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祿發狂似的一劍又一劍朝緹娜砍了過去,平常他有時會採取遠近皆宜的戰術,會在拉開距離的瞬間搭弓急射,可是此時彷彿完全喪失理智,恨不得親手感受到劍砍進血肉中的樣子。
緹娜難得了拿出背後的法杖來抵擋,尼祿雙劍砍削的速度極快,來不及短時間內施放多個魔力盾,只得將法杖灌注魔力,可是她不善於近戰,尼祿的一劍劍都令她走在死亡邊緣。
如果解放了魔族的魔力,緹娜實力略勝尼祿一籌,但在實力相近的兩人中,失敗的往往是留情的那方,這場戰鬥不容得一方保留實力,否則死的便是那方。
血花飛濺,緹娜手臂被砍了一劍,幸虧她及時向後一步,手臂才沒整個被削掉。
她想到克萊斯剛才說自己優柔寡斷,此時還是沒變,她無法把這段友誼當作沒發生過,因此連逃走也不願意,只期望著能說些什麼令尼祿冷靜下來,讓兩人和好,光是腦內這些想法掠過時,她的腹部又被刺了一劍,幸好傷口同樣不深。
「緹娜,難道這段時間裡,你從未真心對待我們嗎?」
「你從哪邊開始聽到的?」
「全部!」說著的同時雙劍劈砍,震得緹娜雙臂痠麻「事到如今,你還想隱瞞嗎?」
「那麼你應該也聽到了,一開始我的確抱著利用你們的想法...可是之後我對你們的真心絕無虛假!」
「這種話...誰會信啊!」
左劍一揮,法杖啪嚓的一聲被砍成兩段,緹娜瞳孔收縮,隨著右劍緊接著揮下,她感覺時間彷彿慢了下來,就像是死前的迴光返照。
可是這一劍沒能揮下,因為尼祿忽然感受到前方一陣狂風吹過,迫使他閉上眼睛,向後躍開一步,待他睜開雙眼後,看到緹娜的皮膚變得蒼白,雙眼如血般鮮紅,尼祿知道那是緹娜真實的模樣,心裡不由得產生了反胃的感覺。
緹娜站在樹枝上,她是在解放魔力的瞬間拉開距離的,原本她不希望再度展現真實樣貌,至少在尼祿面前不要,但那瞬間要不是她解放魔力,早就死在尼祿的劍下。
「吸血鬼種...真不知道在你那嗜血的尖牙下,奪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尼祿說完的那刻拋下雙劍,搭弓將箭射出,過程中就像是瞬間發生的事,待緹娜驚覺並避開,已是箭矢掠過後的事,雖然一開始就沒射中,可是箭矢卻將一旁的樹幹貫穿出一個大洞出來,令她冷汗直流。
尼祿將箭胡亂地射出,緹娜用飛行術一一躲過,看似拙劣的弓術卻因為極高的魔壓使得一箭箭如同砲彈一般,只要稍有失誤,不是血肉被削去一塊,就是當場斃命。
當然這樣的攻擊還是太過莽撞,射了十多箭後,尼祿將手伸向箭筒,卻是空無一物,緹娜腦袋靈光一閃,手掌向前,朝尼祿急襲,想趁機將他制伏。
但緹娜視線中的尼祿卻突然消失,她還來不及思考原因,便覺得身子忽然下墜,緊接著劇痛感朝全身襲來,痛得差點昏厥過去,她微微睜開眼睛,尼祿的右手已緊緊將自己的手臂按在地上,讓她動彈不得。
原來在速度極快之時,緹娜視線的範圍縮減,不知道尼祿早就躲開,在緹娜掠過身旁的瞬間,抓起她的手臂後把她摔至地上,並緊緊按住。
緹娜的生命可說是掌握在尼祿手中,論魔力的魔壓尼祿甚至勝過緹娜,魔壓可解釋成魔力的力量,假設緹娜與尼祿將同量的魔力集中在手,尼祿可以粉碎石頭的話,緹娜卻未必做得到,和魔法的造詣並不相關。
其實也就是說,尼祿只要將魔力大量灌注在穿著手甲的右手,緊緊一捏的話,緹娜的那段手臂便會當場被捏得稀爛。
要是緹娜抱著殺死尼祿的心態,她大可就在尼祿箭矢用完後以遠距離魔法單方面攻擊,可是緹娜卻只希望制伏尼祿,才有了現在的下場。
「緹娜,我們決定去救雪莉和凱的時候,你義無反顧的和我們同行,也是為了這齣戲嗎?」
「不是的!」
尼祿右手緊握,緹娜瞬間感覺左手臂傳來一震劇痛,顯然不論緹娜怎麼回答,尼祿都不會相信。
「在洞穴的時候,你問我是否願意視你為重要的夥伴,我答應了...而你卻將我視為道具一般利用嗎?」
「不是的!」
儘管緹娜的手臂如同被鐵塊壓在地上,緹娜仍死命地掙扎起來。
不能就這樣死去-緹娜心中產生這樣的決心。
她不希望被尼祿誤解後,不明不白的死去,她至今仍不明白再回去皇宮盜取人族水晶是不是對的,可是唯有對尼祿與亞莎真心這件事,她心中是再清楚不過。
就算全世界都當自己是叛徒,她至少希望亞莎和尼祿明白自己的一片真心。
可是這樣的掙扎卻是徒勞,尼祿的手一動也不動,忽然間,緹娜感到左手臂可以微微地抬了起來,她望向尼祿,發現他的手臂正在發抖。
「那你告訴我該怎麼做啊...緹娜...」隨著尼祿的手開始發抖,他的面容也逐漸變得猙獰,就像是惡疾發作一般,表情痛苦萬分「那天的事我始終忘不了...還是說,我一直都錯了?」
淚水滴落在緹娜的臉上,頓時緹娜也難過不已。
她一直盡量不去想尼祿痛恨魔族的這件事,只覺得自己不要現出原形就行,可是轉念一想,這便是欺騙尼祿,自己對於兩人,說不定根本稱不上是真心。
「對不起,都是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話語突然停頓,只好用另一隻手拍一拍尼祿的背,她一瞬間擔心尼祿會不肯接受,但尼祿沒有躲開,仍接受了緹娜的安慰。
光是提到魔族一詞,尼祿腦內便會依稀出現那個畫面,那畫面與其說是記憶,還不如說是詛咒,不斷折磨著尼祿,只好以復仇之名屠殺魔族來減緩痛苦,即便如此,他心底深處明白殺遍魔族也不會解除這個詛咒,只是不願意去想。
等到他面對這個詛咒的時候,必須是他能坦然面對自己的過去之時,那時的恐懼、悲慟將會再度纏身,若沒有克服,那麼席捲而來的畫面將會使他崩潰吧。
可是安慰著自己的這隻蒼白手臂,卻讓自己心中的不安逐漸消散。
緹娜是魔族的事實固然令尼祿無法接受,儘管如此,緹娜仍是緹娜,冷靜一想,這隻纖瘦的手臂從未殺過一人,就連用魔法的時候,緹娜都不使用威力過強的法術,這樣的魔族,和畫面中的根本不能稱為同類。
尼祿表情逐漸和緩,他放開了緹娜,伸手作勢要扶起緹娜,緹娜先是吃了一驚,有些緊張的看著他,卻看他面容已不帶著一絲怨恨,便伸出了手,兩人都不自覺帶著微笑,人類伸手扶起魔族的畫面已經非常稀奇,何況是曾經痛恨魔族的尼祿。
當那壯實的手臂拉起蒼白纖瘦的手時,那不僅是代表著尼祿克服了過去,更是流露了兩族和平相處的可能性。
「要道歉的是我,緹娜,這些年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緹娜溫柔地搖搖頭說:「不,這都是當時的魔族不好,你能夠克服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緹娜表情一愣,似是想起什麼事,她右手一揮,全身散發出了光芒,但那光芒才剛發出一瞬間,尼祿便忽然出聲制止。
「不用了,我想面對的是真正模樣的你。」
緹娜臉頰微微一紅,在蒼白的皮膚下更為明顯,她血色的瞳孔模樣雖然駭人,投來的柔和目光卻不禁令人安心,尼祿更是確信眼前的她並非所謂殘忍的魔族。
儘管尼祿還不能完全放下仇恨,但現在這樣就夠了,能毫無顧忌的面對夥伴,那就夠了。
可是就在此時,尼祿倏地收起笑容。
「你走吧,緹娜。」
「咦?」
尼祿冷不防地嚴肅語氣,令緹娜大為不解。
「我不想見到你,快走吧。」
「怎麼這樣,你不是說...」
「你以為這種事那麼容易就能一了百了嗎?我叫你快走,聽不懂嗎?」
兩行眼淚劃過緹娜的臉頰,她以為尼祿能就此釋懷,沒想到對自己仍是疾言厲色,但轉念一想,至少尼祿沒有殺自己的意思,與過去相比已好上許多,明知如此,她心中還是難過萬分,紫光一閃,隨即如一陣風掠過,不發一語地離去。
克萊斯一直注視著這一切,始終沒有插手,直到緹娜離開,對尼祿的疑問湧上心頭,神情略顯不悅的說:「為什麼你最後要...?」
克萊斯的話尚未說完便停止,他注意到緹娜遠去之後,尼祿才嘆了口氣,露出不捨的表情,隱約猜到他最後突然轉變態度是故意的。
「曾經有人教過我一些魔法的知識,「偽裝」會被領悟魔法比自己透徹的人揭穿,想來想去,也只有麗姿,再想到緹娜特別的害怕她,那大概是身分早就被她發現了,不知道為什麼麗姿沒有揭穿,可是只要她知道緹娜的身分,緹娜就不能待在人類的領地。」
「你是故意要把她趕回魔族界?」
「對,只是緹娜還有魔族界可以回去,亞莎卻能躲到哪呢...」
尼祿說完,不禁黯然神傷,尼祿、亞莎和緹娜三人身為夜鷹部隊成員,擅自去拯救雪莉和凱,非但沒救到凱,還被迫彼此分離,雖說保住了性命,可是至少要有一人回去承擔所有罪名,要不然大概便會被通緝吧。
尼祿想起自己決定加入夜鷹部隊的原因,是為了以功績來向國王請求尋找傑特,如今看來,就好似傑特離開村子那天,那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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