此時才真情流露,充滿著哀慟與不捨。
凱卻沉默了。
過了半晌,才微笑著說:「放心吧,我一定會回來的。」
凱轉身撥開了雪莉的手,但誰也沒有看見那從凱眼睛滴落的眼淚。
究竟過了多久?
凱...到底在哪裡?
真是自私的傢伙,寧願讓我難過,也要讓我活著嗎?
「鏘--!」
金屬的碰撞聲驚醒了雪莉,剛才感性的思緒只好拋在一旁,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尼祿、亞莎和緹娜,甚至連麗姿都來了。
「真是努力呢,但是靠蠻力是不行的喔。」麗姿用詭異的笑容說。
洞穴的入口出現了一個以魔力生成的紫色防護罩,任由骷髏士兵怎麼敲無法擊破,就連龐大的石巨魔奮力一擊也對其毫髮無傷。
「諸位,我們可以悠閒好一陣子了,這種防護罩只有魔法比我高強的人才能解除,就讓這些外行魔族好好活動吧。」麗姿說完還真的悠閒地坐在地上,看著一群魔族不斷地試圖敲毀防護罩的模樣,冷笑了一聲。
「太好了...援...是援軍嗎? 來...來了多少?」一名重傷倒在地上的士兵高興的問。
「抱歉,只有我們四人。」亞莎面容尷尬地說。
「什麼!?」士兵激動地吐了口血,滿心期待的援軍竟然只有四人,光是能穿越魔族來到洞穴已是個奇蹟,妄想殺出重圍就太異想天開了,緹娜看到血連忙上前為士兵用治療魔法,士兵的表情才緩和些。
「怎麼回事...麗姿,怎麼...只有你們幾個?」雪莉聲音微弱地說。
麗姿將國王遲遲未派援軍,尼祿、亞莎、緹娜便擅自行動前去救援,自己則跟來的事說了,而四人之所以能穿越魔族大軍來到這裡,是因為麗姿用了一個長方形的防護罩,四人坐在防護罩裡,防護罩卻突然飛了起來,飛過了骷髏士兵大軍,連擁有飛行能力的魔族也奈何不了他們。
「哼,不愧是帝國四將,連讓防護罩飛行都辦得到嗎?」雪莉受到緹娜治療後,意識不再模糊,但站起來時仍按住腹部的傷口,皺起眉頭,顯然傷口仍然疼痛。
「但是展開防護罩那麼久好累啊,那種方法沒辦法再用一次了,順便說一下,這裡也撐不了太久喔。」
尼祿張望四周,尋找凱的身影,他一向和雪莉一起行動,此時沒看見,心中頓時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但為了得知實情還是問:「雪莉,凱在哪裡?」
「對了,凱...」
雪莉說完卻拿起大槌直直地朝洞口走去,尼祿和亞莎愣了一下,看她越來越接近洞口,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樣子,亞莎連忙拉出雪莉的手臂問:「雪莉,凱該不會...?」
「他...獨自衝進了大軍當中。」說著,雪莉眼眶紅了起來。
「哎呀,真是愚蠢,也就是說已經死了吧。」
尼祿、亞莎和緹娜看到雪莉的表情便已明白凱多半難逃一死,但沒有明講出來,麗姿卻毫無顧慮地說出,即便說著這般慘忍的話,麗姿語氣中也絲毫沒有一點哀傷,尼祿正要破口大罵,忽然一陣風襲來,原來是雪莉已經將大槌停在了麗姿的頭上,雖然憤怒地瞪著麗姿,想到凱,卻忍不住潸潸淚下,那副模樣讓人看了不禁感到心痛。
「難道你覺得他還有機會活下來? 對了,要是你把我殺了,在場的人都會沒命喔。」
麗姿表情仍是一派輕鬆,不光是雪莉,尼祿、亞莎和緹娜看了也是憤怒不已,不過要是沒了防護罩,確實就只能在這裡等死,想到這裡,雪莉只好收起大槌,但仍然惡狠狠地瞪著麗姿。
此時緹娜已經將所有受傷的士兵治療完畢,因為消耗的魔力過多,緹娜不斷的喘著氣。
「緹娜,沒事吧?」亞莎擔心的問。
「嗯,還可以。」
眾人已經不指望其他援軍的到來,都在苦思如何脫逃此處,一分一秒過去,氣氛越來越沉重,漸漸有許多士兵放棄希望,有的極為害怕,身體不斷的顫抖,有的靜靜等待防護罩解除的那一刻,只期望可以死得痛快些。
「啊,想到好方法了。」麗姿在鴉雀無聲時突然說。
這話如同久旱逢遇甘霖,眾人用充滿期待的視線望著麗姿,她指著一塊牆壁說:「把那邊敲碎。」
士兵沒有一人明白她的想法,但還是照做了,拿著長槍或劍朝著那塊壁面揮砍,造成的損毀卻甚小,尼祿擔心花太久時間會耗盡麗姿的魔力,說:「讓我來吧。」
事實上因為夜鷹部隊鮮少人聽過,所以士兵也就不知尼祿的身分,不過看他充滿自信,便都退開了幾步,尼祿磨拳擦掌,忽然左腳向前跨了一大步,右手的手甲上凝聚了魔力,散發出極為耀眼的橘色光芒,奮力地朝壁面揮去,一聲巨響,那塊壁面就這樣被打成碎塊,壁面後則是一條通道,讓眾人略感驚訝。
其實洞穴裡面還有許多錯綜複雜的分支小道,但擔心洞穴裡的地形魔族比我軍更了解,雪莉和凱當時便沒有隨意深入,此時見到另一條隱藏的通道,可說是出乎意料,頓時感覺此刻充滿希望。
「我在這裡坐時可沒閒著,我把自己的魔力分散出去,探測了這裡的地形,這個通道可以通到外面,可是要是全部人都從這裡出去的話,那一下就會被發現了,所以,我需要幾位勇士來到前線吸引注意喔。」
麗姿此話一出宛如在頭上澆了冷水,士兵不斷地互相對看彼此,深怕自己便是負責吸引注意的人,就連尼祿一行三人都藏不住緊張的神情,只有雪莉聽了愣了一下後,往前站一步說:「我來負責,尼祿、亞莎、緹娜,你們能來搭救我很感動,但是我不能再讓這些和我們一同奮戰的士兵送死了,你們回到首都,國王應該能通融你們的。」
「不行,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救你啊,我來當誘餌,讓士兵撤退的任務交給我!」尼祿眼神認真的說。
「沒錯,雪莉你就安心撤退吧。」亞莎說。
「雪莉大人,您不能這樣死去,凱大人就是希望你活著才...」緹娜說話也難得大聲了起來。
雪莉低頭不語。
她何嘗不知道凱是為了她去送死的。
只是原本該屬於她的任務,凱卻擅自奪去了,只能懊悔當時身體沒能回應自己的決心。
「對~ 對~ 你們三個說的實在太好了,你要是這樣就死了,凱肯定會很難過的嘛,況且誰來當誘餌,是由我來決定的喔。」
不等其他人問她的用意為何,她倏地站起將手一揮,忽然颳起一陣強風將眾人分隔開來,魔法使用得太突然,幾乎所有人都毫無抵抗能力的被吹飛,只剩尼祿和雪莉勉強站著,但仍後退了好幾部,等到風停止,被風捲起的塵沙也散去之後,尼祿微微睜開眼睛後,看到眼前的景象,表情既驚訝又錯愕的愣在原地。
「麗姿...你到底想做什麼?」尼祿睜大眼睛看著麗姿,身子憤怒到微微發抖。
麗姿用完魔法之後,除了尼祿和緹娜,其他人都被吹進了隱藏通道中,她甚至將隱藏通道的入口加上了防護罩的魔法,也就是說除非她主動解除魔法,否則尼祿和緹娜得當誘餌送死。
尼祿絲毫沒有因為自己要赴死感到恐懼,而是不理解為什麼選了自己和緹娜,緹娜並不是適合戰鬥的人,當誘餌的話也起不上大作用,若兩人非得算在內的話,麗姿這幾天肯定深知三人感情頗好,應該讓三人一起負責誘餌這個角色,但她卻刻意排除了亞莎,這點讓尼祿完全不能接受。
「麗姿! 如果非得這樣的話,就讓我一個人去吧! 緹娜擅長的不是戰鬥啊!」尼祿憤怒地大吼,麗姿卻只是笑著看他,讓尼祿咬牙切齒,更加氣憤。
「麗姿,解除防護罩,讓我過去。」亞莎語氣中帶著憤怒,麗姿背對著她,回頭冷笑了一聲,亞莎從未如此憤怒後,殺氣騰騰的將匕首直接往麗姿的脖子側邊刺去,動作中不見一絲猶豫,但和之前一樣,在匕首快刺到麗姿時,亞莎的動作又停止了,只能惡狠狠地瞪著麗姿。
「我並非靠力量爬到帝國四將的位置的,或許亞莎你的實力在我之上也說不定吧,但是...」麗姿手指一動,亞莎猛然感覺身體被人抓住往後甩似的,她一時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幸好在空中及時回過神來,翻了一個圈,手撐住地面的落下,麗姿看到亞莎漂亮地將甩出去的力化解,輕輕的拍了拍手說:「畢竟亂七八糟的魔法我學了不少,要你傷不到我分毫,那也是輕而易舉喔。」
「你這傢伙,還是無法了解你的想法啊...」要是在平常雪莉早就動手,無奈要傷到麗姿已經萬分困難,傷口又不時隱隱作痛,只好放棄。
「我的想法? 雪莉認識我這麼久還不知道嗎? 真是難過啊,當然是因為有趣、有趣! 好了諸位,我們離開這裡吧。」麗姿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士兵們看了看眾人的表情後,不知該如何是好,皆跟著麗姿走進隱藏通道了。
「尼祿! 可惡,這個破防護罩...」亞莎瘋狂地揮動手中的匕首,卻僅發出「鏘--!」「鏘--!」的撞擊聲,和產生一些火花而已。
鏘--!
鏘--!
「放棄吧,亞莎,麗姿的防護罩...」雪莉原本想讓亞莎住手,卻不禁將想說的話吞回去。
亞莎完全沒有要停止的跡象,反而因為防護罩不為所動而越砍越急。
鏘--!
鏘--!
「亞莎,夠了。」尼祿說。
鏘--!
鏘--!
「夠了,亞莎!」尼祿大聲喊道。
「我...我...」亞莎這才全身癱軟地跪下,低頭啜泣,懊惱自己為什麼斬不斷眼前的阻礙。
「我們都知道這防護罩無法被摧毀。」尼祿說著,外頭的魔族仍是不斷地敲打洞口的防護罩,而這時洞口的防護罩的顏色已經漸漸變淡,那是防護罩快要解除的跡象。
「我...我知道...」亞莎帶著哭腔說。
「亞莎...」緹娜用擔心的眼神望著亞莎。
「而且我們都知道,此行是赴死不是嗎?」
「不一樣啊!」亞莎突然大吼道,不甘心地敲了防護罩一下「我原本以為我們會死在一起的啊!」
看著亞莎的兩行眼淚不斷地滴落,尼祿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或許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吧。
那麼,能說的只有那句。
「我一定會保護好緹娜,一起活著去找你的,所以在這之前,你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嗎?」尼祿用溫柔的語氣說道。
謊言-雪莉腦海馬上浮現這個詞彙。
但要是自己輕易死去,那麼在死後的世界,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凱,凱又會說什麼?
多半會生氣吧,雪莉苦笑,畢竟那等於白白糟蹋了他的心意。
「亞莎,你聽見了吧? 我們也不能浪費時間了。」雪莉說完抓住了亞莎的手,將她拉起。
「你不能死喔,絕對要活下去喔!」亞莎伸出了手臂。
「嗯,一定會的。」尼祿也同樣伸出了手臂。
兩人的拳頭隔著防護罩碰了一下,雪莉這才把亞莎拉走,期間亞莎還不時用擔心的眼神回頭望了望尼祿和緹娜。
洞口的防護罩此時已幾乎變得透明。
「善意的謊言...嗎?」緹娜語氣淡漠地說。
「可以這麼說吧,能活下去是再好不過,但是...很難吧。」尼祿苦笑,但還是拿起兩把短劍,準備眼前的戰鬥。
防護罩終於完全消失,一群骷髏士兵衝進了洞穴。
「尼祿...願意將我視為重要的夥伴,一直保護我嗎?」緹娜忽然說。
尼祿不知道為何緹娜要在此時說出這種話,只能想到是在生死離別前,想確認自己的心意。
「當然,這裡一定要死一個人的話,我一定會選擇讓你活著。」尼祿不假思索的說。
「...我明白了。」
尼祿眼神和藹地望了緹娜一眼後,對前方大喝了一聲,衝進了魔族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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